第十三篇 背叛(2)

第十三篇 背叛(2)

昨天剛說完王鵬是蜜糖嘴,今天他就讓我見識到了另一個「優點」——執著,從早上去了記錄室他就跟在我旁邊,雖然什麼也沒問,但仍舊可以看出他眼神中的急躁,我不喜歡吊人胃口,卻也不喜歡將重要的事情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尤其是小月,很難保證她不會因為一時的高興就忘乎所以,我可不想體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挫敗感。

在王鵬的護擁下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小月也終於忍耐到了極限,見着四周沒人便攔住我急匆匆地問:「婉琴姐,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么,這一天一夜快把我給急死了!」

「你是急的得到我的答覆,還是記得想抱住連奕冰的大腿?」既然決定一起做事,我就不想再隱瞞對他們的看法,不僅可以告訴他們別亂玩心眼,還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掌握主動權。

「婉琴姐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哦,我要抱也是抱你的大腿,那連奕冰不也得聽你的么!」

輕輕掙脫開被小月抱住的胳膊,對某些男人來說這招的確有足夠的殺傷力,可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捨棄尊嚴的人想要生存下去的卑劣手段,可以肯定王鵬就是被這樣緊緊抱住的。

「我和連奕冰同意和你們一起尋找辦法,我不喜歡暗地裏勾心鬥角,所以一就講清楚,什麼時候商量、商量些什麼由你們決定,換句話說就是整件事的主導是你們,有個意外我也會把你們推到最前面,如果你們不介意,那就祝咱們合作愉快。」

「不愧是婉琴姐,分得清輕重,明得了是非,這件事的確是我們發起的,承擔更多的風險也是自然而然的。能請到你和連奕冰的幫助就足夠了,合作愉快!」

象徵性地握了一下王鵬的手,我還是知道嘴上說的永遠都是最好聽的這個道理,放在以前我可以直接無視過去,可現在,條件和背景都不允許我掉以輕心,畢竟唯一的靠山也被拖了進來。

「那麼明晚在聖地之林咱們四人就先簡單地商量一下可以嗎?」

微微點點頭,當作是對王鵬的回應,說好聽點這是雷厲風行,說難聽點則是他害怕遭受到更多的痛苦。之所以沒有拒絕,也只是因為我再次找回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決心,因為我想更快地看到原先世界的點點滴滴。

獨自走在去「聖地之林」的路上,偶爾看到站崗的聖職者我都會心虛地小跑過去,早知道會有這麼大的心理壓力,就該在昨天將集合地點定為「1372」號房間,不過如果從隱秘的角度上分析,「聖地之林」的確是無可挑剔的絕佳之地,我想就是長老也沒有權利窺探其中發生的一切。

來到黑白石林近旁的時候正巧看到連奕冰斜對着我站在稍微靠里的石柱旁。正打算悄悄繞過去嚇他一嚇,卻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看到了小月摟住他的脖子忘情親吻的畫面。連奕冰雖然沒有迎合卻也沒有推拒,彷彿在等待着小月做出更大膽的舉動,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溫柔、體貼、有原則的連奕冰。在心裏不停地給自己尋找著一個合理的解釋,卻總在繞了一圈后驚恐地意識到:人都是會變的,連奕冰只是在對我不變的情況下改變了自己出世的方法。

悄悄將自己掩藏在一根石柱後面,身後傳來的少女的喘息聲讓我很不舒服。說不清心裏的真實感受是什麼。想要衝出去把連奕冰搶過來,卻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無恥;想要給小月幾個巴掌,則是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被賦予這樣的這個;想要輕咳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竟然又在腦海里不停咒罵着自己的猥瑣。自信滿滿地將他當作是自己的專屬,又自以為是地將自己作為他心裏的唯一,到頭來還是被現實狠狠地嘲弄了一番。我無法埋怨連奕冰,因為曾經無數次都是我將他殘忍地轟到一旁,直到此時此刻遠道我無法觸及;我也無法怪罪小月,這是她的性格,她的生活方式。要怪也只能怪我從一開始就忘記了緊緊抓住重要的東西。

「婉琴姐,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

王鵬疑惑的聲音以及身後有些慌亂的腳步聲成為了一首完美的《命運交響曲》,只不過屬於我的這首曲子少了一些壯烈、悲涼,多了一些滑稽、無奈,以及一種游移不定的情感。

「婉琴?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偏頭看向連奕冰,忽然很想大聲笑出來,依舊溫和的笑容,這次卻只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慌亂,也許我應該問問他,是做賊心虛這個詞好,還是欲蓋彌彰,或者是誇張點的人面獸心。

「剛剛過來而已,還想着我是不是第一個到的,結果你們就一個個冒出來了。」沖着他們硬擠出一抹笑容,如果這可以算作是堅強,未免學會的太晚了些,現在的我寧可像普通小女孩一樣放聲大哭。

「婉琴姐,你沒事吧,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

僵硬地將視線移到連奕冰身後的小月身上,我很是好奇人到底要卑劣到何種程度才能做到她的這份淡然,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擔憂,絲毫不在意自己剛才奪走了別人的所有物,隱隱還有炫耀的光芒一閃而過。

「沒事,可能是剛才來的時候太着急有些受涼了。」

「我送你回去,明天再在這裏集合吧。」

很乾脆地打掉連奕冰邊說邊伸過來的手,這種狀況下的關心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反而會凸顯出我的可憐。「這麼着急送我回去是怕我打擾到你嗎?還是說你不想看到我?」

連奕冰沒有說話,只是把頭緩緩低了下去,我多想聽到他的解釋,哪怕是謊言也行,而不是現在這樣讓人無法做出回應的默認,我是該認為他承認了之前的換面,還是該認為他厭惡了我的存在?

「怎麼不說話了?以前都是我在說你是多餘的,現在是想反過來表示我是個多餘的嗎?」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只是……只是……」

「好了,不用說了,我走就是了,你們三人可以繼續商量下去。」

轉身,離開,在一剎那看到了王鵬和小月得意的笑容,也許這是他們故意籌劃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我和連奕冰分開,不過這都無所謂。即便我真的是誤會了,也無法忘記他毫無抵抗接受小月的短暫幾分鐘,沒有類似的心理就不會做出類似的事情,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實,一個無法用話語來解釋的事實。

快速奔跑着,幾次險些絆倒從山坡上滾落下來,幾次兇狠地撞在聖職者身上,都沒能阻止我的腳步。傷心嗎,不知道;憤怒嗎。不知道;失落嗎,不知道。我只想證明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同樣也得不到,可是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大概就是用來專門形容我的吧。

獃滯地站在「延伸的階梯」門外,獃滯地聽着門衛一遍遍警告著「禁止入內」,然後不斷思考着這裏會不會就是潛意識裏決定的目的地。如果是,我該怎麼做,如果不是。又該去往何處。

「讓她進來吧。」在我連大致輪廓都沒想出來的時候,長老的聲音便透門而出。

深吸了口氣,緩步走了進去,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沒有戴面具的長老,白色的頭髮、鬍鬚,竟有着一張十分年輕的臉龐,明明很奇怪,放在一起卻又顯不出哪裏不和諧。

「是不是很好奇我的相貌啊?」長老看出了我的心思,毫不在意地說到。

「有點兒。」

「其實在我從祭靈者升為長老后細胞的衰老就停止了,唯獨這頭髮、鬍鬚好像很不甘心一直保持黑色,就在某天夜裏全部變成了白色,至於我的聲音,估計是在無盡的歲月中被慢慢磨練成了滄桑的味道。」

「原來如此。」

「現在該說說你了,這麼晚來找我為了什麼?又因為什麼讓你的眼神那麼渙散,而且還有很大一部分被悲傷佔據着?」

我終於知道了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麼情緒佔了多數,不過仍舊不知道這悲傷是針對我自己,還是針對曾幾何時的美好時光。

「你能監視聖地之林嗎?」

「不能,那裏可是有着很厲害的陣法,除了祭靈者根本沒人可以干涉到那裏。」

「哦,那你一定不知道新來的兩個小傢伙在密謀從你嘴裏套出離開的方法吧?」

「還有這事兒?不過在聖地之林密謀,就意味着奕冰也參與其中了?」

「原本我是當中的一員,連奕冰只是被我拖進來的,他本人並不太願意。」

「那你為什麼會跑過來告訴我這些,不怕我給你定罪?」

「因為很多原因吧,至於罪不罪的我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哪怕親身經歷一次蛇坑也可以。」

「唉……我去聖地之林轉一圈,你在這裏稍等一下吧。」

長老在一陣風中離開后我跪坐在了地上,終究還是選擇了報復一途,要說還有什麼疑惑的,就是對最該懲罰的人那句沒來由的辯護,如果可以說成是償還,或許還能讓我好受一些。

沒過太久長老便又在一陣風中站到了我的面前,不過表情很是奇怪,憤怒?同情?無奈?亦或者是許多種摻雜在了一起。

「我已經了解了所有的事情,1373和1374很快就會被帶過來,你最好也調整一下,至少不要再跪坐在地上了。」

強迫着因為剛才的奔跑而略微顫抖的雙腿自立起來,長老說的很對,我的確應該好好調整一下,然後用一種蔑視回應王鵬和小月的咒罵,用一種驕傲擊潰他們的陰險狡詐。

不多時我就看到了被架過來的王鵬和小月,我很喜歡他們此時的表情,在看到我之後他們都從茫然變成了另外的模樣,前者是憤怒,後者是驚恐,在他們心中大概已經把我定義成了一個小人,而在我心裏這隻不過是單純的禮尚往來,就算是狼狽也要大家一起才有意思。

「夏婉琴,你……」

「1374!」長老沒有給王鵬說話的機會。自然也就沒有給我嘲弄他們的機會,「在我這裏你們只有聽從的義務,少說兩句對你們沒有壞處!我就不拐彎抹角地解釋叫你們過來的原因了,1374,定罪『陰險』和『囂張』;1373,定罪『卑賤』和『放蕩』,現在就帶去罪之空間,在接受完兩種懲罰前不準離開!」

「長老,夏婉琴同樣有罪,為什麼你不懲罰她?」王鵬並沒有為自己辯護。而是想努力把我拖下水。

「這和你有多大的關係?管好你自己,以後也別再讓我知道你們在背後耍的這些小伎倆!」

隨着長老的話音落下,王鵬和小月被架著向深處走去,叫罵和哭喊在他們離開很久后依舊在大廳中迴響着。經過這一次,小月應該再沒了反抗的心思,捨棄尊嚴的人最無法逃避的就是擴大了無數倍的脆弱。至於王鵬,應該會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到對我的報復上,陰險之人永遠都是斤斤計較,他也不例外。

「接下來輪到你了。夏婉琴。」長老平復了很久的怒火后才對我說到。

「在你給我定罪前我想知道連奕冰現在怎麼樣了?」

「奕冰他早就進到罪之空間了。」

「為什麼?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啊!」

「他和你的罪名一樣,betray,背叛。只不過你背叛的是1374和1373,而奕冰背叛的是你。」

「他什麼時候背叛我了?」

「這是奕冰自己定下的罪名。我問過為什麼,他回答說:我背叛了婉琴的信任,也背叛了自己的執著,或許那一幕里我只是一個受害者。但沒有做出反抗,就不值得別人來同情。你或許已經原諒了奕冰,但他並沒有原諒自己。很多時候眼前的真實背後都有一個無奈的起因,你不覺得自己更應該去了解那個起因嗎?」

「道理我懂,也正是因為懂所以才站出來為他辯護,不過他那個笨蛋好像根本不願意輕易放過自己,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這樣,對所有事情都格外認真,甚至就算受到傷害也會勉強自己笑出來。起因什麼的我不會去了解,因為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在連奕冰的心裏,我一直都佔據着很大的地位,大到可以影響他和別人的交往。」

「單從結果上看算是圓滿了,否則我可要替奕冰好好教育一下你了。」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在,我是不是可以進去和連奕冰一起接受懲罰了?」

「不可以,因為你的罪還沒有嚴重到進入罪之空間。背叛其實是一個很難定位的罪名,和善意的謊言有些類似,許多時候背叛只是因為追求正確的道路,你的背叛從表面上看維護了這個世界的規矩,所以不會有什麼懲罰,我還沒有殘忍到將『改邪歸正』定義成一種惡劣的背叛。」

「這好像是我唯一一次躲過懲罰后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有些事情能說,有些事情不能說,你只需要明白自己擁有最寶貴的東西就可以了。」

「最寶貴的東西?真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嗎?」

「當然了,每個人都有,只不過有的人和你一樣擁有着卻不明所以;有的人和奕冰一樣擁有着卻又成為了最大的傷害;還有的人只是把它當成是供自己消耗的材料;極少數的人才能從它身上得到幸福。」

「我越來越不明白你話里想表達的意思了,就算不知道是什麼,只要擁有着不就是一種幸福嗎?」

「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的幸福只是一種快樂。好了,我已經不小心說了好多了,你的心情也恢復的差不多了,現在就請你回去休息吧,我還要進去多教訓一下那兩個新人。」

既然被下了逐客令,我也就不好再繼續爭辯下去,不過就是留下,我恐怕也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語。對於寶貴和幸福我一直將它們聯繫在一起,因為幸福所以覺得寶貴,因為寶貴所以感到幸福。今天被長老一說我才忽然明白,幸福的感覺有可能源自不知名的寶貴,寶貴也可能創造出未曾意識到的幸福,只有當它們真正重疊在了一起,才會得到圓滿的結局,反之則會在自認為正確的道路上越走越離譜。

「我背叛了婉琴的信任,也背叛了自己的執著」。

連奕冰的這句話很有深度,既是一句解釋,也是一句道歉。可我在意的只是「信任」和「執著」這兩個詞,他所執著的是我的一切,而我信任的卻只是他的一部分,從這個角度上看,似乎是我背叛了他。

如果,僅僅是如果,連奕冰是長老口中我所擁有的最寶貴的東西。

那麼,要如何才能描述他送給我的幸福,我又該如何去珍惜?

好像,還是一個不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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