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雖然沒有接觸太多,可幾次案件下來，安室透對那位神秘的、推理能力神乎其神的「殺人偵探」印象非常深刻。

他曾親眼看到對方在幾分鐘內解決一個案件，也看到過對方檢舉出來的兇手轉瞬間死於非命……

甚至安室透如今頭上的那位理事官,也和這個叫做綾辻行人的傢伙關係匪淺。

現在去跟他說，對方也許跟黑衣組織有關係……安室透細思極恐，整個人就像是被扔進冰窟一樣，連呼吸都泛著涼意。

他非常希望這一切都是個美麗的巧合，也希望那位綾辻先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但事實和直覺都在折磨著安室透的神經，一遍遍對他說：

哦,是的，情況就是那麼糟糕。

或許還會更糟糕一點。

安室透可沒忘記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

一個不知目的的行動基地,十幾二十個組織成員在旁邊來回巡視，但凡行差踏錯一步,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深深吸了口氣，迅速調整好剛剛外泄的情緒，把剛剛那些自己嚇自己的猜測全數壓下。

——現在最大的目標還是搞清楚黑衣組織這次行動的目的。

這樣想著，安室透壓低帽檐，貼在門框上反覆確認外面沒有一點聲音后,這才悄無聲息地按下鎖把摸了出去。

這是第五層，樓梯的拐角處用藍字寫著一個大大的5F，也正是以此為分界線,將安室透所在的地方和另外一遍形成鮮明的明暗對比。

那邊似乎是活動區，剛剛來的兩個傢伙估計都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安室透記得他們提到過綾辻，那麼這層十有**就是黑衣組織留給這位綾辻的休息空間。

可奇怪的是,長長的走廊上並沒有太多成員巡視，他們似乎很放心這棟大樓內部的安保，只在門口安排了多角度的防衛,裡面至少看上去鬆散到了令人生疑的程度。

安室透懷著謹慎的想法等了一會，卻還是沒發現有人經過，他清楚自己不能在這浪費太多時間，於是咬牙主動走了過去。

……

估計是大樓剛建好沒多久的關係，空氣中還瀰漫著不淡的油漆和木材的味道，有點刺鼻，所有的房間都被不太透明霧化玻璃圍住，開沒開燈一目了然。

「……收……時」

「你……離……現……」

還沒走幾步，安室透就聽到了隱隱灼灼的談話聲，緊隨其後的是幾道凌亂的腳步，人數聽上去不止一人，而且越來越近。

他瞳孔微縮，幾乎在轉瞬間躲到了拐角的牆壁後面，距離那扇即將要打開的門堪堪一步之遙。

或許是情況太過糟糕也無路可走，安室透在幾秒的反應時間過後，驀地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趁自己沐浴在光亮背部的暗影里，強行收斂自己所有的呼吸，在穿著黑西服的兩人關門的瞬間探出了小半個身體時，憑藉著優秀的動態視力捕獲了能看到的所有房間內景。

走廊上亮起的光只形成了那麼一小塊陰影，出來的兩名黑衣組織成員只要微微側頭就能看見近乎咫尺的青年身形——

也幸好沒有，走出來的兩個成員就是剛剛去過盥洗間的那兩位，他們走出來的時候怒氣沖沖、神色不虞，腳步快的像是要逃離這裡一樣，壓根沒去想自己身後會不會站著一個人，也正好給了安室透一份可趁之機。

——房間里只有兩個人。

更巧合的是，那兩個人安室透還都算認識，甚至有過不止一次見面之源。

中原中也和綾辻行人。

和當初同樣的裝扮，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赭色長發的傢伙和一身上世紀歐洲偵探服飾的金髮青年。

後者就像是之前在心裡氧吧見到的那樣，永遠露出一副看破一切的淡然模樣。

……等等？

因為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安室透差點錯過房間里最後看過來的那雙眼睛。

他很確定自己在一瞬間跟綾辻行人對上了視線，並且對方看到他，也並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

……但這怎麼可能，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會來嗎？

「安室先生？」

中原中也啪噠一聲推開門，因為本身的探查能力一下注意到了門口的青年，臉上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疑惑：「綾辻說讓你進去。」

安室透看得出來，這個傢伙實實在在對自己的出現感到訝異，似乎也只在開門的瞬間才察覺到門口有人……那就只能是綾辻行人的注意了。

「又見面了，中原先生。」

隱下心裡紛紛雜雜的猜測，安室透剎那間在臉上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至少看上去相當從容地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彷彿他沒有一直躲在那裡。

「在這裡見面還真是相當大的巧合呢。」

「或許吧。」

大概想到了什麼，中原中也的表情有點冷，可更多的卻是一種壓抑著的不耐，這份情緒看的安室透莫名其妙，直到關上門后他才發現了原因。

「又被你猜對了，人來了。」

赭發藍眸的青年挑起一邊的眉毛，看上去非常不爽，他扯了扯手上的手套，滿臉「你不要跟我說一句話」的表情，揚著下巴道：「你說的，十分鐘之內別再使喚我。」

「……」

不，只是十分鐘的話一點用都沒有吧……

即便時機不太對，安室透心中還是免不了劃過了一句吐槽，所幸他也清楚對方實際上的危險性，乾脆直接略過徑自坐到旁邊的中原中也，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神秘的、彷彿預知了他到來的偵探。

「綾辻先生……」

「你要找的人在樓上，8層。」

咬著煙桿的青年聲音平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我只是跟著中原過來湊數的，跟這些無聊的事情沒有關係。」

「中原先生？」

「和你們組織商談合作的事情，顯而易見。」

旁邊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中原中也，在聽到「你們組織」時微微睜大眼睛，神色頗為詫異地看了眼金髮黑皮的青年，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在咖啡廳打工的服務生會是黑衣組織的成員。

「看來中原先生的身份也很神秘呢。」安室透明顯也被「合作」的事情驚到了，當下隱晦地掃了眼旁邊的青年，臉上的笑意明顯又熱烈了一些。

「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綾辻先生。」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一字一句地非常清楚，眼中的笑意卻根本沒到眼底：「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

安室透從一開始就發現了，綾辻行人一直都是一副「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淡然模樣，而且還出乎意料地向他主動透露了信息——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安室透很清楚，眼前這位偵探先生相當厭惡麻煩，也絕不可能為這點小事想這樣特意解釋。

那麼，綾辻行人現在對他說這些的原因是……

「我只是受人之託而已。」

說這句話的時候，綾辻行人終於分過來了一點目光。

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警惕，他不著痕迹地蹙了蹙眉：「你應該清楚自己對我造不成任何影響。」

綾辻行人回答得相當直白，似乎他天生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改怎麼去寫，說出來的話讓面前的兩個人都脫口而出「什麼」這兩個迷茫的字眼。

雖然兩個人疑惑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問題。

「順便一提，我建議你把叫來的人全部撤走……因為接下來的行動毫無價值。當然，你不信也可以繼續深入試試，畢竟我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攔你。」

金髮的偵探第一次「勸」人，語氣完全是不負責的隨意，說完又直接向後往沙發上一靠，輕閡上眼睛：「十分鐘到了，中原。」

「……」

赭發藍眸的青年面露無奈之色，卻還是從原本的座椅上站起身，順帶拎起旁邊的禮帽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送客。」

中原中也的表情隨著綾辻行人的聲音一起冷了下來，他往前走了幾步，因為背對著身後的偵探，渾身上下的氣勢在安室透看過來的時候，終於真真切切多了點黑.手.黨的實感。

「安室先生，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但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擾這次兩個組織的合作。」

中原中也的聲音中充滿著告誡的意味，氣場也在一瞬間被拉得極大，在得知安室透身份后他就一直是這個態度，說完話后更是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門扉，只沉默了一秒就瞬間回頭。

「你早知道他是黑衣組織的人？」

「當然。」

綾辻行人的的眼神壓根沒離開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上的書：「不過你這句話錯了。」

「哈？」

「安室透的確在黑衣組織工作，可他本人卻是個隸屬於公安的卧底。」

「？？？」

中原中也滿臉寫著「你在逗我嗎」幾個大字：「不是，你早就知道……這麼說你口中他叫來的人豈不就是……」

「是公安哦。」

「如果這個時候攻上來絕對能算抓到大魚，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們得先從兩個組織的夾擊中活下來。」

說到這，綾辻行人話音一頓，聲調突然向上提了幾個八度，雖然語氣還是平淡至極：「恭喜你，中原，剛剛在公安面前不但自覺承認了黑.手.黨的身份，還泄漏了這邊洽淡合作的情報。」

「……如果你能動動嘴提早告訴我一切，這種事情壓根就不會發生，綾辻行人！」

面對偵探的嘲諷，可憐的重力使再一次炸了毛：「你這個傢伙，就等著看好戲是吧。」

「我以為你能看出來的。」

由於耳邊的控訴實在太激烈了，綾辻行人微微抬眼，語氣……不，就連目光都帶上了憐憫的意味，尤其是在對面青年的腦袋上重點關注地打了個轉。

這個暗示實在是太明顯了。

已經熟悉對方所有小動作的中原中也瞬間明白了過來。

「我的智商和我的腦子，都還不至於到需要憐憫的程度，綾辻行人。」他深深吸了口氣，拚命很久才壓抑住自己現在衝過去給對方一拳的衝動。

「偶爾我也會比你提示的更早一點知道真相——」

「比如你剛剛說的受人之託，指的是太宰那個混蛋吧。」

縱觀黑衣組織和如今的港口mafia，這個偵探接觸下來的認識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也根本不可能去跟他們建設什麼合作委託的關係。

只有太宰治，只有他是打過戳被這位吹毛求疵的偵探肯定過的，無論怎麼看，中原中也都只能挖掘出這樣一條線索。

「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是什麼時候聯繫上的？自從那次回來之後，你基本上都沒離開過偵探社，我也從來沒見太宰過來過……」

畢竟那傢伙相當享受自己的小學生活。

中原中也邊說邊關注著綾辻行人的表情，試圖從中窺探出一點線索，好讓這個傢伙對他刮目相看。

但很可惜，綾辻行人臉上從來只有面無表情、愉悅和嘲諷三種風格，此時此刻看過來的目光中也依舊沒有半分波動，平靜到像是在訴說一件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我們只接觸過那一次，中原。」

他只說了一句話。

綾辻行人不習慣解釋很多，就像在每次推理后都厭惡一群又一群笨蛋不停追問細節和過程一樣，他覺得沒有必要把如此簡單的事情，掰開了揉碎了再給他們親自喂下去。

不過，因為眼前的人是中原中也，勉勉強強還不算是被他歸於愚蠢的幼兒大腦的一類傢伙，綾辻行人勉強給了點提示。

「你當時也在場，中原。」

然後不負所望的，中原中也回想起了那唯一一次讓兩人相見「犬金組」事件。

……

「你們……難道那個時候就聊到了現在的事情？」苦思冥想回憶完細節后，中原中也睜大眼睛：「這怎麼可能，你們又沒有預知的能力。」

「可我們達成了交易。」

「交易？」

綾辻行人聲音涼涼的：「不然你覺得，那傢伙會這麼輕易答應我的要求嗎？」

聞言，中原中也反射性搖了搖頭，也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太宰治可不是什麼濫好心的傢伙，每走一步一般都會權衡利弊。

而那次他答應綾辻行人，不在犬金組事情上鬧太大的動靜的事情，現在想想的確同意的太輕易了。

只是那會，中原中也被兩個人的聯合捉弄轉移了視線，並沒有察覺到……

等等，

「所以連最後那個坑我的話題都是故意的，對吧。」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開口，他可沒忘記對方和太宰治一出連環戲，讓他不用異能連做了幾天家務的事情，拳頭不住攥地咔咔作響。

「綾、辻、行、人！」

「有何貴幹。」

綾辻行人輕「嗯」一聲，放下書露出被擋住的、愉悅上揚的嘴角，臉上露出了恰當好處的訝異：「又開始展示你那笨蛋專屬的行徑了嗎？」

「……」

中原中也努力告訴自己不可以動手，動手的話就真的會變成對方口中的笨蛋了。

可是，完全、完全完全忍不住！

「我總有天會把你和太宰好好教訓一頓。」

中原中也狠狠壓低聲音吐露著自己的決心，身上甚至因為激動，噼里啪啦閃著橙紅色的異能力光芒。

但很快，他又以強大的心理素質壓下了這股衝動——

中原中也清楚這裡是哪裡，也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

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正和黑衣組織的兩位代表在樓上的樓上、同一個房間交談，中原中也可不想因為一時衝動破壞這次合作、給對面的人造成不好印象。

他很快把話題扭回了正題。

「剛剛那個傢伙……」

「嗯？」

「我是說安室透，他是公安吧，就這麼直接放他走可以嗎？」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如果搞砸了這次的事情……」

「不會。」綾辻行人放下煙桿，眉眼依舊冷淡：「這點不用擔心。」

「雖然容易頭腦一熱、但他勉強算是個聰明人，清楚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我不聰明是吧。

中原中也扯著帽檐的手微微顫抖，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可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門卻突然被人敲開了。

「誰？」

「中原大人，首領讓你上去。」

「……」中原中也刷地鬆開了手，垂眸沉聲應了句好，一邊整理之前有些凌亂的衣襟一邊轉身：「那我先上去了，綾辻。」

「請便。」

「……我還真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會，相當認真地說了一句，可惜對面的偵探並沒有理他，徑自看著書，

「我會儘快回來的。」

留下這句話后，他最後看了綾辻行人一眼，這才重重嘆了口氣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