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倫敦

「你知道科爾戈雅街41號怎麼去嗎？」安德盯着卡爾那張被帽檐所遮住的骷髏臉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倫敦生活的這段時間我出門的次數都少。」

安德沉默了一下，「你確實出不了門，但是你不認識路咱們怎麼去啊？」

「船長，問路。」

安德一拍腦門子，「行吧……看來我也跟人類社會脫節太久了，等會我去問問吧」

「我會保障您的安全的，船長。」

「話說你這幅樣子是怎麼在倫敦活這麼久的？」

「靠那位『女士』的庇護，不過祂說『庇護不是無價的』。」

「『祂』？」

「是的，船長。在我們幾位同僚的通信中，他們稱那位『女士』已經穿過孔雀之門，目睹了輝光的榮耀了。而且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祂了，這段時間裏來給我送食物送飯送書之類的都是祂的僕從。」

「那我和祂相比呢？」

「您更勝一籌，這是實話，船長，您已經遺忘的內容里應該還包括著您對於輝光的理解，不過沒有關係，我們會再一次將您送往孔雀之門，讓那扇似不可開之門洞開。」卡爾壓低了自己興奮的語氣說道。

「對了船長，您鎖門了嗎？」

「鎖了」

「那雪莉小姐怎麼回來」

「她能從窗戶里進去，我在二層給她留了扇窗戶。」

「您現在應該已經清楚這幾種性相了吧，燈，杯，刃，心，鑄和啟以及罕見的秘史性相，秘史性相只會出現在歷史學家和民俗學家的身上，實為罕見。」

「我大概清楚了我自己的定位，但是攀升之路徑仍然未曾可知。」

「不過船長，您在那次背叛之前一直明令禁止除圖書管理員以外的任何人與司辰有所交易。」

「那你的亡靈法師是怎麼成的？這應該是冬性相和刃性相相結合的吧。」

「我的身上確實存在着冬和刃，不過我是從『死亡之神』塔納托斯那裏獲得的力量，而代價則是我的靈魂在我死後將永遠侍奉祂。」

「那對應的司辰是誰？」

卡爾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他倆已經站在這裏低聲嘀咕了有一陣子了，周圍有幾個下了晚班出來喝酒的工人靠在旁邊對着他倆指指點點。

安德覺得如果不做出點改變估計就得被當做間諜抓起來了——畢竟兩個身穿長呢子大衣還帶着一頂圓頂禮帽，其中一個人還故意壓低帽檐

這不就是間諜小說里標準的間諜形象嗎？

現在留給安德的兩個選項，一個是，立刻跟卡爾離開這裏，但是估計會被那些工人誤以為是「被發現了想趕緊逃走的間諜」。

另外一個，就是裝作一個神神叨叨的神棍，繼承原主的性格。雖然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是如果敗露了那就是社會性死亡的後果。

安德壓了壓帽檐，沖着卡爾點了點頭。快步走向了那群工人們。

工人帶着一種很警覺地眼神看向安德，

「你不是間諜吧？」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工人問道，他的臉上黑乎乎的一片，這是被煤煙熏得。「你要是是間諜，我肯定不會讓你活着離開的！」

「冷靜，兄弟，冷靜一點。」安德擺了擺手，「我不是什麼間諜。」

隨後安德鬼鬼祟祟地掏出來一本小冊子

「兄弟，想學學神秘學嗎？」

卡爾看着自家船長跟個賣啥的似的摸了過去，隨後又看見船長真跟個賣啥的一樣掏出來個小冊子。

卡爾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看不見，就不存在。船長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幾個工人正跟安德擠在一起拿着一本《驚天秘密，如此這般這般》在那裏指指點點，時不時還發出一些猥瑣的笑聲。

完了，卡爾心想，真跟賣那啥的一樣了。

卡爾再一次把眼睛蒙住了，

我看不見，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發生。

當他第二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安德已經和那幾位工人握過了手，已經留下地址等待這些人的拜訪了。

「我問到路了，他們都是晚班的工人，他們表示以後下了晚班之後就過來給我『幫幫忙』。」

儘管卡爾聽到這句話就突然感覺到一陣子眼皮狂跳，但他仍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默許了他的船長招募了一些「編外人員」。

「那就走吧，船長。」卡爾再一次壓低了帽檐，在那幾位工人的目送之下，安德和卡爾踏上了前往那條名為科爾戈雅的大街。

倫敦的大街上人來人往，這裏是倫敦的舊城區，以髒亂差聞名，雖然不會有突然從小巷裏蹦出來幾個人就拿着刀想要搶劫的事情發生，但是那些掛着髒兮兮招牌的酒吧門口總是會躺着幾個喝的醉醺醺的酒鬼。路邊總是會坐着好幾個衣着襤褸而且瘦骨嶙峋的乞丐，用他們微弱的聲音向過路的人討要幾個硬幣，可惜的是能在這裏路過的，大多都是那些把錢扔在賭博和飲酒的工廠工人們，工資在他們手裏是攢不下來的。

安德走過每個乞丐總是會丟幾個便士進他們眼前的破碗裏，儘管他自己囊中也不是那麼的充裕。

而身着筆挺的警服，帶着漂亮的帽子，手裏握著警棍的倫敦警察則時不時在這些骯髒的大街上緩緩地行走着，對那些躺在地上的酒鬼，靠在牆邊的乞丐和瀕死之人熟視無睹，呻吟聲、乞討聲和醉酒之人的囈語聲都已經習為為常了。這些警察更關注的是這些活動在舊城區的，衣冠楚楚的「紳士」。

在警察的注視，乞丐們的盼望和生活在這片區域的居民麻木的注視下，安德和卡爾來到了位於舊城區和最近新發展起來的新城區之間的科爾戈雅街。

街上並沒有像之前那些舊城區街道那樣的髒亂，也沒有酒吧門口躺着的酒鬼，也沒有什麼乞丐來乞討。

最奇怪的事情是，這條街上，竟然沒有巡邏的警察！

當安德和卡爾確認了這裏確實是倫敦唯一一條名為「科爾戈雅」的街道之後，他們邁步走進了科爾戈雅街，沿着門牌號尋找著41號的存在。

而科爾戈雅街41號是這條街上最氣派的建築，外面看擁有四層樓的高度，建築看起來很新，也很美觀，有着一種現代工業與舊時審美的融合的感覺，但是從洞開的大門和門裏透出來的粉紅色燈光，還有門上掛着的牌子。

安德震驚了，

這根本不是他以為的什麼私人宅邸。

這他媽明明是個風月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