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八十章 兄弟重逢

葉明笙手中的電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卻渾然未覺，腦子裏面什麼情緒都有，驚喜、激動、驚悚、疑惑……各種情緒同時湧現的唯一結果就是，什麼都沒有，就好像你把各種顏料匯合在一起，結果除了黑色，什麼都沒有一樣。黑色，混沌的黑色，就是葉明笙此刻的心情。

而他的反應也徹底嚇傻了坐在沙發上的蘇明和小五，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陌小千出事了！除此之外，他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引起葉大少如此情緒失控的緣由來。

小五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人，站起來就往這邊沖，結果膝蓋一下子絆到了面前的茶几，茶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個刺耳的聲音成功地驚醒了葉明笙，只見他飛快地俯身撿起話筒，用壓抑的帶着顫抖的聲音說了句：「大哥！」然後就哽在了那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而這聲「大哥」瞬間將房間內的畫面給生生定格了。然後電話另一端的人在說着什麼，一向自詡泰山蹦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葉大少除了傻愣愣的點頭之外，啥都說不出來。

直到話筒另一端傳來清晰的「嘟嘟」聲，葉明笙才意識到對方已經掛斷了，隨手把話筒往桌上一扔，拔腿就往外跑。

「二哥！」小五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到葉明笙面前，伸手攔住，一向波瀾不驚看不出來任何情緒的面孔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探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葉明笙的臉。那天晚上，王向東將小五從車上踢下來之後，不偏不倚地剛好跌進路邊丹霞地貌特有的石洞裏，透過面前雜草的縫隙，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大哥連人帶車翻下了山崖，重傷的小五幾乎捏斷了十根手指，咬碎了一口鋼牙，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從石洞裏出來，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這是大哥所期望的。

「走，去接大哥！」葉明笙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牙縫裏蹦出這幾個字，然後用他這輩子除了在那個女人身上以外，從來沒有使出來的十二萬分的激情往外衝去。

……

因為昨天晚上的狼群襲擊事件，上家村的大部分村民們都睡得很晚，整個村莊一片寂靜，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再次在村子上空響起時，毫不意外地驚醒了整個世界的安寧。

王向東站在大門口，手裏夾着一支點燃的煙，卻沒有抽，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看着直升機降落，淡淡地看着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毫無形象地沖了過來。然後輕輕地丟下快要燒到手的煙蒂，緩緩地抬起手，抱了個滿懷。

無論是葉明笙，還是小五和蘇明除了一聲「大哥」什麼也說不出來，滾燙的淚水從男人陽剛的臉上滾落。尤其是依舊打扮得像花蝴蝶似地蘇明，那就跟嚎啕大哭沒有任何區別了，眼淚鼻涕一大把，平時風流倜儻的形象徹底毀了。

半響，王向東放下手臂，在三個兄弟的胸口各砸了一拳，勾了勾唇角，沉聲道：「行了！幾個大男人，出息！」

「大哥，這你就不懂了吧？」蘇明使勁吸了兩下鼻子，哽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狂喜處啊。大哥你這死而復生，還不準兄弟們高興啊！」

「閉嘴，老子什麼時候死過！」話是氣話，但是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柔情：「大喜的日子，少給老子哭喪著臉！」

「大喜？」蘇明有些不明所以，抹了把眼淚，不怕死地問道：「大哥你是說你死而復生這事兒啊？」

「再胡扯割了你的舌頭！老子當爹了，你說是不是大喜？！」王向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一個十足十的真實笑容來。

「小千生了？！太好了！」蘇明這一激動，連哭都忘記了，高興得直蹦躂。

還是葉明笙比較靠譜，激動了幾秒鐘立馬就發現不對勁了，疑惑道：「不對吧，我記得小千預產期還得一兩個月啊！怎麼就生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王向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眼睛往屋內瞄了一眼，沉聲道：「今天凌晨，早產，所以才這麼急叫你們過來，要趕緊送回s市去。」

這邊王向東話還沒說完，眼前已經沒人了，只剩下聞聲趕出來的，目瞪口呆的鄭老爹一家。王向東默了，面對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給予了自己最大幫助的人，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沖為首的鄭老爹點了點頭，然後向裏屋走去。

「阿爹？」燕芬拽著鄭老爹的袖子，搖了搖，用探尋的語氣喊道。

「嗯，應該是都記起來了！」鄭老爹看了燕芬一眼，拍了拍拽著自己袖子的小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知女莫若父，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小女兒家的那點小心思呢，以前陌河失憶的時候，鄭老爹私心裏還是挺開心的，想着陌河如果能做了他家的女婿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小夥子自身條件好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女兒可以長長久久留在自己身邊了。想到這裏，鄭老爹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終究，命里無時莫強求啊！

經過清潔的臨時產房裏，沒有一絲異味，陌小千早就被移走了，只有剛出身的小傢伙安安靜靜地躺在特製的玻璃暖箱裏，做着吃奶的美夢。

幾個女醫生正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乍一見到衝進來的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還以為有什麼不軌的圖謀呢，那主任醫生趕緊站起來攔在暖箱前面，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爺來看看爺親侄子，關你屁事，給爺麻溜著滾遠點！」被阻攔的蘇大爺表示心情很不好。

「蘇明！」隨着一聲低喝，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蘇大爺立馬歇菜，一臉委屈地沖王向東告狀道：「大哥，你幾個臭娘兒們不讓我看我親侄子！」

「你們先出去吧！」王向東點了點頭道，幾個女醫生這才意識到烏龍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外人一出去，三個大男人就激動了，像看某種珍惜動物似地圍着玻璃箱，看着那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傢伙，誰都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不容易，大家再一次，不約而同得濕了眼睛。

為了掩飾自己的再次失態，蘇大爺很瀟灑地咳嗽了兩聲，一臉鄙視道：「大哥，這玩意兒是你跟小千的種嗎？我看着怎麼不大像啊？丑成這樣！」蘇明這話還真是發自內心的，且不說他們家大哥是多麼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光是陌小千那丫頭，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是不過分的，可是眼前這個小東西呢，頭大身子小，滿身褶子，跟只小猴子差不多，咋一看還真有點人類進化不徹底的嫌疑。

「想死？！」王向東直接一腳踹了過去，吼道：「老子的兒子，給你看了是你上輩子積德，輪得到你品頭論足？」

蘇明也不躲，生生挨了自家大哥一腳，繼續不怕死地揶揄道：「得了，就你有兒子，得瑟的！」

王向東不再理蘇明，站在玻璃箱旁邊看着自家寶貝，那是怎麼看怎麼好看，怎麼看怎麼喜歡，喜歡到骨子裏的那種喜歡。若不是有這個小傢伙的及時到來，他跟小千都不知道還沒有再見的那一天呢，按照他對陌小千的了解，她是很有可能隨自己去了的。

「行了！吩咐下去，準備回去了！」王向東吸了口氣，雙手插在褲兜里向外走去。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王向東推門進來的時候，陌小千還在昏睡，安靜地躺在床上，早晨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臉上，原本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晶瑩剔透，連臉上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美好得讓人覺得有些恍惚。一切彷彿靜止了一般，只有點滴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緩緩下落。

王向東輕輕地走過去，俯身在小女人額頭上印下一個輕輕的吻，柔聲道：「寶貝，我們回家！」

將陌小千和孩子安頓好之後，王向東交代他們在車上等著，自己跳了下去，最後一次走進了鄭老爹的家。

堂屋內，鄭老爹一家靜靜地坐着，只有燕芬一個人站在門邊，腳下放着一個不大的行李包，顯得有幾分局促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看着從門口健步走進來的王向東，鄭老爹居然有了一種恍若經年的感覺，站起身來，一時間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了。

王向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站在門邊也沒有說話。

「陌……」半響，鄭老爹才開口道：「我還可以叫你陌河嗎？」

「嗯！」王向東愣了愣，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要走了？」頓了頓，鄭老爹又問道。

「是！」

「唉……」鄭老爹嘆了口氣：「回去也好，在這裏終究是委屈你了。老頭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該不該講！」

「您說！」王向東用的是「您」字，在別人眼裏或許很常見，但是在王向東的人生中，這個字出現的概率是極低的。

「燕芬，你過來！」鄭老爹沖女兒招了招手，直到女兒走到身邊才拉着她的手對王向東道：「陌河啊，燕芬是個有主意的丫頭，你看能不能帶她出去見見世面？」王向東並不奇怪鄭老爹的這個請求，如果他不說，自己也會提出來，因為他這一走，短時間內，甚至可以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了，二狗子那群小混混難保不會回來打擊報復。所以，燕芬是絕對不能留在這裏的，鄭老爹懂，他自然也懂，只是兩人都沒有道破。

王向東沒說別的，只是走過去拎起了燕芬放在門邊的行李，然後對鄭老爹道：「大恩不言謝，以後燕芬就是我王向東的親妹妹。」

「好，好，好！」鄭老爹連續說了三個好字，眼圈也紅了，雖然也捨不得女兒，但是他知道，讓女兒跟眼前這個男人走，是最好的選擇。

王向東帶着燕芬上飛機的時候，蘇明着實被驚艷了一把。要說在時尚圈呼風喚雨的蘇大爺，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啊，嫩模、明星、校花，應收盡有，可以說是一頭扎進脂粉堆里的人。但是，說實話，他還真沒見過燕芬這一型的。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一雙含羞帶怯的大眼睛更是顧盼神飛，媚態天成啊，而且還是絕對的又純潔又清新的媚態，絕對不是那些靠化妝品堆疊出來的女人可以比擬的。

「咯噔！」一聲，蘇大爺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那說出去的話，就帶了酸味兒：「喲，大哥，這個妹子哪來的？該不是您老在這小山村裏面新娶的吧，這是要帶回去給兄弟們當二嫂呢？」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冷颼颼的一個眼刀子飛過去：「她是燕芬，以後就是我王向東的親妹妹了，說話注意點！」

「喲喲喲！親妹妹啊！」蘇明那眼神中鄙視的意味更濃了：「當初您把小千帶回家的時候怎麼說來着，不也是親妹妹嗎？結果還不是沒幾天就親到床上去了，咱們兄弟都是爺們兒，大哥您犯得着這樣遮遮掩掩的嗎？大不了您整個地方金屋藏嬌得了，我們不會給你說出去的！」

燕芬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露骨的話，那臉直接紅到了脖子跟，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嘴裏小聲嘟噥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不用理他，你就當是狗叫！」安撫性地拍了拍燕芬的後背，王向東看都不看蘇明一眼，直接對小五吩咐道：「回去s市以後第一件事，把這人舌頭給我割了，喂狗！」

王大爺一句話，整個世界清靜了。直升機帶着巨大的轟鳴聲，呼嘯著飛離了這個寧靜了幾百年的小村莊。

在津津樂道了好幾天以後，整個上家村再次恢復了平靜，直到某天晚上，鄭老爹發現暫住在他家的李寡婦徹夜未歸，然後經過整天的搜尋，村名在山上發現一具被狼啃得穿腸破肚、面目全非的殘缺屍體。詭異的是，正好在上次陌小千和連城遭到狼群襲擊的樹下。

－－－－－－題外話－－－－－－

不好意思親們，前幾天熙熙生病了，所以請假了三天，今天開始恢復更新了，字數少了點，有空會多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