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胤礽是在夜間突然起了熱的,幸好今夜康熙陪胤礽一道睡,半夜康熙是被胤礽給生生熱醒了。
「梁九功,去熄了一個炭盆!」
康熙閉著眼睛說著,但隨後突然反應過來,保成說炭盆的煙霧對人體有害,所以炭盆都沒有進寢殿。
可是,怎麼會這麼熱?
康熙睜開眼,下意識去給胤礽蓋被子,結果卻被胤礽一腳踢走了被子。
「嘿,這小子!」
康熙握著胤礽的小腿,想要給他塞進被子,但隨後就被那熱度燙的「嘶」了一聲,隨後大聲道:
「梁九功!快傳太醫!保成起熱了!」
太醫到時,康熙只穿著單薄的寢衣,赤著腳站在腳踏上,等太醫上前他才挪了地方。
梁九功一見,吸了一口涼氣忙取了鞋子讓康熙穿上:
「寒從腳起,太子如今染恙,尚需要皇上您照看,您得先顧好自個的身子啊!」
梁九功這話一出,康熙這才勉強按耐住擔憂,挪出一份心神坐在椅子上讓梁九功伺候穿靴。
不多時,太醫走了出來回稟道:
「啟稟皇上,太子爺乃是受涼導致的發熱,此為風寒,奴才為防萬一,已經為太子爺施針。
太子爺身子骨強健,後頭多喝兩副葯就好了。」
太醫這會兒也是鬆了一口氣,來時聽說太子高熱,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了。
要知道,別看太醫這會兒說的輕鬆,可若是一個體質稍差的孩童染了風寒,是無論如何也挨不過高熱的。
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可是太醫一想到太子爺那生機勃勃中帶著一絲孱弱的脈象,就不由感慨一句老天保佑。
康熙聽了太醫的話,終於緩和了心神,微微頷首,但旋即召來了縈絮:
「好端端的,太子為何會著涼?」
縈絮方才一直在胤礽身邊守著,這會兒康熙垂問,縈絮直接跪下答道:
「回皇上的話,這事方才奴才便思來想去,可也沒有頭緒。今日冬至,特意給太子爺換了昨個內務府送來的簇新冬衣,按理來說,太子爺無論如何也不會受涼!就是那冬衣,奴才還特意叮囑內務府將棉絮多絮了一層。」
康熙聞言卻沒有和緩臉色:
「不對,今日雖是冬至,但氣溫與前日並無太大差別。保成每日起居亦有定數,查,查冬衣!」
畢竟,胤礽的生活實在規律,每日起床洗漱,用早膳,去藏書閣,用午膳,去藏書閣/逛御花園,用晚膳,睡覺。
因為規律,稍有不對,便會被人一眼看出來。
而這冬衣,是今日唯一的變數。
「皇上!冬衣不見了!」
沉穩的縈絮難得變了臉色,康熙神情更是難看,冬衣出了問題,這是毋庸置疑的!
「梁九功,你帶人去搜!保成睡下到現在不足一個時辰,且半個時辰前正是宮門落鑰時候……
去,按最快的腳程走兩刻為徑,搜查乾清宮附近!」
青年帝王一身明黃寢衣,不施紋綉,坐在大殿之中,冷靜的下達了命令,龍目開合間帝王威儀盡顯。
「嗻!」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心中余怒未消,連夜將內務府一干郎中,主事叫了過來,抽絲剝繭的將其中為胤礽製作冬衣的經手之人挖了出來。
這麼一折騰,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了。
「皇上,太子爺退熱了。」
縈絮低聲說了一聲,眾人登時覺得籠在康熙身周的低氣壓變緩:
「保成可醒了?」
「並未,太醫說太子爺尚需兩刻才能醒來。」
康熙方點了點頭,又將那冷冽的眼神放在了下方之人身上。
「還沒有人招嗎?既如此,那就所有人以謀害儲君罪,誅九族!」
康熙語氣冷然,抬了抬手:
「拖下去!」
「皇上,皇上,奴才有話說!奴才見到應娘半月前曾與一個臉生的宮女說過話!」
綉娘應娘即刻臉色一白,也不爭辯,還不待康熙發問直接撞柱而亡。
康熙直接拍案而起,指著那小太監厲聲道:
「來人,帶著他一個宮一個宮的認人!務必給朕將那宮女找出來!至於這綉娘,誅九族!」
康熙下令后,有內務府主事小心稟告:
「皇上,這應娘乃是孤女……」
康熙聞言直接氣笑了:
「好一個了無牽挂的孤女!給朕好好查查,這宮裡有多少這樣「了無牽挂」之人!」
冬至的深夜,一場後宮宮人的清洗活動浩浩蕩蕩的展開,卻無人敢置一詞。
翊坤宮中,宜嬪收到了一人的報信后,大驚失色,她看向自己的貼身宮女:
「你去內務府時,可有被人看到?」
宮女一時無言,雁過留痕,她的主子不過進宮大半載,她如何做到瞞天過海?
「既如此,你去吧,你的爹娘我會讓阿瑪給重賞的。」
宮女渾身一僵,隨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塌著肩膀換了一身普通宮人的衣裳出了翊坤宮。
她用碎石劃破了面容,這才投了井。
而坐在佛前的宜嬪卻心疼的牙都要咬碎了,那宮女頗通岐黃之術,且還是郭絡羅氏的旗下人,她廢了好大勁兒才調到自己身邊的!
這一次,最好能讓太子丟個半條命,她才能寬心!
滿目慈悲的佛像之下,宜嬪恨恨的詛咒著。
乾清宮中,所有內務府的郎中,主事都被按在了刑凳上打了板子,行刑的太監換了一茬又一茬,等到晨光微熹,亦沒有停。
寢殿之內,康熙看著那黑乎乎的一團灰燼,等候太醫查驗。
「皇上,太子受涼之因已經查明!乃是因太子的冬衣被人用蘆花替了棉花!
蘆花燃燒後有草木香氣,而棉花則是紙張燒過之味!這冬衣之中,定是蘆花無疑!」
康熙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太子,竟然被人用這樣低劣的手段暗害。
「咔嚓——」
竟是一塊桌角被康熙硬生生掰斷了。
梁九功看著康熙流血的手,壓抑住尖叫,急促道:
「快,快給皇上包紮!」
康熙閉了閉眼,沉聲道: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此事不得攪擾她老人家!讓人仔細盯著那認人太監,不許他胡亂攀咬!
另,蘆花輕盈,且其葉帶鋒,非一個綉娘可以收集的,讓人按這個方向去查!」
康熙隨後收起自己包紮好的手,走進內殿去看胤礽。
「汗阿瑪……」
胤礽的聲音帶著的虛弱,讓康熙一下子紅了眼睛,他忙應了一聲,小心的用手背碰了碰胤礽的小臉:
「不燙了,一會兒葯就熬好了,要乖乖喝葯,朕讓人給你準備了飴糖。」
「要吃兩塊,不,三塊飴糖!」
胤礽朝康熙看過來,試圖討價還價,康熙只覺得心中一酸,直接應了:
「好,三塊!」
胤礽這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那張白嫩的小包子臉上透出的幾分病氣,讓康熙見了不由心如刀割。
不多時,葯煎好了,一股苦澀的味道離的老遠都可以聞到。
胤礽皺了皺小眉頭,突然覺得那三塊飴糖的魅力也沒有那麼大了。
「汗阿瑪,保成……」
「保成怎麼了?」
康熙挑了挑眉,慢條斯理道:
「方才保成可是親口答應朕三塊飴糖就乖乖喝葯的,朕食言而肥,吃了半月的素,若是保成……」
胤礽:「……」
胤礽綳著包子臉,氣鼓鼓的瞪了康熙一眼,這才沙啞著嗓子道:
「給孤把葯端過來!」
康熙負手而立,笑著道:
「這才乖!」
胤礽聽了這話,眼珠子骨碌一轉:
「不過,保成要汗阿瑪喂!」
康熙登時渾身一僵,胤礽再三催促,康熙才猶豫著伸出方才一直背在身後的手。
「汗阿瑪!您這是怎麼弄的?!」
胤礽急的坐直了身子,一張因為高熱燒的紅彤彤的小嘴不斷開合著:
「是誰傷了汗阿瑪?不對,汗阿瑪英明神武,沒有可以傷到汗阿瑪。那是,是汗阿瑪自己弄的?」
胤礽拉著康熙的手到自己眼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沒有拆繃帶,只是順著包紮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傷在手心,是被汗阿瑪握在手裡的東西傷到的。」
康熙眼看著胤礽三兩下就推測出自己怎麼受傷,就差說出兇器,心裡那叫一個驕傲自豪。
「這事兒說來話長,朕就長話短說……」
康熙簡要將胤礽昏睡時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通后,胤礽思索了一下,開口道:
「汗阿瑪實在不必因為這種事生氣,反而傷了龍體。」
胤礽咬著唇,不斷的撫摸著康熙包紮過的手,幼童的手極軟,一下下撫摸過去,麻酥酥的。
康熙垂眸看著胤礽絲毫不加掩飾的擔心,也是心中一暖。
他為帝之後,便如孤家寡人一般,獨自面對所有的明槍暗箭,直到他養了保成,清冷了乾清宮有了他的牽心之處。
世人只道他盛寵太子如命,卻不知他在保成身上所汲取的溫暖是萬物無法替代的。
「保成乖,朕不疼了,你快喝葯吧,葯要涼了。」
康熙雖然不忍破壞父子和樂的氛圍,但還是不得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