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話 黑魔法研究會

上午和中午很快就過去了，約定的時間轉眼將至。關恩瞳在家裏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又回來這片刺槐樹林了。

時至今日，一起又一起死亡事件接踵而至，熟人、熟人紛紛命喪黃泉，匪夷所思的魔物就在眼前出現，關恩瞳終於想明白，原本平靜的生活已經徹底破滅，如果再繼續渾渾噩噩下去的話，也許早晚這些災難也會降臨到嘉儀和家修，乃至自己的頭上。她感覺到，現在她要尋找的最後答案，只有在這裏才有可能找到了。

下午的陽光依舊熱烈，明亮泛黃的光幕成片垂在洋館前的空氣中，許多微小塵埃徜徉漂浮其間。暖風吹動樹林，搖曳著茂密的樹冠，沙沙作響。灌木和荒草肆無忌憚地瘋長著，綠油油的苔蘚一直從草木深處蔓延出來，侵入到洋館門前的台階下。洋館依舊沉靜地矗立着，彷彿明媚的陽光也無法照亮它，在滿牆藤葉覆蓋下的每一扇窗口都顯得空洞而黑暗，透出叫人不寒而慄的森森惡意。

關恩瞳悄悄將手機錄音開關打開，又在通話界面里將１１０報警電話設為快捷方式，並保持隨時都可以撥打出去的狀態，然後她將手機放進上衣兜里，手指輕輕壓在上面。準備妥當，她走到了洋館門前，敲響了大門。

「咚！咚！咚！咚——！！」

不知從哪裏傳出來遙遠而深幽的鐘聲，在耳際回蕩四響以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不一會兒門就開了，葉北涼出現在門后。

「時間正好，進來吧。」他說道。

關恩瞳擺擺手，就站在門前不動，「我想有什麼話在這裏說清楚就行了，沒有必要再特意進去說了。」

葉北涼抬頭望了望如蓋一般的茂密樹冠，和被枝葉縫隙遮擋得斑斑駁駁的陽光，想了一下，便從門後走了出來。「古志森還沒有來，他稍微遲了一些，應該過一會兒就會到了。」他說，「你的手一直在口袋裏撥弄着手機，是打算隨時報警嗎？」

關恩瞳被他看穿了心意，不由得心中一凜，但她也早就預想過這種場面，很快正色回答道：「昨晚，你在從地鐵上跳車的時候，有意破壞了月台上的監控攝像機。莫非是害怕自己被政府部門發現，暴露到公眾視線里嗎？如果被人報了警應該會很不妙吧？」

葉北涼微微一笑，說：「人類還沒有做好接觸這些超自然事件的準備，幽鬼魔怪之類的東西，還不是警察部門可以掌控的。我們只是不想要激起公眾不必要的恐慌。」

「滿口人類、人類……的，說得好像你們不是人一樣。」關恩瞳抬起頭，直視着對方的眼睛，「你們黑魔法研究會難道真的是靠着殺人，去搞什麼邪教儀式侍奉邪神了嗎？」

葉北涼好像很意外，一時愣住了。

「七十年前，你們黑魔法研究會殺了一個薊京的女學生，還肢解了她進行獻祭，我說的沒錯吧？！」關恩瞳厲聲質問道。

「你怎麼會知道七十年前的事情的？」葉北涼反問道。

「這個跟你們無關！」關恩瞳拒絕回答，說出這句話以後她已經心臟狂跳，倒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局促起來。

「不要用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來面對我們。我們可是接了你的委託來幫助你的，你怎麼反而把我們當壞人看待？」葉北涼安撫她道。

「那你們解釋一下，當年的殺人事件是怎麼一回事？！」關恩瞳問道。

「答案就在屋裏，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就試着進來看看吧。」葉北涼說完，

轉身回洋館中。大門沒有關閉，門扉投下了森長的陰影，門后的黑暗彷彿深遠無盡。

關恩瞳一個人看着這棟陰森破敗的洋館，心底的執拗漸漸湧上來，反而開始硬氣起了，「什麼鬼屋子，明明破的要死，老娘會被你嚇到？！」她狠狠踹了一腳草皮，咬定牙關，推門大步進去了。

這一次，館內又是整潔古典的樣子了。木質地板完好齊整地嵌在腳下，潔白的粉牆上沒有亂七八糟的霉漬，牆壁上隔一段掛一枚油彩小畫框，點綴著走廊。會客廳里依舊四壁書架上塞滿了各種古書和捲軸，也依舊擺着大量稀奇古怪的收藏品，不過這些東西已經被收拾到邊上去了，中間騰出一塊空地來擺放了幾張會客的沙發和大茶几。

這樣的擺設使得地板上原有的三塊黑糊糊的污漬完全展露出來，顯得有些礙眼。

屋內沒有空調，但是關恩瞳不知為何，走進來卻覺得很涼爽。葉北涼坐在沙發主座上，給中間茶几上的茶杯們分別沏上茶水。看見關恩瞳進來了，他微笑了一下，也不再多廢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說道：

「如你所說，七十年前這裏的確曾經發生過一起命案。那個年代科學並不發達，又兼戰亂頻繁，人民生活困難，很多人將生活寄托在了迷信之上。也有些黑暗中的勢力因此蠢蠢欲動，向那些迷茫的人伸出了魔爪。薊京的三個大學生就沉淪邪術，而被黑暗的勢力所引誘墮落。他們中的一人，被一位純潔、天真的女孩所愛慕。即使心上人沉淪邪術，行為乖張而被周遭人所不容，這位女孩卻仍對他痴心一片，甘願為他付出。

「但是被黑魔法蒙蔽了雙眼的人早已喪失了良心與愛意。終於女孩的心上人被蠱惑，與其他同伴一道誘騙了那女孩來到這座館中，他們殘忍地將女孩殺害，要用女孩的血肉去召喚生的惡魔降臨於世。悲戚無助的女孩直到臨死前，才看清心上人那已經喪失了人性的扭曲面貌，為時已晚。」

茶杯中液體深紅亮澤，香氣滿溢，水面上倒映着葉北涼沉靜的面容。關恩瞳在他面前坐下，咽了口口水，認真聽他講下去。

「可是召喚惡魔是愚不可及的錯誤。那三個瘋狂的蠢貨終於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了代價，降臨的惡魔抽去了他們三人的靈魂，將之禁錮在永遠黑暗不見天日的深淵中，他們的肉身被詛咒，永遠也死不掉，也永遠得不到自由。他們感受不到任何感情與溫暖，也無法長時間離開這間洋館，那是那被害的女孩的詛咒。」葉北涼慢慢抬起頭來，清澈的眼睛平視着關恩瞳，「而我——就是那女孩的心上人。」

關恩瞳愕然無語，她隱隱彷彿就已經感覺到了這樣的答案。但是看着眼前的葉北涼，沐在窗戶透射進來的溫柔陽光中，彷彿一個平靜的老人在回憶遙遠的往昔。

「那你，現在後悔……嗎？」她問道。

「後悔？」葉北涼沉吟了半晌，「我不後悔，因為……全都是騙你的！！」他突然大叫道。

「哎？誒——？！」關恩瞳嚇了一跳。

葉北涼大笑着將茶杯推向關恩瞳，說道，「剛才我說的，都是你腦子裏猜想的內容吧？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你的表情好像真的很認真。」

「我生氣了！」關恩瞳氣不打一處來，最不自覺的嘟了起來。

「啊，抱歉，因為氣氛有些僵，我想要開個玩笑緩和一下。你現在顯得不那麼『剛硬』，難以接觸了。」葉北涼低頭道歉道。

「呃……」關恩瞳撓了撓頭，「那當年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雖然不是我剛才所說的那樣，不過事實的真相也仍然是個令人悲哀的故事。那女孩的確被那三個人殘忍的殺害了。」葉北涼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七十年前的那天夜裏，那三名學生在這棟洋館中用被害少女的血肉作祭祀，召喚深淵中的惡魔。一時間邪瘴之氣瀰漫，即使在很遠也能感覺得到。剛好那時候，古志森就在薊京大學上學，他深夜裏感覺到了邪瘴之氣，於是趕來這棟洋館，剛好撞破了這場召喚儀式。據古志森所說，當時惡魔已經馬上就要被召喚出來了，洋館內部充斥着黑色能量的亂流，許多難以形容的混亂感覺好似滾滾的沸水一樣從祭壇上涌動下來。

「古志森見狀不妙，他當機立斷衝上前去，打翻了所有祭祀的器具，還用腳把在地上畫的符文法陣擦抹得一塌糊塗。那三名學生根本沒料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猝不及防之下儀式被打斷，惡魔退回了深淵中，還把那三名學生的靈魂也攝走了，剩下三具軀殼在邪瘴中銷溶瓦解，化為黑煙。」說着，葉北涼伸手一指地板上那三塊人形的污漬，「只剩下一抹黑色的痕迹深深滲進了木質的地板中。從此，所有人都以為那三名學生不知所蹤，連警察掛出通緝也不了了之。那是因為，那三名學生已經再也不存在了，只剩下這一點點痕迹。墮失人性者終於得到了他們應有的下場。」

關恩瞳嚇得連忙把腳抬起來，望着地板上那三塊烏黑的污漬，她越看越覺得就像是三個在痛苦中翻滾掙扎的人體。漸漸地彷彿七十年前那天夜裏，三名學生被攫走靈魂后全身冒煙溶解的畫面，就在眼前出現了一般。

「當時古志森發現那三名學生在洋館里收集了大量跟黑魔法有關的古書和資料，就一併接收了並藏起來避過警察的搜查。待事情過後，他接收了這棟洋館並據此建立了黑魔法研究會。這間屋子裏的藏品就有一部分是當年那些學生們收集的。這三塊污漬已經完全滲到了地板中，再也擦洗不掉。不過現在，黑魔法研究會不是在研究怎麼樣害人，而是為了揭開那些黑暗中蠢蠢欲動者的秘密和真相。」葉北涼說，「七十年來，古志森一直留着這幾塊地板，就是要以此警示後來追求黑魔法的人。」

關恩瞳驚訝地問道：「那這樣說來，古志森還是從七十年前就這樣不老地活到現在了啊？你也是嗎？你們跟這件事有關係嗎？」

「額……我們的情況，是完全和七十年前這起命案無關的另外一件事。具體要解釋起來實在是太複雜了，這個世界本就有許多超自然的現象，這次還是先放到一邊吧。而且你來這裏真正想要解決的問題，也不是我們的身份吧……」葉北涼回答道。

話正說到一半，外面傳來有人推門進屋的聲音。一陣腳步過後，其貌不揚的古志森和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來到了會客廳。

「客人已經到了嗎？抱歉來晚了，這下人齊了。」古志森直接走到沙發前坐下，抓過茶杯就喝。

「會長古志森，之前你們已經見過了。另外那位是龍一，也是我們研究會的成員。」葉北涼介紹說道。身材魁梧的男子向關恩瞳微微點頭致意，關恩瞳連忙站起來回禮。

接着，葉北涼簡要向古志森和龍一彙報了昨天晚上事態的前後經過，以及釋解關恩瞳對研究會的的質疑等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