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赴死（上）

新界歷，元年，一月十八日。

護凡者初代首領，葉家第七代家主，葉止，於血原西部馳援護凡西軍，全力施展魔種法身，以燃燒自身生機為代價，阻止血神宗宗主洪麟追殺撤退西軍，直至所有護凡撤退，此戰過後，血神宗宗主洪麟對外宣稱天下無人值得他再度出手，實則回宮療傷。

護凡者葉止，燃燼生機隕落，屍骨被天宮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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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路可逃了，葉瑤兒抬眼望向百裡外被掩飾大陣覆蓋，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山谷。

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來了。

也許追殺她們這麼多天的內門弟子並不清楚此處有些什麼，可她又怎能不知？

空無一物的掩蓋下，其內足足有45萬凡人生活，他們的日子才剛剛安定不久，但很快，一切都將結束了。

「今天是第幾天了。」葉瑤兒身上衣服不再是燦若桃花的仙氣飄飄的裙擺，黑巾將頭面完全包裹，身上更是穿了再普通不過的血色勁裝，勁裝上更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破洞，甚至一些下擺內還有不少來不及抖出的沙土，可見這些日子她都經歷了何等的顛沛流離。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眸也不再如往昔春日桃花般清澈，反而染上了一些成熟帶來的滄桑。

但她不再是站在眾人身後，反而站立眾人身前，曾經只想要保護她的長輩們也都簇擁在她身周，等待著她的命令。

就好像她的父親一樣，站在眾人身前，引領護凡者的方向。

談話間，她輕扶后腰，被某種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寄生在身上的不適感她還沒有適應，可也是這東西告知了她父親確切的死訊，也給了她一點點面對血神宗的勇氣。

葉家的詛咒也是葉家最大的底牌，魔種法身，在他們逃走後不久，就化作印記悄然浮現她的后腰，昭示著葉家的詛咒仍未消散。

這也說明上任宿主相應死亡了。

她葉瑤兒，從此是葉家葉姓最後一人了。

她沒有哭，哭沒有意義。

這些逃竄的日子，她根據父親的交代，悄然用元神溝通著印記，得到印記認可后，這詛咒唯一的甜頭就來了，在詛咒的「催熟」下，源源不斷的異界高階靈氣湧進她的身體，幫助她以最快的速度晉陞到聚靈，短短半月有餘，她已經是半步聚靈的強者。

這便是為何葉家代代都一定會出現聚靈強者的原因，葉家幾代人分析下來，可能原因是因為只有聚靈境的生機才能被詛咒吸收，所以祂才不得已「催熟」宿主，以求儘快讓宿主成為可以收割的狀態。

不過好在這種收割似乎有莫名的法則制約，倘若宿主不主動獻祭生機，詛咒也無法吸收，可一旦宿主選擇獻祭，那詛咒就將全力開動，直至將宿主吸收殆盡，然後再挪到下一個同宿主血脈最近之人的身上。

但，這樣的詛咒，卻成了她乃至整個護凡者最後的救命稻草。

一旦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最後關卡，她不會猶豫的。

「回家主。」聶老對葉瑤兒的稱呼已經換成了家主，「已經十七天了。」

「十七天了。」葉瑤兒沉吟了一下，「我們都去了哪裡。」

「整個血原的大大小小角落都已經跑過了，並且我發現一個事情。」羅念真開口說道，「內門以及世家其實一直在將我們往這個方向驅趕。」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可是若是血神宗早早就知道凡人藏匿的地方，那為何不直接動手？」蕭媚聲音嘶啞，顯然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的苦。

「有意義嗎，直接動手。」葉瑤兒聲音傳來，於血原上響起，空洞而深邃，全然不似從前那個無憂少女。

或許曾經的她，同她那日阻攔宗主逝去的父親一道離開了吧。

眾人紛紛看向葉瑤兒，不知道她此話何意。

「殺了四十五萬人有什麼用？只要我們不死，未來總有一天還會有新的護凡帶領新的四十五萬人反抗他們的統治。」葉瑤兒平靜道，聲音帶著些許刺骨的冷靜。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看不清這位新任葉家主了。

同葉止的溫潤如玉待眾如子不同，葉瑤兒冷靜的可怕，冷靜的極端，眾人大多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在她嘴中能夠輕描淡寫說出殺死四十五萬人的話語來。

葉瑤兒接著冷靜道：「倘若真的直接絞殺了45萬人，我們將不再有任何牽挂，屆時只要分散開來，他們就是想要抓住我們，沒有幾年是絕對不可能。」

「但如果留著這45萬人，我們的意識從一開始就會想著最終要回來守護他們，進而不會輕易分兵，方便他們圍剿。」

「並且，他們恐怕還想讓45萬凡人見證我們的無力。」

「見證我們這群發誓保護他們的人何等凄慘的下場。」

「讓他們，不再敢起二心。」

「此世間，誅人為下，誅心為上。」葉瑤兒杏眼微眯。

眾人沉默不語，不知道她所言有何深意。

難不成要放棄45萬人不成。

「放心，」葉瑤兒突然點通眾人心事，「我不會也不可能放棄45萬人的。」

「但，你們要放棄。」葉瑤兒語出驚人。

「這，這，」眾靈海一愣，疑問卡在嘴邊還為吐露，葉瑤兒下一句話就到了。

「我以葉家家主，現任護凡者大當家的身份，命令你們。」

「立即逃離此處。」

「潛伏血靈之中，亦或者叛變也好，反將護凡者一軍也罷。」

「總之，想盡一切辦法保存自身。」

「為未來的有朝一日，積蓄力量。」

「那大小姐你怎麼辦！」任參心直口快，「您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獨自一人前往山谷之中」葉瑤兒聲音依舊冷靜的殘酷。

「同其內的45萬人以及殘存的護凡者們。」

「反擊眾仙。」葉瑤兒道。

「這怎麼可以！」聶老自然不可能答應，「小姐您的實力，哪怕帶上所有眾護凡一同反擊，面對眾仙人也只死字一途！！！」

「那加上你們呢。」葉瑤兒轉頭，雙眸盯住聶老。

「這……」聶老被眼神無光的葉瑤兒一句話問住。

「就算加上你們，也是死路一條不是嗎。」葉瑤兒道。

「那為什麼還要搭上你們的性命呢。」

「但是倘若我也逃了，那幫仙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在，就代表著葉家未亡，護凡未亡。」

「只有我死，才能證明護凡者已經死了，才能說明你們這些沒有守護我的護凡者頂尖戰力對護凡同樣心死。」

「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將火焰傳遞下去的可能。」

「不然等待我們的，唯有無窮無盡的搜捕和追殺。」

「戰爭總有人要死的。」葉瑤兒扯下黑巾，那姣好的面容上，是坦蕩的微笑。

「西軍足足死了九百餘人，只剩百餘殘部，回退峽谷。」

「東軍撤退路上被叛徒出賣，幾乎沒有人回來。」

眾人聞言面色一黯，他們是沒有想到東軍之中居然混進了鄭家的姦細。

整個東軍，更是直接毀在了鄭家手上，千餘條人命，被鄭家盡數收割，幾乎無一生還。

何等血仇！

「中軍的最強戰力就是爾等，其餘大多都是由凡人轉化而來的雷龍靈根修士，沒有戰鬥經驗。」

「已經死了這麼多護凡者了。」

「我也是同死去之人一樣的護凡者。」

「我死，有什麼不應當的嗎。」

「我的命是命，那些死去護凡者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葉瑤兒嚴肅道。

「服從命令！」見眾人皆低頭不語，葉瑤兒陡然厲喝道，「我已經是新任葉家家主！」

「現在我要求你們，服從命令！」

「莫不是我父剛走，爾等就徹底不再遵守葉家家主之令了！」

「回答我！」葉瑤兒杏目圓睜，「遵令還是不遵令！」

「瑤兒小姐。」羅念真突然出聲打斷道。

「我並非護凡，也並非葉家之人。」

「原則上，我不需要遵守你們的命令。」羅念真一字一句道。

眾人尤其是他身旁的蕭媚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所言何意。

莫不是要第一個做逃兵？！蕭媚甚至向後退了小半步，下意識想要同這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劃清界限。

「所以，我要同你一同前往峽谷。」羅念真話鋒一轉道。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羅念真淡然道，「大陣的掌控權都在我手上，並且為了防止有人能夠直接用傳送陣降臨峽谷之中，所以也只有我能傳送進入峽谷內部。」

「你就算不同意，我也會進入峽谷之中。」羅念真道。

「……能問問原因嗎。」葉瑤兒問道。

「首先，我不信我弟弟就這麼困死在幻星宗之中。」

「他一定還活著。」羅念真提到郝然，雙眼之中火焰更盛。

「而大部分的空間裂縫都被囊括在峽谷陣法之中了，我想再嘗試嘗試，能不能將他帶回來。」

「其次。」

「我父親也在那裡，也在那45萬凡人里。」

葉瑤兒聞言一肅。

「你為了父親而戰，我也一樣。」

「曾經的我沒有選擇，離開他為自保也為保全他。」

「現在，我想，起碼最後的關頭，我要在他身邊。」羅念真道。

「我只是通知你們，沒有徵求你們的意見。」見眾人連帶著葉瑤兒還想再勸什麼，羅念真平靜道。

「我說這話也只是為了問你一句，」他看向葉瑤兒，「如果要搭傳送陣，一會可以一起走。」

「不願意，那我就自己走。」羅念真道。

「我也是！」蕭媚突然一把抱住羅念真胳膊，將他深深抓住，「我也不再是葉家人了！」

「我是羅念真未來妻子，我是羅家人了！」蕭媚明媚眼眸死死鎖住眼前愛人，她慶幸萬分，她所愛之人並非懦夫，而是真正的勇士。

「我要同我夫君一道，去見我未來公公！」

「葉小姐，還望你不要阻攔才是！」蕭媚笑著看向葉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