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

第2章 雨

段炘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徑直走向廁所。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太突然,讓人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這傢伙怎麼像是吃了火藥一樣。」胖子低聲詢問。

李效沉默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回答:「誰知道他,待會直接動手,讓他掛點彩。」

段炘反常的回答,讓他面子上很掛不住。

他表情古怪地起身,走出教室。

走進廁所,段炘正站在窗邊,面無表情地盯着李效,好一會,才終於開口,「是不是想……」

話音未落,李效快步走到段炘跟前,對着他腹部揮出一拳。

雖然看起來身材細瘦,但由於經常打籃球,李效自我感覺算是臂力不小了,這一拳怎麼也能給段炘個教訓。

段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看起來就像是嚇傻了一般。對方拳頭都快打上來了,才慢悠悠地抬起手,想要抓住對方的拳頭。

但就那缺乏鍛煉的手臂怎麼可能接得住?

李效臉上展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讓人厭惡地黑臉滿是鄙夷。

「下次長點記性。」李效冷笑着想。

在拳頭接觸的瞬間,李效臉上的笑容凝固,然後就感覺到一股磅礴大力朝着他的拳頭上面涌去。

難以招架,毫無抵抗之力。

咔。

骨裂的聲音。

李效倒退半步,手腕被段炘以古怪的幅度折了起來。

「嘶……」李效倒吸了一口氣,隨後表情扭曲猙獰起來,「鬆手!」

「哦。」段炘的語氣似乎有幾分古怪,他猛的鬆開手,

李效蹲了下去,咬牙切齒地捂着手,「你拿着什麼東西?」

段炘並不理會,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見鬼,最近自己的力氣總會突然大得不可思議……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

以前的段炘本着能忍則忍的處事原則,只要對方欺負的不是太過份他都會樂呵呵地配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在打架這方面也實在是不在行。

可按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哪裏像是不會打架,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把別人手給捏骨折了?

李效搖晃着站起來,他看向段炘的眼神滿是憤怒。段炘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道讓他感覺不可思議。

他絕對是用了什麼東西——李效想。

段炘並不回答,沒有把心裏的吃驚表現出來,收斂得極好,「想吸引女生注意?」

李效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像是不小心跳到岸上快要渴死的食草魚,他知道這時廁所外面會有一堆人圍觀。

「用錯方法了。」段炘面帶遺憾,「人通常不會喜歡惹是生非的異性。時不時地跑來嘲諷同學幾句,一言不合就動手,以為這就是在表現你的強大?」

「……」李效面色陰沉扭曲,並不回話。

段炘繞過他走到洗手池邊,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這樣搞,在對方眼裏只是讓人看不起的小伎倆。你把我當成可以任人欺辱的小丑,但是你的行為在其他人眼裏,大概也和跳樑小丑無異。」

「對手有實力,就證明那個人越優秀,反過來也是一樣。把自己拉到我這個層次,你覺得這樣能討人喜歡?幼稚。」

「你——」

「我很普通,」段炘笑了起來,「但你很可憐。」

李效徹底地被激怒了,他撲上前想掐住段炘的脖子,但被段炘閃身躲了過去。

「你說誰可憐?你說誰可憐?」他嘶吼著。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快來人把他們倆扯開——」

「老師,有人打架——」

———————————————

放學后。

13路公交車停靠站點,車門打開,段炘收攏雨傘上車、投幣,轉眼看去公交車上滿是空位,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影安靜地坐在角落裏,街邊路燈的冷光照着一張張蒼白的臉。

段炘拎着雨傘走到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耳邊的窗戶被雨水拍得噼里啪啦作響。剛剛解決完了一個麻煩,讓他心情輕鬆不少。

平常來說現在正是下班后休息逛街的好時候,可今天這種天氣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出門,只有偶爾能看見在等紅綠燈的轎車亮着頭燈,摁死喇叭。車輪激起丈高的水花在雨中疾馳而過。

段炘坐穩了,公交車開始發動,微微的推背感把他壓在座椅上,雨滴在窗戶玻璃拉出了傾斜的軌跡。

安靜的公交車內全功率運行的雨刮器不停地發出摩擦聲,不管掃去多少雨水,看向公路的視線總會立刻被新的水痕淹沒,導致往日裏飛馳的公交車開得很慢,而司機也似是早有準備抓着方向盤的手指縫中夾上了一根煙,青煙寥寥而上,又從車窗拉開的小縫飄走。

今早天氣預報說暴雨會持續到深夜,看現在這個降雨勢頭,天氣預報也終於準確了一次。

段炘掏著口袋,從裏面摸出一張做工頗為考究的黑料磨砂卡,上面刻着一個古怪的圖案——倒懸的十字劍,以前他嘗試在網上搜索這個圖案,但一無所獲。據老媽說是未曾謀面的父親的東西。

他盯着卡面的圖案看着許久,手指一遍遍在上面勾畫。直到公交車到站的提示音響起,他才回過神,把卡收進口袋。

段炘心裏覺得迷茫,他活到現在似乎都在得到大人的稱讚,但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天賦。大概是不常顯露的原因,他懷疑所謂天賦只是偶爾到來的彗星,一瞬間有,一瞬間又消失,再不存在。

他知道自己恐慌的是什麼。中學的時候,他學過一篇課文叫《傷仲永》。從學到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那篇文章是他的劫數。它刻畫了他的命運,如果他戰勝了它,那就是戰勝它的人生。如果敗給了它,就是敗給它的人生。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過一種與它無關的人生。即使它沒照亮他的失敗,也照亮他的恐懼。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他為了能始終保有自己的「與眾不同」付出了不少努力,就好像松鼠為了過冬拚命貯存糧食。但後來時間一長就慢慢放棄了,他不再為保持「天賦異稟」而努力,反而利用它來及時行樂。真正有天賦的人大概不需要努力,一直很穩定的成績也側面印證了這點。

他的「天賦」,絕不會因為缺乏訓練而消失退化,反而在逐漸改變着自己——這是段炘能確定的。

「哧」的一聲,公交車噴出尾氣,到站停靠,車門打開,雨水夾雜着冷風飄入,司機打了個寒顫。唯一的一個女乘客上車后立刻關上了車門,暖空調再度讓車內升溫。

能在這段路上乘坐公交車的大概都是奔著工業區去的,那裏房價便宜,住了不少人。大概這個剛上車的乘客也不例外,她提着一把黑傘走進了溫暖的公交車室內,帶着濕氣從段炘身邊經過。

只是這一瞬,公交車外一輛亮着頭燈的轎車飛馳而過,遠光燈從雨落的玻璃窗外射入,照在了行道中乘客身側,一抹銀白色的光芒巧合地折射到了段炘的眼角,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猛的渾身一震,然後再也挪不開眼睛。

在他的身側,走過的女乘客背着一個單肩挎包,在挎包的側面有着一個亮銀徽章。

一柄倒懸十字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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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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