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話 靈界殺手

關恩瞳最終還是回到了三人面前，重新在客廳中間的沙發上坐下。

古志森也不再計較，將之前的事情直接翻過，開始對前期的調查情況進行說明：

「這是一種被我們稱為『幽鬼』的東西，它們勉強可以算是生物，如果僅僅從有生命、能活動的角度來說。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說，它們更接近於幽靈或鬼魂。幽鬼只有靈體，而沒有實際的軀殼，平時只會生活在於塵世陰陽相隔的另外一個世界『靈界』。不過靈界和塵世並不是絕然不通的，在一些很偶爾的情況下，生活在靈界的生物也會穿越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跑到塵世上來。但是不用擔心，在一般情況下這些生物即使來到了塵世也不具任何危害性，它們個頭很細小，像蚯蚓或者渦蟲一樣沒有什麼智商，既無法影響塵世的生物，也無法被看見。那些偶爾來到塵世的幽鬼，只會憑藉本能去捕捉一些在人間迷失了的幽魂，幫助世界消滅異常的靈異能量，使陰陽回歸平衡，所以總的來說幽鬼是一種有益的生物。

「但是你所見到的那些幽鬼卻是異類，它們的體型超乎尋常的巨大，破壞力也驚人。出於某些我們尚不清楚的原因，這些本該是無害的幽鬼惡靈化了，變得異常凶暴和不安定，甚至會主動向人類發起襲擊。最初的受害者就是和你父母同在東航ＣＪ５０１４客機上所有的乘客，其次是一個月前被警方認定是跳樓身亡的濱海大學生庄則淵，第三起就是兩天前發生車禍的同樣是濱海大學生的魏凌宇，而第四起——姑且可以這麼認為——就是昨天晚上關同學你所搭乘的地鐵被幽鬼攻擊事件。這四起事件如果擺在一起看，大致上會發現這麼一個共同點。」古志森說道。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靜靜等他繼續說明。

「那就是——幽鬼襲擊的目標，都是被認定為在你身邊對你有害的人。」

「什麼？！」關恩瞳忍不住驚叫出來。葉北涼和龍一也愣了一下，兩人事先都不知道古志森的想法，也對這說法感到非常意外。

「首先說第二起襲擊事件的受害者庄則淵。據我了解，如關同學你上次所說，他確是你的追求者。他追求你失敗，又不願意就此放棄，於是長期跟蹤偷拍你。開始他只是想要多留下一些你的鏡頭作為留念，但是人的慾望是沒有辦法遏止的，漸漸地他的偷拍行徑愈演愈烈。他偶然間發現濱海大學圖書館的樓頂可以遙望到你所住的女生宿舍。因為女生宿舍樓前很開闊，沒有任何高大的建築，女生們時常不關窗戶。他私下裏盜磨了管理員的備用鑰匙，然後固定選在夜晚十二點圖書館閉館以後，登上樓頂用長距離鏡頭拍攝亮着燈的女生窗戶。夜幕掩蓋住了他的身影，沒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直到那一晚，他如常在閉館後用備用鑰匙偷偷進入圖書館以後，卻被早已潛伏於此的幽鬼襲擊了，這一次幽鬼具現出了它的形態，庄則淵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他逃上了天台，卻發現自己走投無路。幽鬼從後面不斷緊逼上來，庄則淵在恐懼中冒然選擇從樓上一躍而下，結果顱骨粉碎殞命當場。幽鬼沒有留下人類所能察覺的痕迹，所以警方最後認定他是自己失足墜樓。」

說着，古志森從一封公文袋裏倒出十數張照片在茶几上。照片全是黑夜背景中點亮着燈火的窗戶，窗中有各式各樣的女生，有些赤裸著嬌軀正在更衣，有些穿着簡單的內衣彼此嬉戲，有些衣不蔽體抱着電話與男友傾訴衷腸，甚至有的女生躺在床上自瀆，

也有些照片是關恩瞳半裸著胴體的鏡頭。

關恩瞳見狀赧然羞慚，慌忙撲上來用手壓住照片：「你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這是我破解了他的私人郵箱所發現的。庄則淵將偷拍到的女生宿舍照片藏起來供自己欣賞。」

「我已經明白了，趕快收起來！」

古志森將照片全都掃迴文件袋裏。

「請務必，務必趕快把那些照片都刪除掉！」關恩瞳大聲說道。

「第三起襲擊事件的受害者魏凌宇，在事故當晚稍早一些的時候曾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們發生了衝突。他意圖侵犯你，你激烈反抗，咬傷了他以後逃跑了。」古志森說到這裏時，關恩瞳臉色變得紅一陣白一陣，當夜事發之時四下僻靜無人，她情急之下瘋狂撒潑，事後對誰也沒有提起，沒想到現在被古志森說了出來讓她臉上格外無光。關恩瞳甚至懷疑古志森究竟是事後察知，還是她被侵犯的時候就在當場，如果是後者，為什麼不出手相救？儘管最終魏凌宇未能得逞，但她心裏仍然十分不舒服。

古志森像是沒有注意關恩瞳臉色的變化，或是察覺了但也不以為意，依舊說下去：「同樣，他也被幽鬼盯住了。在他當晚赴完朋友的聚會後，獨自一人開車行駛在凌晨的公路上時，幽鬼追上他的車，在道路上顯出了本相。魏凌宇以為自己見了鬼，慌忙猛踩油門加速逃跑，幽鬼緊隨其後，魏凌宇不斷變道想要甩掉幽鬼，卻一直無法如願。最後在車輛交匯的十字路口，幽鬼追上了他，並用巨大的身軀遮擋住了車前窗的視線。魏凌宇因為看不見前路直接與迎面而來的貨櫃車相撞，當場車毀人亡。同樣因為沒有留下痕迹，警方認定這是一起交通事故。

「這兩起事故，幽鬼都很巧妙地沒有對被害者發動直接攻擊，所以從死亡現場上看，一般人無法察覺有殺人者存在。但第四起襲擊事件就不同了。昨天晚上在地鐵上幽鬼發動襲擊的時候造成了相當大的破壞，晨間新聞已經報道整列車在內海公園站脫了軌，月台也被摧毀了一半，嚴重的事故引起政府方面介入仔細調查。」古志森說道。

關恩瞳打斷他問道：「你前面說幽鬼襲擊的目標都是被認定為對我有害的人，但昨晚的事故分明是已經沖着我來了啊？」

「第四起襲擊事件的目標不是你。而是——葉北涼！」古志森用手指指向坐在一旁的葉北涼。

「我？」北涼很是意外。

「你連日暗中調查關恩瞳，雖然沒有被人注意，卻早被幽鬼發現。幽鬼們認定你是和庄則淵一樣的尾行跟蹤狂，於是做出了排除你的決定。原本按照幽鬼之前的行動模式來看，它們不會在關恩瞳的身邊動手，應該會等待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再同樣採用製造『假意外』的方式除掉你。但沒想到在地鐵中，你當着關恩瞳的面揭發了幽鬼的存在，又使用『龍牙匕首』割傷了它們的靈體。這下它們意識到你不是一般人，對你的威脅產生激烈反應，這才狂暴地製造了大破壞，造成車上數人死亡。甚至差一點也把關恩瞳都捲入進去。」

「竟然會是這樣？」葉北涼嘆道，「原本我的任務是要暗中保護關同學，結果卻反而把事態擴大，連累普通人也因此遇害了嗎？」

關恩瞳心有餘悸，一時也瞠目結舌。

「統合以上的調查情況，也就是說我們掌握到有數只上述異化的危險幽鬼，它們長時間徘徊在關同學你的身邊。出於某種原因，它們並不攻擊你，卻把你當做誘餌，選擇性地獵殺你身邊周遭的人。鬼怪的靈異現象往往表現作電磁力的影響。構成幽鬼的靈體會帶有微小的電磁輻射，人類的大腦思維同樣會產生腦電波。當幽鬼活動最激烈的時候，它們的電磁輻射干擾了你睡夢中的腦電波，后產生在你夢境中的投影就是你所做的惡夢。幽鬼常會在殺人前後活動最為激烈，所以你做的惡夢其實並不是感知到了身邊人的死亡，而是你經過電磁影響看見了幽鬼記憶下的殺人經過！」

「怎……怎麼會……」關恩瞳聞言大駭，神情面容都動搖了，「那我的爸爸媽媽呢？！你不是提到第一起意外事故也是幽鬼所為嗎？遇害的爸爸媽媽怎麼會可能是對我有害的人？！那些幽鬼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古志森抿起嘴，雙手合十，輕輕點在嘴唇上想了一下，「第一起的襲擊事件應該是一切事情最初的開端。因為事故發生在國外，而且現場早就已經被處理掉了，我也無法還原出當時的經過。不過如果是幽鬼為禍，能夠引發空難的方法有很多，飛機墜落爆毀之後任何線索都會被淹沒，即使是黑匣子也無法有效記錄。但我通過調查國內這邊的線索，發現一些令人在意的情況。關同學，你的父母感情不好嗎？」

「才沒有，他們是非常恩愛的。」關恩瞳回答。

「可是你上次提到你在夢中看見了他們爭吵。」古志森說道。

「那只是做夢而已。」

「如果那場夢也是幽鬼的電磁輻射傳遞到你的腦電波中的影像，就有可能是那些幽鬼曾經目睹了你父親母親之間的爭吵。而且這場爭吵是有含義的，並不是日常生活一般的爭執，而是更加麻煩的感情糾葛。」古志森說道，「恕我直言，你的父親有可能在外面有了情婦。你的母親為此多次與他爭吵，兩人甚至鬧到離婚的邊緣，只不過他們一直隱瞞着你，在你面前仍然扮演着模範夫婦。」

「荒謬！！」關恩瞳憤怒地站起身來，指著古志森大聲說，「我一而再地忍受你，不是任由你一次次挑戰我的底線！我決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的爸爸媽媽！」

「你記得嗎？東航的工作人員曾經提到，在墜機上你父親和母親的座位號分別是７Ａ和１５Ｆ，這一點我也已經確證了。」說着，古志森從另一個文件夾里取出一張紙放在茶几上，這是東航ＣＪ５０１４航班的座位表複印件。沒有人知道古志森是從何得來的，只不過上面明確記錄了每個座位上的登記者的身份信息。７Ａ座位的人名是梁馨，正是關恩瞳的母親，而１５Ｆ座位的人名為關兆行，是她的父親。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那又說明什麼問題？」關恩瞳問。

「哪有夫婦出國旅遊，坐同一班航班卻不簽在一起，而是間隔好幾排、位置也完全不在一個方向的？」

「那、那是因為……」關恩瞳未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竟怎麼也想不通。

「下面是我根據調查情況的推測：你的父親關兆行和你的母親梁馨兩人都是孤兒，自小在福利院長大，兩人可能很早就認識。你的母親離開福利院以後學業有成，工作順利，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你的父親出了社會卻混得相當不濟。此後你的父母相逢，彼此相愛結為了夫妻。在你母親的幫助下你的父親開始經商，創辦的企業發展勢頭良好，於是你的母親梁馨就辭去了工作，專職作為家庭主婦在背後支持你的父親。你從一出生開始，就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中，家裏住的也是高級公寓，因為父母都不希望你再承受他們當年孤兒時的苦。可是隨着你父親關兆行生意越做越大，漸漸地，他開始應酬也多，在外頻繁流連於鶯鶯燕燕的場所，甚至與公司女職員、女秘書、一些女嫩模有了不正當的交際行為。你的母親開始察覺，為此與你的父親吵架、私下聘請私家偵探捉姦、找情婦談判等等事情她都做了，可不但無法挽回夫婦之間的感情，反而令婚姻走到了破裂的邊緣。

「終於，你的母親決定和你的父親離婚。因為這時候你已經考入了濱海綜合大學，長期住在學校，他們可以在瞞着你的情況下辦好一切手續。就在此時，你父親關兆行的公司陷入了困境，財務情況一蹶不振，面臨破產的威脅。以往的朋友、情人可能都開始舍他而去。你的母親梁馨則收拾一切準備獨身前往歐洲，也許是因為悔過，也許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你的父親追上去想要挽回。但你的母親沒有答應，仍然頭也不回地上了飛機，你的父親在情急之下臨時補買了一張機票追上飛機去。這就是他們兩人座位相隔很遠的緣由。其後很不幸地，整架飛機的旅客全體罹難。」

關恩瞳強忍着怒火，憤憤地說：「你的故事編得真精彩，愚弄別人的滋味好玩嗎？我因為遇到了大麻煩，父母也去世了，被噩夢糾纏整整幾個月連覺也沒法安穩睡幾晚，實在沒有辦法才來這裏求助。我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了你，只是換來被你們一通嘲弄，連已經去世的爸爸媽媽還要被你們這樣說……」說着她的語調漸漸發酸，眼眶中有淚水打轉。

葉北涼有些慌了，一邊拿起紙巾想要遞上去給關恩瞳擦拭，又伸出手想要安撫，一時舉止無措。見關恩瞳低頭垂淚不住，他又回頭示意古志森注意措辭，不要再胡亂刺激女孩了。

一直默默無言的龍一也沖古志森用力搖了搖頭。

古志森站起身來，向著關恩瞳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如果我的言語對你，或者對你的父母有任何冒犯的話，我向你賠罪。」

「算了，我要走了。」關恩瞳用手抹了把淚水和鼻涕，起身準備離開。

「請再等一下！」古志森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又要幹嘛？！」關恩瞳大聲質問。

「我們在談幽鬼，就算我對你父母的敘述是失實的，但那些極度危險的幽鬼還是存在的。你也親眼見到了，不是嗎？如果你現在就這樣走了，說不定還會有人會因此受害，甚至可能連累你自己也有生命危險。」古志森說道。

關恩瞳沉默了。她紅腫的雙眼望着古志森，古志森正面直視她的眼睛，目光平靜而溫和，「至少，讓我們先找出對策來渡過眼前的難關吧。」

關恩瞳終於點了點頭，又一次在沙發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