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獻刀

冷月沒有放出多少光，北風停止了跳動的氣息，紅魔兵握著兵器停止了攻擊。

周圍的一切讓人感到窒息，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戰場驟然安靜下來。

一絲絲竹笛聲，恍恍惚惚，若斷若續，飄蕩在戰場的上空。

在月色照不到的天空中，六條斑紅黑影垂直而下，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厲叫聲。

剎那之間，空氣動起來了，北風颳起來了，岩石上的枯草舞起來了。

紅魔兵也動起來了，發出恐怖的尖叫，嚇得哭爹喊娘的，撒腿就跑。

走馬川東面，微弱月光中傳來一陣突突突的急促敲地聲，六部螃蟹小車拖着一屁股煙塵，在內峪口外圍停下來，攔住了逃兵的去路。

「啪啪啪」，六名馴獸師甩動馴獸鞭，當中一人陰森森的喝道：「我們的尊神降臨，你們怕什麼？統統給我滾回去，誰敢逃跑，尊神降罪，格殺勿論！」

倉皇逃跑的紅魔兵戛然收住腳步，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後，盤算一番后又回到戰場上。

各找各的對手繼續開干。

凡罡一對三打得全身虛脫，腦晃星星，看他們逃開如獲大赦。

還沒歇幾口氣，沒想到那三個龜孫子跑出去，又跑回來，專門在人群中找他pk。

只好硬起頭皮舞動赤練刀和他們對峙起來。

那三名短刀兵，此刻毫無戰心，一邊吼叫虛張聲勢，一邊東張西望，害怕尊神一不小心就降落在自己頭上。

空中凄厲叫聲越來越逼近。

媽媽呀，真是怕啥來啥，還真是在他們這撮人頭頂上方！

三名短刀兵丟下凡罡撒腿就跑，要玩你自己玩，爺沒時間，

赤鏈刀金光一閃，掠過一個逃竄的紅魔兵頭頂，那名紅魔兵壓低頭閃過，鳥都不鳥他，刀光削落了他的紅頭巾。

紅頭巾在北風中翻滾出去，緩緩飄落地面。

那名紅魔兵嚇破膽了，想去撿回來又怕沒時間。

猶豫之間，空中急速墜落一條斑斕影子，前肢十把爪刀在暗夜中發出幽幽微光，插入了他的肩膀。

哪名紅魔兵發出一聲恐怖絕望的哀號。

斑斕影子倒立在他頭頂，拍打着巨大翅膀，捲起了一陣陣灰塵，下肢一個老魔撲食，強壯的后爪刀從背後頂入他的腰間，硬生生把他攔腰折斷，像一團肉泥一般踩在腳下。

紅魔蝙蝠人立起來，豎起翅膀昂首向天發出一連串「桀，桀，桀」的怪笑，彷彿在向同伴顯擺它的戰利品。

然後，一口咬住戰利品的頭蓋，活活把蓋碗扯下來，露出跳動的腦漿，得意地欣賞了一會兒，舌根伸出一根吸管插進椰子汁中，吱吱吱品嘗着它的美餐。

另外兩紅魔兵嚇得亡魂喪膽抱頭鼠竄，一縷煙逃向走馬川。

馴獸師手中馴獸鞭打的啪啪響喲嚯他們回去，那管什麼用，敗兵如山倒。

馴獸師的威懾是紅魔蝙蝠，而這個時候，其他的紅魔蝙蝠都很忙。

那些畜牲對身邊的紅魔兵置之不理，在混亂人群中，專門找厥麻戰士展開攻擊。

厥麻戰士三人一組圍成戰鬥陣形互相協防。

敏捷系的優勢就是大範圍跑動，充分利用場地的地形和空間，十分消耗體力。

紅魔兵人多勢多，控制了地面，紅魔蝙蝠一來又控制了空間，這使得厥麻戰士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他們此時已經是筋疲力盡，動作嚴重走形。

跑動之間，有一名戰士身形稍微遲滯，一根長毛直接洞穿他的後背，當場斃命。

有一個小分隊，引開二十幾名紅魔兵，退到岩壁之下，兩名戰士腳踩崖壁倒躍逃生，另一名戰力稍弱的戰士中箭倒地被亂刀砍死。

還有一支小分隊，被追到一塊岩石下面，凌空躍上岩石時，有兩名戰士被紅魔蝙蝠當空捕殺。

他們要對付身邊多兩倍的敵人，又要對付頭上的死神，已經是強弩之末。

打鬥之中，又有兩名厥麻戰士身受重傷，一名戰士被紅魔抽幹了腦漿。

這種互防作戰，每損失一名戰士，小分作戰力馬上直線下降。

場上只剩下十四名戰士苦苦支撐，看來今晚是凶多吉少。

南面秘.洞下方，打鬥聲漸漸稀落下來。

聽聲音，廣峪人的傷兵，娃娃兵和婦女戰士應該逃的差不多了。

凡罡面前這頭魔怪腳下的腦殼發出咕嚕嚕的見底聲音。

它快喝完了，時不時側目看着它的下一隻獵物。

凡罡死死地盯着它，他不敢動，一動這隻畜牲沒準就撲上來，那時候更是死路一條，連思考脫身的時間都沒有。

腦里不停盤旋著一個問題，這些畜牲怎麼變得如此高智商，竟然能在亂軍之中識別目標。

所有的野獸的馴化都離不開一條，就是條件反射，包括視覺，味覺，聽覺，痛覺，這些畜牲是靠什麼識別敵我。

眼睛不經意盯着地面的那條紅頭巾。

這其中肯定有貓膩，凡罡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魔怪美美吃了一頓，興緻未了地昂起醜陋的老鼠頭，沖着凡罡眥睚裂嘴的，好象在表揚他：「沒逃跑，你真乖！」

口中殘餘唾沫鮮血混著腦漿從嘴角流出來，掛出一條條血鼻涕。

隔着幾米遠，從它口中呼出的那股腥臭味，凡罡都噁心到想吐。

普通紅魔身體都是紅色，這條魔怪軀體斑紅偏暗，表皮透出隱隱紋路，能夠修出紋路，顯然已經快進化到三階。

哪怕他是全狀態也自捫打不過，何況此刻他已經是身心俱憊。

沒辦法了，只能賭一把！

他就地一滾，從一條紅魔兵屍體上扯下紅頭巾扎在自己頭上，呈戰鬥姿勢，蹲在地上紋絲不動，目光冷嗖嗖地盯着它。

那條魔怪一見，「嗖」收回了頭，閉上了嘴，一對老鼠眼珠子奇怪地打量了他幾眼，一臉的懵逼。

沒過多久，身軀下蹲，揮動翅膀捲起一陣沙塵暴，扭頭飛開，撲向不遠處一名厥麻戰士。

凡罡憋出了一身冷汗，還好，只是賺了一鼻子灰，命算是撿回來了。

他抹去臉上的塵灰和汗水，對戰場上戰士喊道：「戴上紅頭巾，怪物的只認頭巾不認人。打落他們的紅頭巾。」

戰場上的戰士，在逃命過程中，各憑本事從地上撿起了紅頭巾扎在頭上。

果然，紅魔一下子懵圈了，失去了目標，少了空中的威脅，戰士們的處境暫時稍為緩一緩。

剛才那頭紅魔盯上的戰士，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他的小分隊只剩下他一個人。

凡罡認得，他是蘑菇屋長老衛隊的副隊長左藤，戰力2.5級。

縱然他戰力頗高，無奈此刻落單，體力又嚴重透支，孤身一人面對三條鬼跳蜴騎兵已經是疲於應付。

准三級紅魔從身後撲過去，直接秒了他，一腳把他蹬撲在地，單腳踩住他。

五條刀爪插進他的後背，揮動翅膀把三隻鬼跳踢拍飛。

它再一次昂起頭髮出今人發怵的怪笑。

戰場上，其他五頭紅魔向它發來溫順的呼應，一亢一卑，它們在嘀咕什麼，只有它們才知道。

凡罡拖刀急衝過去，在它近身處放慢腳步，盡量調勻氣息，全身放鬆，不讓自己發出半絲敵意。

戰力上和它差距太遠了，想救左藤，就只有偷襲這一條路，利用畜牲視覺中的盲點，就是那條紅頭巾，放手一搏。

走近時，他才發現，這頭畜牲身上斑斕的紋路膨脹起來，煥發出微微的紅光。

這頭畜生在準備進階了！

難怪它那麼得意，其他紅魔對它的呼應，既是祝福，也是臣服。

准三級紅魔低下頭來發出哼哼的威脅聲，彷彿在宣告：腳下的獵物是我的，你想咋地？

凡罡若無其事的又走近了幾步，紅魔發出低悶又急促的哼哼聲，它似乎憤怒了：小子滾開，放過你還不感恩，難道還想搶不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凡罡內心已經是緊張到極點，握刀的手心微微出汗，臉上卻始終波紋不驚。

這得益於他性子冷淡，又常年和鬼打交道，練成喜怒不形於色的當官臉色。

他擠出友好的笑容繼續往前邁出兩步，不管這頭畜牲看不看得懂，這兩步是一定要邁出去的。

這是他算好的，致命一擊的最佳距離。

紅魔已經感受到自己的權威被嚴重挑釁，再也不管你有沒有戴紅頭巾，裂開嘴，伸長脖子憤怒的瞪着凡罡，拍動翅膀作出攻擊姿勢。

凡罡突然撲通一聲，單膝跪下去，頭頂起紅頭巾對着它，一手緊握刀柄，一手托起金背慢慢舉過頭頂。

獻刀！

繳械投降，這是在向紅魔錶示臣服。

這一路，凡罡都是經過精心的心理推算：

第一步，靠近測試紅魔對紅頭巾的認可度。

第二步，消除敵意再靠近測試紅魔的警戒底線。

第三步，突破底線后驟然獻刀。而這一招就是在賭，他賭紅魔不僅有靈性，而且具有簡單的智慧。

他賭對了，幸好他對付的是一隻准三階的紅魔，已經開始具有領主意識，平時見慣了紅魔人對它的膜拜，習慣了這種有貢品的儀式。

如果是低階紅魔只有簡單的生存本能，早就一口吞了他了。

三級紅魔似乎很享受人類對它的膜拜，緊繃的翅膀鬆了下來，站直身體仰天狂笑。

凡罡揚起劍眉，眼中冷電直射它心臟，驟然躍起，不呦呵聚力，不收刀調整，左手壓准方向，右手發力直刺。

機會只有一次，這一刀拼盡了他殘存的力氣。

「卟」，這一刀悄無聲息地插入目光鎖定的心臟位置，自下而上，臉幾乎撞入它的毛胸口！

准三階紅魔怪笑戛然而止，前肢十支烏爪本能往胸口抱抓，翅膀翼刀卷插過來。

凡罡雙腿屈起，在它腹部一蹬，棄刀後仰，平飛出去，撲通，重重摔在地上。

「卟，卟」紅魔用力過猛，爪刀，翼刀竟然插入自己的身體。

它渾然不覺，低下老鼠頭看了金刀一眼，狂怒吱叫，放棄腳下獵物飛撲過來，

在空中亮出十支烏金足爪，老鷹抓小雞似的斜撲向凡罡，準備把他捏成肉漿，錯骨揚灰。

死亡的壓迫再一次浮現在凡罡腦海。

攻擊方向：正上方。

致命部位：胸口。

應急狀態：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