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冥星

第十七章 冥星

「對於戰場的清掃已經完成了,數據全都整理在這裏了。」映暉指著主控室的大屏幕,對着耀晴與昭說道,「怎麼說呢,對於我來說還算是個好消息,但估計你們不會開心。」

兩人湊近,只見大屏幕上顯示的是米蘭達星的三位模型,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點。映暉說:「我大致解釋一下。首先來看對於遺體的清點工作。我們對戰場遺跡所有的遺體,甚至是遺體的某一部分,都測定了其基因,然後與神魔兩方的數據檔案進行比較,基本能夠對得上。然後我們挑選出一些在戰場上被輔助作戰系統記錄下陣亡地點的犧牲人員,根據記錄的地點與戰場清掃的地點對比,我們大致能看得出當時發生了什麼。」映暉操作一番,點明顯隱去不少,隨後,剩餘的每個點上都標註了一個或大或小的箭頭。「可以看到,問題主要出在洛星城以東的這一片,也就是我們遇到明華的位置。離中心比較遠的位置,所有的遺體都往中間移動了一些距離;但是靠近中心的位置,情況則相當慘烈,幾乎是屍塊隨處亂飛,看來這裏應當是發生過什麼。但更為具體的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然後是關於武器的記錄和歸庫。這方面稍微簡單一點。首先,所有叫得上名號來的武器都完完全全與檔案對得上。其餘的常規武器,如果考慮合理的損耗,數量也大致沒什麼問題。這大概就是總體的情況……」

映暉剛要說完,輔助作戰裝置傳來一條訊息。她隨即轉向耀晴兩人,「有人要找你們。」

「找我們?是誰,是你的朋友嗎?」

「應當說,跟你們關係更近一點。他……或許能夠幫得上忙。」

而且現在,圍着這幅圖像,他們也一時難以看出更多的東西來。既然映暉這麼說了,那就去見一面。兩人跟着嚮導,來到一處保密室。這東西他們用得多了;但這一間卻略有不同,拉開門,是一處隔離的門廳。關上外門,門廳緩緩充入溫暖的空氣,兩人也深呼吸,又張嘴作嚼咬狀,以調節內外氣壓。等到一切妥當,內門這才打開。門內坐着一人。

「特爾頓?!你怎麼會在此處?」耀晴驚叫道。

這話其實問得不妥。他現是隨隊書記官,不在此處,卻又能在哪?

訝異過後,兩人落座。耀晴說道:「你找我們有事?」

「我其實一直關注着你們,因此也知道你們現在的困境。我有些想法,或許能對你們有幫助。你們願意一聽嗎?」

「開門見山吧。我們現在實在是有點焦頭爛額了。這事再拖下去,明華的安危就難以保證了。」

「好。那我直說了。首先的問題是:他們想要什麼。對於這個問題,我有四點思考。

「首先,雖然當時米蘭達守軍與俘軍全都昏迷了,但卻並沒有報告有新增傷亡和失蹤,這說明他們的目的應當不是神族或者魔族的軍隊。這是比較顯然的。」特爾頓說。耀晴與昭點點頭。

「第二,根據戰場的遺跡情況,洛星城附近這一片幾乎被翻了個底掉。這看上去就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但是又根據排查,除了一些過於破碎的兵刃難以辨認以外,稍稍有名的武器甲胄也全都能與神魔兩族的檔案對得上號。而那些所謂『損耗』的兵刃,儘是些天使用的常規的制式兵器,甚至都沒有編號,只有型號。這些顯然也不應該是他們的目標。所以總的看下來,米蘭達這邊應該說是『什麼都沒少』;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

「那,明華呢?」昭插了一句。

「顯然,明華也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不然他們找到明華,就揚長而去了。而現在的情況更像是,他們沒有找到目標,所以就會帶走與目標最為相關的事物,也就是趙明華。

「第三點,咱們再轉過來看在地球與蓋尼米得出現的不明原因的魔族俘軍。你不覺得,他們像是伴隨着你們而來的嗎?」

「我們?但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昭有些不解。

「當然應當與你們有關。你們畢竟是明華的隊友。但是或許你說的也對。或許他們並不是沖你們來的,而是去找尋什麼東西。但,亦或許,兩者兼而有之?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東西,能把地球、蓋尼米得、米蘭達,還有你們和明華,聯繫在一塊呢?什麼東西可能在地球,可能在蓋尼米得,又可能在米蘭達,還與你們有關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兩人陷入沉思。但苦苦思索一陣,兩人還是並未得到答案。他們確實在這三個地方都呆過一陣。但若要是說有什麼東西能把他們和這三個地方聯繫起來,則似乎說什麼都有些牽強。耀晴與蓋尼米得聯繫最緊密,有如玲瓏,有如她的師父,但他們與地球、與米蘭達有什麼關係呢?昭這些能力者們顯然是在地球呆得久,但也並未留下什麼東西啊。還有米蘭達……

看兩人久久無言,特爾頓於是接着說道:「以下都是我個人的猜想,供你們參考:你們在地球的深海擊敗了一名流浪者,繳獲了一把法杖,叫做『深海幻影』,它後來遞交上級,被送到了蓋尼米得的武器庫中保存。你們在與一隻巴哈姆特激戰的過程中,也斬殺了一名流浪者,繳獲了另一柄法杖,它叫『深海咆哮』,它一直存於神族駐地球總部。第三把深海系列的兵刃,是一把長槍,叫做『深海衝擊』,它的主人殞命於米蘭達,它本應當沉睡在在米蘭達星首洛星城東的荒地上。但是它沒有,它後來被你申請調用后,暫歸屬於你。」特爾頓先後指了指耀晴與昭,「所以說,確實有這樣一把兵刃,它還算有名氣,而且並未丟失;但它並不在米蘭達。它就是長槍『深海衝擊』。」

兩人邊聽,表情從疑惑,到眉頭緊鎖,到最後的恍然大悟。為什麼米蘭達的東西都還在,他們卻無功而返——因為這把長槍被昭提前拿走了!這樣的話,一切似乎都對得上了。去地球是因為『深海咆哮』在地球的神族駐地球總部,去蓋尼米得是因為『深海幻影』在蓋尼米得的武器庫,找上明華與他們,是因為他們與『深海衝擊』有關。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啊!

昭輕嘆一聲。悔不該當初留下這柄槍,致使明華遭受無妄之災。他想道。可,這一套「深海」系列,似乎並不是特別出名,用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破格的表現,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要追尋這「深海」呢?不,等等,這不是自己現在應該思考的問題。他記得隊長曾說過,這「深海」系列,是一套四件——「那,第四件呢?第四件『深海』在哪?」

「這也是我的第四點思考。第四件『深海』系列武器,也是一柄長槍,叫『深海恐懼』,現應當位於普魯托星的古戰場遺跡。雖然我並不清楚他們要這『深海』有何用,但是以此度之,他們極有可能會出現在那裏。」

昭與耀晴對視一眼,彷彿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你們準備啟程。我還有最後一小段話,希望我還能佔用你們一點時間。」特爾頓說道,「李,你還記得我曾經與你探討過,從能力者降臨以來的些許問題。我曾經這樣斷定:『真相被隱藏了』。但現在,按我的感覺,或許是我錯了。並非是真相被隱藏了;即使是神族的高層也並沒有隱藏真相的能力。而更應當說是——我們逐漸觸碰到了原本就埋藏至深的、更大的真相。這沒什麼依據,僅僅算是我的感覺;但我仍然會這樣認為:或許先前一切的迷雲都會相互繳纏聯結在一起,只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被一同揭幕……」

說到這裏,他突然啞然失笑,「自從我失去能量之後,說起話來,好像就愈發玄之又玄了……無論如何,祝你們好運。」

特爾頓說完,耀晴與昭起身道謝,隨即便匆匆離開了。「你打算怎麼辦?」耀晴問道。不過其實她不問,也大概猜得到昭之所想。

「當然是要去了。」昭回道。

「但普魯托星屬於外軌道了……那邊能量稀薄,無人定居,需要好好做準備。這樣,我去跟映暉交涉下,然後申請一艘飛船;你去準備足量的飲用水和營養片之類的日常所需。」

兩人隨即忙碌起來。半天功夫,一艘結構飛船被調到洛星城郊的平原上。這艘飛船是載荷四人的,比先前耀晴與昭乘坐的那一艘要大一些,且外部加掛了兩個燃料艙,顯得有些臃腫。兩人登上飛船落座,耀晴隨即說道:「我大概規劃了一下。為了儘快趕到,這次我打算全程都採用比較高的加速度,所以這可能是一趟相當煎熬的旅程。預計飛行時間在五天左右。高加速度下想自然入睡是不太容易的,所以就靠強制休眠硬扛吧。你覺得怎樣?」

「只要能儘快趕到就好。我沒什麼意見。」

「我想也是。」耀晴隨即開始設定參數,調試休眠的設備;昭則檢查所有的裝備、燃料與飲食的儲備。兩人再次確認過後,耀晴正準備預熱聚變引擎打算啟程,昭在一旁說道:「隊長,那邊,那是不是——祐德?」

耀晴抬頭望過去,只見祐德朝着飛船飛過來,不久便到了切近。耀晴於是打開艙門。她本以為祐德是來與他們兩人道別送行,卻不想他攜著武器飛進艙來,一屁股便坐在了空的座位上,隨即放下手中法杖,開始系安全帶。

「等等等等,你幹啥?」耀晴被他整懵了。

「跟你們一塊去啊。你們帶的水之類的應該夠吧。」

「倒是足夠……」昭正回答呢,卻被耀晴打斷:「是這個問題嗎?你不好好獃在這邊統軍,跟着我們瞎跑什麼?」

「怎麼能叫瞎跑呢?我也是隊里的啊,明華難道就不是我的隊友嗎?我當然應該一塊去搭救啦。」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得把哈莫斯從墳里刨出來一塊帶上?」耀晴沒好氣地說道,「且不說別的,你跟映暉將軍說過了嗎?」

「當然。」

「她就肯放你走?你怎麼說的?」

「嗯……我當時就說,『這於你於我,都算是一種歷練。我想我們都需要這樣的歷練。』」

「然後她就肯放你走了?!她是怎麼想的?下次見面我高低得給她開個瓢……不行,就算映暉將軍放你走,我也不能帶你去。你就給我好好留在此處,統攝左軍、收編魔族,培植實力,是為正道!」

「我反倒是覺得……若是映晞將軍有意做成此事,有他們兩位將軍扶植,那自然是不成問題;但若是映晞將軍執意要登上神王之位,我又如何能搶得過他?而且——隊長你先聽我說完!」他見耀晴要開口,聲音突然提高一些,用帶着些強硬的口氣說道,「反倒是你們這邊,昭先前守御維爾達西亞城的時候,那一招『血之獻祭』可是用得十成的能量,這一路車馬勞頓,也不得休息好,到達普魯托星,能有幾成的實力?你們既然認定明華就在那邊,那就必然要做好,與明華、還有背後控制她的人——至少一人,甚至更多——同時作戰的準備。我倒想問問隊長,你有信心能把明華帶回來嗎?若是此番不成,則還要再搭上更多的將領和軍士來處理此事,而且要再拖個十天半月,那時的局面豈不是更加難堪?所以說,你們需要戰力!」祐德說完這一番話,便系好安全帶,整裝待發。

耀晴從未見到過祐德用這麼嚴肅的口吻、幾乎是命令般地發話,但她畢竟是隊長,「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這神王,是你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你可知那些覬覦王位而不得的人,都會是什麼下場……」

耀晴話說到一半,又被祐德打斷:「既然映暉讓我來此,這便是左將軍之命了。難不成你打算抗命,隊長?」他話說着說着,語氣又軟下來,最後一句「隊長」幾乎是在懇求。但這一句話卻着實是把耀晴噎住了。半天沉默之後,耀晴方才說道:「好,好,你都學會拿左將軍來壓我了是吧?好,那今天,你捨得殺,我捨得埋;但別怪我沒說過——若是某天,映晞將軍成為神王、反攻倒算起來,我必定第一個抽劍,斬你頭去見功!」耀晴說完這一通氣話,一推引擎操縱柄,飛船升騰而起;隨後耀晴設好航行參數,飛船便往普魯托星徑直駛去。

一路無言。拜高加速度所賜,他們是醒著受折磨,睡時也受折磨。飛船加速起來,椅子就變成床,床面垂直於加速度的方向,他們就在這床上躺着或是趴着——為了防止血液過度沉積,飛船內會有裝置時不時將他們翻個面。他們就仿若沙漏一般,血液在他們體內從正面湧向背面,又從背面湧向正面。不過最終,他們好歹是熬到了普魯托星軌道。

在這裏,太陽遙遠的光芒有氣無力,但卻又不可或缺地投射過來,只給萬物留下一個昏暗的剪影。普魯托的身影愈來愈近,那表面的一抹暗紅,就恰如是血染的一般——其實這麼說也並非沒有道理,因為所謂的普魯托古戰場就在那裏。這也是他們一行人要去的地方。

飛船迫近,最終懸停在其表面數百米的高度。三人稍作休整,隨即準備出發。就在打開艙門之前,飛船內響起系統的警報:「注意,艙外能量密度低。」艙門緩緩開啟,三人只覺得背後有股力道,要將他們推出去一般。出得艙,他們才切實體會到這裏環境的惡劣。因為普魯托體量太小,此處又是遠日軌道,周圍難以聚集起可觀的能量。三人一時只覺喘息困難,同時周圍徹骨的寒意也侵襲過來。他們在原地連續深呼吸一陣子,這才緩過那股頭暈目眩、四肢發涼的勁頭來。

隨即,三人順着輔助作戰裝置的定位,向下飄行。下方是成片的石林,地下是甲烷凝成的冰;不管是石柱還是冰,都覆蓋着一層暗紅。再下降,便能發現一些兵器或是屍首;但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成片成片的滿是戰場的遺跡,而是稀稀落落的,並不很密集。

還不待三人四下尋找,昭一抬頭,他並未看清什麼,但輔助作戰裝置提醒遠處有人,三人於是趕過去。數百米外,藉著輔助作戰裝置的放大與調節亮度的能力,他們能看得見,是一名男性,周圍並無他人。他抬頭望着他們,顯然是發現了這一行人,眉頭緊皺,似是有些疑惑。

雖不知明華何在,但他既然出現在此處,想必是與明華相關。耀晴想着,於是謹慎地往前飛行。但就在雙方距離百米之時,那人猝不及防地出手。但見其信手一揚,並未見有武器,也並未有什麼異樣,但只聽有嚓的一聲輕響。耀晴謹慎地擺開架勢防禦,但卻又並無後續。見自己並未受到攻擊,她於是回頭望向兩位。昭也搖搖頭,意為無事;再看祐德,祐德也好端端的……等等,像是有些不對勁!

祐德此時正手握法杖,身體向前微傾,擺出飄行的架勢,但他似乎根本就沒有在移動,甚至整個身體都並無任何動作,直直地便僵在那裏。耀晴馬上湊上去,連喚幾聲,見其完全沒有反應,甚至其輔助作戰裝置也無應答。耀晴一下慌了神,伸手便要去拉他的手。耀晴手湊近,卻似有種力道阻礙着她,像是某種壁壘一般。但她還是設法觸碰到了祐德的手,儘管只碰到一點。還好,她感覺到了祐德的體溫。若是在這種環境下殞命,沒有四維能量的加持,軀體會迅速失去熱量,最後凍成一整塊。這麼看來,祐德應該沒事……至少是目前。

耀晴轉過來面對那人。他似是有些隨意地望着他們,彷彿剛才的事情並未發生一般。耀晴心中火氣,既然對方已經出手,那也不必多問了,她抬手便是一招「聚合束」噴薄而出。

眼見這道光束呼嘯著奔襲而來,那人似乎不為所動。這光束勢頭雖猛,但卻從那人身旁數十公分的地方擦過去,最後猛烈地打擊到其身側後方的一根石柱上。石柱在能量的衝擊下逐漸剝落解離。隨後,根既斷,其上部也在低重力下緩緩墜落。隨後,塵埃落定,那人仍然端坐,朝她輕輕一歪頭,像是在嘲諷一般。

沒打中?!耀晴心中卻是暗驚。這怎麼可能?從閃光術到聚合束,她可是從小練到大,是她的童子功,向來都是有發必中。更何況光束是有粗細的,百米的距離上,如何會偏得擦身而過?

那人隨即站起身,似是在說:你既出招,那便該我了吧!隨後右手向下虛按。耀晴隨即喚出光盾,護於身前。就在那人即將出手的瞬間,便有一柄漆黑的兵刃從天空砸落,正擋在了耀晴與那人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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