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影子的屍體
消息指示燈在頭盔顯示器上閃了閃，林北峰打開覆在左手臂上的單兵顯示器，全色投影在身前呈現出衛星傳來的畫面。直升機上的實時指揮系統讓另一架直升機上的隊員也看到了一樣的畫面，林北峰低沉的聲音也幾乎同時出現。
「簡單介紹下情況！兩個小時之前，古缺山隧道施工隊疑似遭遇襲擊，全部失去聯繫，同時離古缺山最近的幾個村寨也是音信全無。軍區那邊有一百多個兄弟進去搜救，傳回的照片顯示村寨里的百姓全部遇難，且死亡原因不明，二十分鐘前，那一百多個兄弟也在幾個村寨附近全部失去聯繫。」
「這是衛星傳回的一段視頻，是最後時刻他們頭盔攝像頭記錄的畫面，由於信號受到強烈干擾，只有十秒模糊不清的視頻畫面可供查看。小刃你怎麼看？」
小刃是特別行動隊的斥候，負責先行偵查敵情，身手極其敏捷，尤其擅長冷兵器，曾經用匕首在三秒之內擊敗了林北峰和衛城的聯手進攻，號稱「要做西門吹雪的男人」。
只是西門吹雪用劍，他用刀，林北峰仗着看的武俠小說多，總調侃他是要做傅紅雪的男人——葉開。
小刃的神情出奇的凝重，儘管畫面抖動十分劇烈，也模糊不清，但在放慢速度之後，仍可以看到最後一秒有類似攜帶鐮刀狀武器的黑影襲擊了搜救隊。
「我估算了一下，根據房屋大小推測，鐮刀狀黑影應該在距離搜救隊40米左右處出現，他們用的單兵視頻為PAL制，也就是一秒25幀，從畫面幀中出現黑影到黑影斬中攝像頭一共約10幀，也就是說在0.4秒之內黑影移動了40米的距離。隊長，這絕不是地球已知生物能擁有的爆發力和速度。」
「如果換做你，你能保證多遠距離一擊必殺？」
小刃想了想道：「我能保證十米之內，普通士兵沒有開槍的機會，但我做不到在0.4秒內，利用身體速度橫跨十米的距離。」
聽了小刃的話，林北峰和衛城對視了一眼。的確，就算是博爾特來了，也不可能在0.4秒內衝刺10米的距離，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令人窒息的壓抑。
「此次任務是探明施工隊和搜救隊的遇害情況，兇手居然這樣喪心病狂，管它什麼東西，一定要將它的骨架送進博物館。聽明白了么？」林北峰磨了磨牙，突然又低聲道：「老衛，你要不要給老婆打個電話，弟妹現在有孕在身，還是應該多關心下。」
「哎我說老林，我招你惹了！你是不是又想坑我立Flag，你看電影上這麼做的不是都領盒飯了。」衛城懟道。
「你看你，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不打電話，我給家裏打。」林北峰和衛城兩句互懟的話讓緊張的氣氛輕鬆了不少。特別行動隊不過十個人，卻號稱高原總部的刀尖，兵王中的兵王，犧牲的烈士掛滿了總部的走廊，能成為行動隊中的一員，自然對生死早已看淡。
直升機艱難的在高原爬升了兩個多小時，直到下午五點才進入軍隊新划的禁區。禁區以古缺山為圓心，半徑三十公里，禁區周圍已經被快反部隊的裝甲車封鎖，重裝部隊還需要時間趕來，戰鬥機在預警機的指揮下不間斷的載彈巡邏，林北峰已經很久沒見過這種嚴陣以待的肅殺陣勢了。
直升機又向前飛了十多公里，在搜救隊遭遇襲擊的村寨前停了下來。再此之前，高分遙感影像數據已經傳送到特別行動隊的單兵電腦里，遙感影像在可見光波段清楚地顯示出了搜救隊遇襲的位置細節。
一小時前，無人機帶着熱成像儀和合成孔徑雷達對村寨四周進行了仔細掃描，除了一些嚙齒類動物外，沒有發現有活着的大型生命體存在。
這裏是直升機能前進的極限了，古缺山對電子設備產生了強烈干擾。林北峰從直升機舷窗看了看天色，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但陽光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步行到古缺山。不能等到明天，今晚必須前往古缺山，短短一個下午時間，這裏就奪去了搜救隊、村寨和施工隊七八百條人命，再拖延下去，不知道會捅出多大的簍子。
林北峰檢查了一下量子通信器，發現信號始終顯示正常，證實了這種實驗性質的通訊器材可以避免古缺山已知的干擾，但是由於量子通訊器還處於試驗階段，目前也只能傳輸一些簡單的文字語音而已。
「小刃和小北先隨我下去探路，其他人原地等候。」
直升機懸停在十五米高度，林北峰將刺刀插入ZQB-11自動突擊步槍，率先索降下來，小刃和小北在他身後兩側朝不同方向保持警戒，標準的三三防禦陣型。
直升機投下兩架四旋翼無人機，畫面信號分別接入到林北峰的單兵顯示器中，機載大功率電子戰設備燒穿了這裏的電磁干擾，無人機得以用超清的畫面傳遞信息。藉助四旋翼無人機，林北峰能清楚獲取到大型無人機忽略的細節。
兩架無人機前出三百米后，林北峰又在原地放了警戒雷達，然後打了個手勢，一步一步朝着村寨走去。
在村口兩百米處，無人機發現了第一具搜救隊的屍體，一架無人機負責警戒，一架在屍體近距離盤旋著，無人機超清的畫面第一時間通過衛星傳到總部和BJ某處建在山體中部指揮所的屏幕上。
透過畫面可以看到，屍體上的致命傷出現在心臟處，凱夫拉防彈衣在胸前出現了一道整齊的割裂痕迹，沒有血液溢出。搜救隊的凱夫拉防彈衣沒有裝備笨重的陶瓷防彈插板，不能判斷遭遇的這一擊的穿透力，但能輕鬆貫穿防彈衣的凱夫拉縴維層，證明這種力量已經十分可怕。
「等等！」
林北峰的瞳孔陡然間收縮，不由的握緊了槍身，心率陡然間飆升到一百八。
群山蒼茫，很快雪山的影子就將要覆蓋整個村寨，迎來黑暗，西傾的太陽將無人機的影子拉成了長長的錐形。隊長飆升的心率讓所有人疑惑不解，但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個詭異的現象，於是所有人的心率都飆升了。
屍體沒有影子！
無論無人機從哪個角度去看，那具屍體都沒有影子，就像透明的玻璃人俑。林北峰疑心無人機影像故障，取出高倍率軍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片刻后就朝總部發出這樣一條信息。
「報告總部！經觀測，屍體沒有影子！」
短短一句話，讓總部和BJ指揮所同時炸開了鍋。秦立策端了杯咖啡站在屏幕前，面無表情的注視着傳來的畫面。
「安全！所有人保持警戒，我去查明情況。」林北峰打了個手勢，將單兵頭盔顯示屏切換為左眼熱紅外模式，在小左和小刃的左右掩護下很快來到那具屍體旁，
雖然無人機視頻已經足夠清晰，但當真實看到眼前的詭異狀況時，林北峰仍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屍體是真實存在的，並沒有透明或者玻璃化，但還是那個情況，無論陽光在哪裏停留，都沒有所謂的影子存在。
「兩點鐘方向……」
所有人的耳機內突然傳來衛城急促的預警，幾乎一瞬間，林北峰已經將槍口指向了兩點鐘方向，對着轉瞬即逝的目標來了次三點射。從收到預警到瞄準開槍，這一切都是在0.2秒發生的事情，這種千錘百鍊出來的肌肉條件反射，已經是人類的極限了。
「目標MISS，熱成像無反應。」林北峰淡淡道。前方一百多米處就是藏民的房子，林北峰不得不加倍小心。如果小刃推測無誤，目標藉助村寨和荒草的掩護襲擊自己，留給自己的預警時間不會超過一秒。敵暗我明，這是林北峰最不舒服的狀況。
叮的一聲，七八米外的小刃突然拔刀出手，這一刀的速度甚至比林北峰出槍還快。與此同時，林北峰又調轉槍口來了一個短促的三點射。
黑影速度太快了，一擊不中，掉頭就跑。
「目標方位鎖定，發射火箭彈！」
目標速度再快，對懸在半空的直升機來說，也不過是屏幕上一個快速閃動的黑點，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去鎖定。幾乎一秒鐘之內，二十發122mm火箭彈已經覆蓋了兩個足球場的範圍。在火箭彈的覆蓋範圍內，黑影也失去了蹤跡。
小刃的長刀出現了一個豁口，防彈衣也有部分割裂的痕迹，卻冷靜道：「目標高一米五，蝙蝠狀，利爪如鐮刀，可割裂防彈衣，攻擊類似動物本能，不屬於已知生物。」
屏幕前的秦本策點了點頭，贊同了小刃最後的判斷，在那種速度下，目標要是有人類冷兵器的攻擊招式，小刃已經凶多吉少，所以目標應該無智能，傾向於機械的執行命令。
秦本策自語道：「被一個不屬於已知生物的目標機械性收割了影子，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是啊！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爺爺講的鬼故事，」身側傳來將軍有些蒼老的聲音，秦立策立刻站直了身體，老將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一起注意林北峰那邊的動靜，「傳說亂世之中，常有陰兵夜行，收割人的靈魂。那些失去了靈魂的人，起初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身死，有的回到家中，有的還按照生前所想一路的就這麼走，直到被人發現失去了影子，才驚覺自己已經身死，隨即倒地不起。小秦你覺得這是個什麼生物？」
「生物間的殺戮本質是為了獲取生存資源，哪個層次的生物就對應哪個層次的資源，就像人類間的殺戮是為了獲取黃金，而不是獅子需要的肉食一樣。資源高級智慧文明造就的生物體，不需要影子，環境和資源決定文明的發展方向與速度，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總有人能透過紛雜的表象一針見血的指出本質，秦立策毫無疑問是這種人，老將軍看向屏幕的眼睛多了些意味深長的亮光，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
「軍人不應該更是唯『威脅主義者』么？抹除所有對無辜生命安全的威脅，管它來自哪個世界，只要超出了人類文明所在的層次，都是威脅，殺掉便是。」
老將軍饒有興緻的問道：「外星智慧生命也算威脅么？」
秦立策的目光總是那麼平靜：「或許外星智慧生命不算，但外星智慧文明肯定是！人類歷史表明，落後的文明除非在隔絕狀態，要麼追上先進文明的腳步，要麼就會成為歷史。不過很不幸，它們幾乎都成了後者，比如北美印第安人。」
「小秦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點么？」老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聲音還停留在指揮室。
「睿智冷酷，為國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