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夜之名賜我榮耀，榮耀吞噬我未來

頭頂的夜空被陰雲遮擋住，冰冷的雨水拍打在站在森林的少年的身上。

他的頭髮被雨水打濕，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也恰好遮掩住了他此時的神情。

少年仰頭站在大雨中，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戰鬥后破損的地方。

血跡混雜着各種臟污的污垢沾在他身上的衣服上。

如果可以轉換視角，就可以發現他的後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因為雨水的洗刷，皮肉和衣服緊緊地粘在了一起，看起來有些發黑的血跡被衝到了衣服的其他地方。

但是這些，少年彷彿感覺不到一般，佈滿傷口的手緊緊地握著一束潔白的鮮花。

過了許久，他緩緩地低下了頭，黑色的眸子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他就這麼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石碑，然後慢慢跪了下去。

將手中的白色花朵放在石碑上，少年的聲音十分孤寂的開口道。

「祖母……這束花很漂亮吧。」

及肩的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身後，少年艾華德低垂著頭。

「這花……是在這次的征伐之地發現的。」

「我聽說，這是創世神所創造出來的聖潔的花朵，它遍佈在創世神的眷族和信仰之地。」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覺得自己被它吸引住了。」

少年艾華德的聲音淡淡的說道。

「……祖母，這一次，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見您了。」

「所以我把這束花送給您。」

他垂在草地上的手緊緊地抓住那些草，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

「原諒我做出如此違背族規的行為……」

「我真的……已經無法做到忽視心中的真相，去蒙蔽自己的雙眼了。」

「即使雙手早已經被玷污……可那一直以來信奉的『真理』，需要遵守的使命。」

「我已經無法堅持去守護下去了……」

「其實……真正的叛神者，是我們才對吧……」

「一直以來……我們都在傷害著真正信仰著創世神的人們。」

「自詡正義給他人降下審判，到最後。」

「我們只不過是盲目信奉正義神諭下的無知的走狗……哈哈……」

他發出乾澀的笑聲，但是後背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猛地皺起了眉頭，咬緊了牙關。

這並不是敵人帶給他的傷害，而是為了守護住那些被他偷偷從戰場上救下來的人們受的傷。

他一直覺得自己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做到點自我救贖。

儘可能的去挽救那些無辜者的性命，盡他所能的去偷偷地守護那些人。

因為他堅信，他們並不是所謂的「叛神者」。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做的一切早早地就被父王發現了。

神發現了他的行為，降下命令讓永夜星的王，他的父親處理這件事。

「……」

自己辛苦守護下來的生命，就被自己國家的軍隊們包圍在空地上。

而他的父王，則是面帶怒容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自以為可以救贖這些人是嗎？」

「父王！我……」

眼看藏不住了，艾華德神情激動的想要向他求情。

「混賬！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會讓我們全族的人受到懲罰！」

「這種後果！你究竟能不能承擔的起！」

列爾修斯暗紅色的雙眸中頭一次如此憤怒。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伸出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清脆的聲音讓周圍的士兵都愣在原地，看着他們的王和大皇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紛紛低下了頭。

「……」

艾華德的頭偏了過去，沉默的握緊了拳頭。

「你真的以為你的那些自作聰明的行為是正確的嗎？」

「愚蠢！你，根本自始至終都不明白，什麼叫做責任。」

列爾修斯咬着牙，同樣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這也是他身為王這麼多年，頭一次被憤怒左右，當着眾人的面教訓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

「責任？」

這一句話，恰好就踩在了艾華德的雷點上。

他猛地抬起頭，怒視着自己的父親。

「你說的責任，就是讓我放棄自我，放棄我的人生！」

「去充當你們換取榮耀的籌碼嗎！！！」

艾華德怒吼著，不只是聲音，連他的身體都在顫抖著。

「為了責任！你情願讓我以一個工具成長到現在，然後再毫不猶豫的獻給神明是嗎！！！」

「你說啊！！！！」

他強忍住眼中委屈又憤怒的淚水，不管不顧的說道。

然後又感到十分好笑的捂住了臉笑的心酸。

「哈哈哈……」

「我真的以為出生在永夜一族是無上的榮耀，從小便是如此。」

「但是，我又怎麼能想到，我的這條命。」

「只不過是為了成為神的工具而培養出來的……」

……

「哼，所以呢。」

列爾修斯毫無波瀾的看着他，冷聲說道。

「你要因為這個，放棄你的族人嗎。」

「你不覺得這樣很自私嗎，艾爾德。」

「既然如此，看來是時候讓你認清楚什麼才是你應該遵守服從的。」

「你，無法打破一開始被註定好的規則。」

列爾修斯大手一揮，下令全軍處決那些被艾華德救下來的倖存者們。

霎時間，哀嚎聲、慘叫聲充斥在他的耳中。

「？！你！……」

艾華德的瞳孔猛地縮小，咬着牙看着自己無情的父王，轉身拿起武器沖向人群。

「我看誰敢！！！！」

他無視掉那些飛來的攻擊和武器，堅決的用身體擋在了那些倖存者們的身前。

「這……」

「殿下……」

士兵們停下了手，紛紛為難的看着他們的大皇子殿下。

「……」

艾華德喘著粗氣，攔在他們的面前，回頭讓身後的倖存者們趁機離開。

那些倖存者們神情複雜的看着他和周圍的士兵，最終紛紛起身逃離這裏。

「哼。」

列爾修斯暗紅色的眸子掃了一眼逃跑的那些人，手中權杖指向艾華德。

「是時候停止胡鬧了。」

「？！」

在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一道突然出現的利刃自半空中出現，一擊砍在了他的後背。

他只來得及看到自己的後背飛濺出來的血，以及那把突然從身後落下的刀刃。

重重的跌倒在地，艾華德的手指微顫，滿是絕望的看着自己的父王。

「父王……不要……」

「繼續吧，不要留下那些叛神者。」

列爾修斯睥睨着地上不甘的閉上眼睛的人，轉過身吩咐道。

「把他給我帶走。」

黑暗的意識里，艾華德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命運這東西是如此的沉重……

一個稚嫩的聲音迴響在耳邊。

「我們誰都無法逃離命中注定的結局……」

「直面真相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是啊，夜之名賜予我無盡的榮耀，但是，這份榮耀也吞噬掉了我本來期待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