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初印象

世界初印象

對這個世界的第一眼印象,是我坐在老家爸媽房間的土炕上,耳邊是媽媽和爸爸爭吵的聲音,聲音很大很吵,至於說什麼吵什麼,聽不懂也不記得。只記得他們在吵,而我看着那沾染着我的傑作的床單,在拍手胡鬧。吵鬧的聲音結束后,爸爸用手指着我小聲的說着些什麼,可能是因為剛才吵鬧的聲太大,對比起來爸爸說話的聲音很小,也可能是爸爸害怕說的話會被抱着床單出了房間的媽媽聽到,所以聲音很小,而我還是聽不懂也不記得,可能是在批評教育我吧。就當是在批評教育吧,我依舊在鬧,他說他的,我拖着我那沾滿傑作的屁股在炕上依舊悠哉的到處爬著,爸爸一邊訓一邊追着我用紙擦洗我那沾染著傑作的屁股,有點印象的是他還拿着那沾滿傑作的紙在我的面前晃悠,一邊晃一遍嘀咕着什麼。擦洗乾淨后,房間內只剩下我趴在窗口,擱著玻璃看着窗戶外面的媽媽搓洗著床單,嘴裏也在嘀咕着什麼,再接着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記住的第一件事,忘記了發生的時間,忘記了後續的進展,現在回想起來,對於前面和後面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記憶。只可以肯定的是那次的爭吵聲戳破了籠罩着我思想和眼睛的黑暗,讓我開始可以記事,可以看到色彩。

印象中那件事情過後,上幼兒園之前跟爸爸媽媽相關的事情就變少了,可能是因為爸爸媽媽去了外地打工,奶奶帶的時間比較長的緣故吧。小時候我最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洗頭,因為每次洗頭都會被奶奶抓的頭皮很疼,還有就是被水眯了眼睛帶來的酸疼感和流水被吸進鼻腔帶來的窒息感。每次洗頭的時候如臨大敵,我都要用雙手強撐著膝蓋、緊閉雙眼、繃緊頭皮、屏住呼吸,聽着奶奶在旁邊說着,小孩子洗頭就要搓,這樣才洗的乾淨,洗乾淨了別的小孩才願意跟你玩等等一些安撫着我的話,可是緊張的我一心只想着快點結束,怎麼還沒有結束。可能是因為小孩子頭皮薄,還有可能就是因為奶奶的手掌很粗糙,指甲太長,按壓的又太用力,再加上緊張,疼痛感是一陣接着一陣,一波痛感過去后,抓緊時間長舒一口氣,再緊著著猛吸一口氣,煎熬的等待着下一波痛感的來襲。有的時候還會因為一口氣吸的過猛,鼻腔里吸進去一大波流水,顧不得頭皮帶來的疼痛,上半身躲到一旁,一邊用力的咳嗽清理著吸進去的流水,一邊享受着擺脫了抓搓帶來的輕鬆和舒適感。

很清晰的記得有一次因為奶奶抓搓的太久,實在受不了腦袋帶來的疼痛,趁著奶奶雙手離開我頭頂的瞬間,撒開腿就往門外跑。因為老家距離村上的水電站很近,出了老家門,左手邊不到十米就是水電站的位置,水電站的房門常年緊鎖,再加上長年累月的基本沒什麼人打理,裏面長滿了人高的野草,院子裏還有個寬一米深一米多的深坑(對小小的我來說,又深又長的一個坑),院子中央聳立着一個高十米左右,周長十多米左右的一個水塔,村裏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拉着人力車載着大水桶來這裏拉水吃。水電站房門處有一堵牆,跟正門剛好構成一個凹形的拐角,每次忍受不了洗頭帶來的疼痛,我都會跑到這個天然的藏身處,躲在拐角裏面,用人高的野草把自己遮住,任憑外面的奶奶或媽媽怎麼喊我都不出去,好幾次跑出去還會碰到在這邊接水吃的大爺大媽或叔叔阿姨們,每次都會被告密揭發,緊接着就是避免不了的被扯著耳朵拽回家的悲壯場面。

小時候家裏面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鐵盆,直徑有一米左右,常常用來給我和姐姐洗澡。有一次媽媽在院子裏給我洗澡的時候,渾身上下摸好了肥皂,就只剩下沖洗,媽媽一勺接着一勺的溫水從我的頭頂上澆下,小時候很不喜歡水從頭上留下的感覺,因為總擔心被水嗆到或水留到眼睛裏,而確實也是因為太多次被嗆到,所以每次被從頭頂澆水的時候都會緊張的繃緊身子、屏住呼吸、緊閉雙眼。但是因為這次水流的太快,根本就沒有給我緩衝換氣的機會,一勺水接着一勺水,我憋了一秒再一秒,實在憋不住忍不住了,撒丫子就跳出鐵盆往門外跑,媽媽愣了,緩過來伸手就去抓我的胳膊,可是我渾身上下滑溜溜的,根本就抓不住,瘦小的胳膊順着媽媽的手心就滑了出來,-我頂着滿身的肥皂液和頭頂沒沖洗乾淨的洗髮液泡沫,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跑,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媽媽這會腦袋上肯定頂着一串串的問號。顧不得大街上看着我裸奔的街坊們詫異的眼光和鬨笑聲,徑直跑向水電站的拐角,蹲在角落裏,也顧不得小草刺撓着我的屁股蛋,死活都不出去。奈何一次兩次的,秘密基地早被家裏人摸得清清楚楚的,最終還是免不了被逮捕,扯著耳朵一路提溜著回去,因為肥皂水,耳朵從媽媽手裏滑脫了好幾次,每一次滑脫除了伴隨着一陣疼痛,緊接着就又是一隻大手拽扯向耳朵。出去的時候是跑着的,街坊們可能還沒有看清,回來的時候是被提溜著,怕是全身上下都被看了個精光。哎,現在回想起來都是老臉一紅。本來該是白白凈凈的我,因為這兩趟遊行,又再次變成了沾滿泥巴的泥娃娃,免不了一頓收拾。回家后,媽媽乾的第一件事兒就是關了大門,然後就是找笤帚,為了不被打,我只能跑,媽媽就追着打。他跑,她追,他插翅難飛。媽媽好不容易抓住了我,沒打幾下就又因為我身上太滑,被我掙脫開。最後留下的只是我彤紅的屁股和渾身的泥土,以及哭笑不得的媽媽。

印象中,經過這次事情之後,對於洗頭還是洗澡,我都不敢亂生事了,那怕再疼,也是忍着不說,忍着不跑。但是該有的雙手強撐膝蓋、緊閉雙眼、繃緊頭皮、屏著呼吸,戰前該有的準備動作是一樣不差。而現在,想再讓奶奶或媽媽給我洗個頭,享受一下那貼緊頭皮的抓搓感,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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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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