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夏小優很無語。

自家老闆這冒冒失失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心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對着鏡頭的臉上依然保持微笑，她微微偏頭，聲音像是從牙縫裏磨出來的，「老闆，我這接待着客人呢，你小點聲。」

被叫老闆的年輕男人似是不信，嘴裏嘀咕著，「客人？什麼客人，我瞧瞧。」然後冷不丁的湊到鏡頭前，與鏡頭那邊的林葳四目相對。

年輕男人乾咳一聲，迅速和鏡頭拉開距離，弔兒郎當道：「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話音倏地一頓，他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重又湊近了鏡頭將視頻中的客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只見他眉心一蹙，聲音直接拔高8個度，「夏小優，你的良心呢？平時坑一坑那些成天做發財夢的冤大頭沒問題，你怎麼還坑起病人來了？店裏的規矩你忘了，小孩、病人和老人不準忽悠。」

夏小優可太冤了，她對着鏡頭歉意一笑，起身一扯年輕男人的胳膊，兩人同時出鏡。

人雖然不在視頻畫面里，聲音卻還是一字不差的傳到了冤大頭林葳的耳朵里。

「我忽悠什麼了我忽悠？人家自己來的，都不用我介紹，要不是特種物品有購買限制，人家已經直接下單買了。」這是客服小優的聲音，語氣異常暴躁，和她跟客人說話時的口吻相比，就像兩個人似的。

「那你就勸啊，告訴她這些種子的發芽率有多低，就算髮芽了還有可能變異……總之，想靠花草賺大錢沒那麼容易。」這是年輕男人的聲音。

「勸？」客服小優冷笑一聲，「我這邊勸完，搞不好人家轉頭就跑去花間草叢了。」

「這我管不著，反正只要別在隨便買，我這兒可是良心商鋪。」

「良心？呵呵……良心能賣幾個星元？」

耳聽着兩人真要吵起來了，視頻畫面中的林葳清了清嗓子，「那個，小優還在嗎？」

正怒瞪自家老闆的夏小優恍然明白了什麼，懊惱的捂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後幾步跑回鏡頭前，柔聲道：「我在我在，有什麼我能幫您的嗎？」

林葳道：「我現在可以買了嗎？」

夏小優查看了一下電子文檔上傳的進度條，點頭道：「可以了。」頓了頓，「很抱歉影響到您購物的心情，為表歉意，在您下單后，本店會送您一個種植大禮包。」

林葳笑了笑說：「謝謝。」

「不是，我說，剛才我說的話你也該聽到了吧。」畫外音再次響起，「無論你是想要靠花草賺錢治病還是別的什麼，我勸你現實一點。」

林葳禮貌頷首：「謝謝你的提醒。」

與此同時，夏小優收到三個商品售出的提示，交易成功！

林葳覺得自己現在在那個年輕男人的眼裏大概就像是一個頑固不化的投機者或者更準確來說賭徒，她聽到畫外音里年輕男人莫可奈何的咂舌聲。

該說的都說了，對方不聽勸也沒有辦法，年輕男人在一陣鬱悶后便不再糾結了，轉而將注意力重新落回到臂彎里的蔓青蘿上。

夏小優的火氣來得快散得也快，加上剛剛完成一個大單子，心情舒暢。

她跟林葳又確認了一遍注意事項，末了禮貌道別，隨後便也扭頭看向了那盆蔓青蘿。

然而，這一看之下，夏小優驚了，「你對它做什麼了？它、它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明明早上她噴營養劑的時候還是一盆鮮綠，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它就變成這樣了？受驚過度，夏小優舌頭都打結了。

這盆蔓青蘿可是4+極品，真要讓他們給養死了，夏小優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家店裏現存種子的總價，就是全賣了恐怕也是賠不起的。

年輕男人納悶又沮喪，「我也沒做什麼啊……」

夏小優明顯不信年輕男人的話，質問道：「你該不會又偷偷抽取它的綠氧了吧？」

「沒有，絕對沒有。」年輕男人立刻賭咒發誓，又說：「我就是看今天陽光充足，把它抱進花房裏曬了一會兒。它的養護說明上寫得明明白白，它喜歡陽光。」

「那它怎麼會變成這樣？」顯然夏小優也無解了，頓了頓，提議道：「要不你還是去問問柏燁先生？」

「你老闆我還想多活兩天呢！」年輕男人有氣無力道，「我看我還是先去給它噴點營養劑試試吧。」

夏小優道：「營養劑早上我已經噴過了，一天一次，不能多噴。我覺得還是給它澆點水吧，我摸着它的葉子都還是熱的，給它降降溫。」

年輕男人毫無自身立場的應聲，道：「行，我去給它澆水。」

正當年輕男人抱着花盆就要轉身離開，突然傳來一道低低的女聲，「不能澆水。」聲音雖小，語氣卻透出一股擲地有聲的氣勢。

夏小優和夏煜傑這才發現光腦上的視頻居然還沒有關閉。

夏小優本着身為客服的專業態度，從來不會先於顧客關閉視頻。而林葳因為單手不便，外加對那盆綠蘿的些許擔憂，便默默又做了一回兒旁聽者。

本來不想多言的，但是鏡頭角度的關係，客服和老闆兩人雖未入鏡，可被老闆抱在臂彎里的綠蘿卻幾乎是杵在鏡頭前。

林葳便這麼近距離的看着那盆綠蘿，大半的葉子都卷黃了，剩下的部分也跟被潑了黃色的油彩似的，斑駁得狼狽。

她的綠植之眼無法穿透鏡頭看到那盆綠蘿的需求，但是和各種植物打交道多年，林葳早已擁有極為豐富的種植養護經驗。

迎著客服與老闆看過來的目光，林葳道：「將它放到通風處即可，絕對不能現在就給它澆水。」

這盆綠蘿明顯剛剛經歷過暴晒，如果在這時給它澆水，非但無法緩和它的現狀，冷熱驟然交替的刺激還極有可能會造成爛根。

頓了頓，林葳補充道：「它喜陽沒錯，但是它的葉片闊大、柔嫩，無法在陽光的暴晒下鎖住水分，暴露在陽光下的時間一長就會造成葉片的灼傷，所以通常來說只需要將它放在有散射光的地方即可。」

「散射光？」夏煜傑略略湊近了鏡頭，重複著這個於他而言全然陌生的辭彙。

林葳不是說話留一半的性格，便舉例說明道：「就比如光線充足的客廳，或者有遮陰的走廊，有光卻不是直射光。」

夏煜傑聽得半懂不懂，但仍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轉而扭頭詢問地看向夏小優。

夏小優無奈聳肩，她哪懂這些，不過聽着感覺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林葳沖兩人微一頷首，又看了一眼那盆綠蘿，隨後便關閉了視頻。

對着黑下去的視頻畫面，夏煜傑和夏小優相視一眼，夏煜傑不是個能拿主意的，問：「怎麼辦？聽不聽她的？」

夏小優一臉為難，但考慮到這盆蔓青蘿的價值，她還是建議夏煜傑，「問問柏燁先生吧……」

聞言，夏煜傑長嘆一口氣。

他倒不是怕了柏燁，一棵盆栽罷了，就是真養死了，他也不至於賠不起。就是吧……那傢伙從小就跟同齡人不一樣，別人還在嘻哈玩鬧的時候，柏燁已經跟着他爸進實驗室選育新品果蔬了。

其實他們兩個從小就沒玩到過一起，要不是柏夏兩家自祖輩便交好，夏煜傑覺得他和柏燁恐怕這輩子都挨不到一塊兒去。

可恰恰就是這麼一個打小跟他不合拍的，在他身陷困境，在他孤立無援的時候，對他伸出了援手，將險些踏入『泥潭』的他拉了回來……

對於柏燁，夏煜傑的感覺很複雜。

雖然兩人同齡，可每次夏煜傑對上柏燁都覺得對方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個長輩，還是非常嚴厲的長輩，令他不由望而生畏。

夏煜傑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最後，他還是將和嚴厲長輩溝通的重任交給了夏小優。

夏小優直接就給了他一個鄙視眼，可是她一個小小的客服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只能認命給柏燁先生髮消息。

柏燁先生實驗室的工作繁忙，夏小優發出消息后，等了許久才收到回信。

抱着蔓青蘿等在旁邊的夏煜傑立刻便湊上來問：「怎麼樣怎麼樣，柏燁他怎麼說？」

夏小優在看完柏燁的回信后，內心是驚訝的，雖然在措辭說法上有些微差異，但意思是一樣的，「跟剛剛那位客人說的一樣，不能讓蔓青蘿直接曬太陽，現在不能澆水，吹風降溫……」

夏煜傑怔了怔，心裏還在想着剛才那客人看着一身寒酸，沒想到竟還是個有種植經驗的，就聽夏小優緊跟着道：「柏燁先生還說，你在花萼星嶼幾個花房的指紋認證，他已經讓人刪除了，以及，他讓你儘早歸還蔓青蘿。」

念完信息的夏小優抬眼無比憐憫的看向自家老闆。

夏煜傑垮著臉，滿身蕭索，抱着蔓青蘿出門去找冷風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