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力美學

監倉里很黑，離頭頂四米多高的天花板上，掛着一顆白熾燈，燈光有些昏暗，像是裏面燈絲斷了幾根，根本沒辦法把這二十多平的空間照亮。

監倉三面都是水泥牆，倉門對面那面牆上，一半是水泥，一半嵌著成年男子手指粗細的鋼筋。

監倉門上面的牆角處，有一個高頻攝像頭俯視着整個空間，攝像頭上的紅點一閃一閃地亮着，監倉內的一舉一動都會被門外的管教盡收眼底。

狹小的監倉內放置了六張床，上下共12個床位，而這僅有12個床位的監倉卻住了足足20多人。

慶凡被送進來的時候已是深夜，監倉的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一些人，幾乎把能落腳的地方都給佔滿了。

再看床上，六張床鋪的上鋪都已睡滿，下鋪卻只睡了兩個人，瞧這架勢，這下鋪躺着的兩個，大概就是這間監倉的牢頭了。

剛才管教推慶凡進來的動靜不小，監倉內正在睡覺的一群牢犯都被吵醒，瞬間床上的，地上的，都紛紛坐起身子，瞧向站在門口的慶凡，眼神不善。

慶凡被一群人盯着，倒也不怵，雙手好整以暇地交叉在胸前，等着他們領頭的開口說話。

「新來的？」

靠近牆角那張下鋪傳來一個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像是東北口音。

「對啊，新來的。」

慶凡的口氣不太客氣，眼瞧這架勢，不出點力今晚也甭想睡個安穩覺。

那個東北口音的牢頭聽到慶凡語氣這麼囂張有些訝異，緩緩坐起身子，藉著監倉里昏黃的燈光打量了幾眼。

「小子，犯了什麼事兒啊？」牢頭見慶凡面對這麼多人還鎮定自若，心裏有些警惕，打算先摸摸他的底細。

「我？」慶凡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犯了什麼事兒跟你有關係嗎？你算哪根蔥？」慶凡語帶嘲諷，說完還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牢頭一眼，挑釁味十足。

「嘿！你小子怎麼說話呢！」

慶凡話音剛落，坐在離他一兩米處遠的一個小個子立馬就站起來指着他罵道。

小個子剛才是睡在地上的，想來在這間監倉沒什麼地位，此刻聽見慶凡對牢頭不敬，他倒是第一個站了出來，恐怕也是想借慶凡在眾人面前立立威，也能在那下鋪坐着的牢頭面前留一個好印象。

這人個子雖然矮小，身材也不是那麼強壯，但仗着自己這邊人多，面對慶凡倒是很有底氣。

小個子快步走到慶凡跟前，右手伸向他的衣領，打算把他抓住好好教訓一下。

慶凡眼見小個子手伸過來，左手輕描淡寫地一抬，就把小個子的手擒在手中，隨後用力一扭。

「啊！！」

小個子只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手腕處傳來，隨後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傳出，小個子的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廢物！」

原先還在上鋪坐着看戲的幾位見小個子只一個照面就被廢了，不由覺得有些丟臉，其中一個人一邊罵着，一邊縱身一躍跳了下來。

那人剛一落地，身形還未站定，便揮拳向慶凡沖了過來。

慶凡微微一笑，身子猛然一側！面頰妙到毫釐地躲過對方的拳頭，幾乎在同一時間，又緊緊地貼上了那人的手臂，大眼對小眼，瞬間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攻來的那人沒想到慶凡速度這麼快，見他逼近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可惜，他反應還是慢了一步，腳下已被慶凡鬼魅般地勾住，隨後便驚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正當這人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倒的時候，

慶凡右手曲肘，向下！

「噗！！」

那人頓時仰面吐出一口鮮血，一股劇痛，只感覺自己胸口如一團火在其中燃燒，快要炸裂開來！

「咚！」那人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頓時，監倉內鴉雀無聲。

慶凡解決這人用了不到兩秒，躲拳、絆腿、肘擊，滿打滿算不過三招，但卻簡單、高效，且致命。

仍端坐在下鋪的牢頭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笑意，朝上鋪坐着的幾人使了個眼色。

上鋪幾人收到了牢頭的指示，捏了捏拳頭，也紛紛從床上跳了下來。

先前圍坐在床邊的剩餘牢犯看見這個架勢，忙不迭地都站了起來，魚貫站到監倉另一邊的牆角，一個個偷偷盯着慶凡這邊，眼神還帶着些期待。

從上鋪跳下來的幾人呈合圍之勢朝慶凡逼近，沒有冒然進攻，先前慶凡的表現有些猛，他們打算以多欺少，一擊斃命！

慶凡見他們圍過來，表情淡淡，雙手背到後面，身上的肌肉悄然收縮，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這五人走到距離慶凡大概半米的位置，互相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一齊沖向慶凡。

慶凡暗叫一聲來得好，不退反進，身子迎上去一貼，肩膀就撞上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名打手。

那名打手沒想到慶凡會衝上來，沒有絲毫防備被撞了個結實，悶哼一聲便倒飛出去。

就在這名打手飛出去的一瞬，慶凡側身一腳，重重地踢在右側另一名打手的腰上。

這一腳力道夠強勁，這名打手瞬間被踢飛，足足滑了三四米，最後撞到床腳才停了下來。

解決了打頭的兩個，後面人的拳頭才姍姍來遲。

慶凡不緊不慢偏頭避開這枚沖着自己太陽穴來的重拳，手向上一抄，抓住這條想要縮回的手臂，猛然一拉！

「咯嚓！」

「啊！！」

兩道聲音先後響起，「咯嚓」聲是打手手臂的脫臼聲，另一聲則是他的慘叫聲。

動作不停，一名打手張開雙臂向慶凡抱來，想要把他禁錮住，慶凡見他胸門大開，頓時一樂，想都不想就是一記大腳重重踩了上去。

一聲輕微的骨折聲響，打手連悶哼聲都沒發出就直接疼暈了過去。

五秒不到，場面上就剩下最後一個動作稍慢墜在後面的打手，那名打手攥著拳頭還保持向朝前沖的姿勢，腳步還沒來得及挪動，面前隊友就倒了一地。

倖存的這名打手驚懼不已地看着面前站着如戰神的慶凡，連大氣都沒怎麼喘，他好像還沒用全力。

「啪……啪……啪……」

突然，監倉另一張睡着人的下鋪傳來一陣掌聲，從床上緩緩站起一個彪形大漢。

這大漢身高足有一米九幾，一臉胡茬，皮膚黝黑，眼眶深陷，鼻樑挺直，看長相是西北那邊過來的。

大漢赤著上身，一身虯結的肌肉甚是駭人，胸前還有幾道猙獰的疤痕。

慶凡見他步伐穩健，氣息平穩，兩隻手臂的肱二頭肌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和剛才那幾個只會打王八拳的廢物不是一個段位的。

「你很會打嗎？」大漢一邊拍着手，一邊朝慶凡緩緩走過來。

「會打有個屁用……」大漢嗤笑道，「出來混，要有勢力，要有背景……」

「你有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大漢捏了捏拳頭，發出「嘎吱嘎吱」一連串炒豆般的聲音，「你就是個小癟三。」

話音剛落，大漢的身形便如火箭般彈射而來！和慶凡間不足兩米的距離瞬息而到！

慶凡一驚！立馬揮拳迎了上去！

一瞬間！兩人已對了數拳！拳風霍霍，攻防招式在一剎那爆發！

兩人都沒有用任何花巧，拳對拳，膝對膝，噼啪肉擊聲不絕於耳，貼身肉搏，圍觀的牢犯們看得眼花繚亂。

一陣噼里啪啦的肉身碰撞，慶凡暗暗心驚，這大漢手下功夫果然不差，沒想到在這小小看守所內，竟然還藏着這樣的高手！

大漢每一拳都蘊含超強爆發力，硬碰硬下來，慶凡感到自己的胳膊已有些發麻，這場近身的格鬥，自己沒有佔到絲毫便宜。

心念急轉間，大漢又是一發肘擊擊向下肋，慶凡連忙向後一避，讓過大漢肘擊的一剎那，左膝猛然一抬！

大漢見這頂膝來勢洶洶，心知這一下被頂實了不廢也得斷幾根肋骨，不敢硬抗，身形又向後退了一大步。

逼退了大漢，慶凡趕忙趁此機會調整呼吸，同時雙眼緊緊盯着對方，防止他突然偷襲。

此刻，大漢也沒有急着攻上來，而是喘著粗氣，腳踏弓步，雙拳擺在身前，擺出一副可攻可守的姿態。

大漢這副無懈可擊的攻擊姿態讓慶凡又有些一凜，這傢伙難道以前是軍人？

有點像！

大漢先前的招式和慶凡之前在部隊里學的的確有幾分相似，但整套動作下來，又不完全是軍用格鬥的套路，好像還加了些民間格鬥和泰拳的招式。

此刻，大漢一邊暗自調整呼吸，一邊觀察著慶凡的動作，表情沉穩，典型的攻擊性高手！

對付這種攻擊型的高手，一定要保持冷靜，找到對方的破綻，才有機會一擊必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人就這樣對峙著，圍觀的眾人也不敢發出聲音，一時間監倉內的氣氛有些緊張。

此時，和慶凡對峙的大漢雖然面上平靜，心裏卻比慶凡更加驚懼，他的身手自己比誰的清楚，出道以來，能在自己手上過上五招的人不過五指之數，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毛頭小子卻能和他打個不相上下！

先前見他輕鬆的解決下面幾個人還以為他只是有些三腳貓的功夫，直到照面，才明白今天當真遇上了扎手貨。

自己必須打上十二萬分的精神，否則哪怕出現一點紕漏，今天都會栽在這裏。

大漢眼神凝重了幾分，身子悄悄向前傾了傾。

突然！大漢低喝一聲，猛然向前沖了兩步，身體瞬間騰空，前撲！

只見他的膝蓋高高抬起，徑直向慶凡的面門頂去！

快！猛！狠！

一系列流暢的動作無不顯示著大漢高超的攻擊技巧，只這一瞬，那隻足以讓慶凡臉骨碎裂的膝蓋出現在眼前！

慶凡瞳孔猛然收縮，身形卻沒有動，比速度，以前在部隊里可沒人能比得過他！

就在膝蓋距離自己僅剩一寸、勁風鋪面的一剎那，慶凡身形詭異地一側，快到巔峰！

膝蓋與鼻尖擦肩而過，慶凡伸出右手，化掌為刀，以超快的速度插進了大漢腿彎！0.1秒！另一隻手閃電般地擒住了他的后腰！

伴隨着一聲低喝，大漢感到一股巨力從腿彎出傳來，同時后腰一陣劇痛，身子跟着一軟，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重重摔在身後床沿上，又緩緩滑了下來。

大漢落在地上的身體如大蝦般弓起，躺着緩了好久才扶著床架站了起來。

大漢這下撞得不輕，只見他晃了晃有些暈乎的腦袋，看清慶凡的方向，當下擺出戰鬥姿勢又準備衝過來。

慶凡冷冷地盯住大漢，他知道大漢還有戰鬥力，自己並沒有放鬆警惕，當下身子微傾，準備給予大漢雷霆一擊！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住手！全都住手！」

監倉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只見一身警服的管教正陰沉着臉站在門口。

「誰打架？！」

慶凡見管教進來，立馬機敏地躺倒在地，指著對面的大漢道：

「他打我！」

大漢愣在原地，眼看管教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連忙嚷道：「胡說！我沒打他！」

「他打了！還有地上幾個人，都是他打的！」

慶凡又指了指地上幾個躺着哀嚎的牢犯，向管教舉報道。

「我沒有！」大漢喊道，腦子卻不似慶凡一般轉的快，說出來的話既沒有底氣，又沒什麼說服力。

他的名號早就被看守所傳遍，是個出名的刺頭，大家也都知道他很能打。

而慶凡不過是今晚剛進來的新人，用屁股想也知道管教會信哪個。

「你剛說這個監倉你是老大，誰不聽話就整死誰！」慶凡補充道，根本不給大漢解釋的機會。

大漢一急，梗著脖子還想狡辯，突然被管教一棍就打在了臉上。

「許虎！我警告過你多少遍，不要在我的監倉鬧事！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大漢臉上吃痛，抬起頭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向管教那副表情，猜他肯定已經信了這小子的鬼話，當下低下頭不再爭辯，免得再白吃幾下棍子。

在這看守所，管教就是天，不管你外面是什麼身份，進了這裏，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卧著，否則，管教有的是辦法整死你。

「你們兩個！一人200個俯卧撐！不做完不許睡覺！」管教捏著鐵棍指了指慶凡和大漢，很不客氣地吼道。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監倉，重重關上了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