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現實。
今年的冬天來得很快。
也比往年的冷,冷到都下午了，陳明生一開門就看到裡面床上的被子里還鼓著的一個小山包。
他脫下身上的大衣，隨手掛在門口的衣鉤子上，在挽起衣袖進廚房前,還順便把關著的電視打開了。
沒開燈、拉緊窗帘的屋子裡很暗,也就只有四四方方的小屏幕上浮現出不算太明亮的光,並隨著圖像的變化映出來很多顏色,還有從裡面傳出一點點人物角色說話的聲音，讓整個房間熱鬧了一些。
等他端著幾道菜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原本整個人都縮在被子里的雪芽已經探出了一個臉蛋粉粉的頭出來。
表情懵懵,眼睛也半睜不睜，跟沒睡醒似的。
但就算這樣,雪芽還是在一聽到電視聲音的時候就掙扎的要看——
是永遠執著的電視忠實觀眾。
擺好飯菜，陳明生就照例去把床上的人挖出來，抱在自己的腿上坐著,還拿了一張小毯子給人裹好。
布置好一切后,陳明生低頭看著依舊不愛搭理自己的雪芽,沒辦法的，只能繼續像好多天那樣放輕聲音討好的哄人問:「不餓嗎寶寶？」
「還生氣嗎？」
「生氣也要吃飯。」他夾了筷近處的菜，配著米飯,把勺子遞到雪芽嘴邊,柔聲道:「不然哪裡有力氣打我啊？」
雪芽冷酷地看著嘴邊的胡蘿蔔飯，心道自己又不打人……而且、不打人的話,難道就可以不吃胡蘿蔔嗎？
答案是不可以。
看到雪芽不吃飯，對方倒沒像其他人那樣連嚇到騙的非要讓雪芽吃,相反,陳明生還把那一勺放回了碗里,好脾氣道:「不吃就不吃吧。」
雪芽轉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沒關係，應該是我做的不好吃吧。」陳明生笑笑，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從對方後面掩下眼的感覺來看，又不是這樣，「所以雪芽才不喜歡……雖然我是特地趕回來，怕你餓，水都沒喝就去做的……算了，沒事。」
雪芽直覺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因此聽到男人的話后，他頓了頓，開口努力解釋說:「不是、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胡……」
「沒關係。」陳明生親了親雪芽的臉，嘴角牽起一個很淡的笑說:「不過……如果是寶寶給我做飯的話，我什麼都會喜歡的。」
「……」
陳明生說:「不想吃就先去玩吧，我再去給你做別的。」
在被後面的人又親了一口完，雪芽忙忙的就按住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收到對方疑惑詢問的目光時，雪芽抿著嘴唇，最後還是很艱難的開口道:「我、現在想吃了。」
「嗯？」陳明生聽不懂似地問:「為什麼？」
「因為、」雪芽傷心道:「因為我喜歡胡蘿蔔……」
雪芽最後吃了整整一碗的胡蘿蔔拌飯。
等男人站起身去把碗筷都收拾進廚房的時候，雪芽就敞著白白的小肚皮躺在床上，目光無神的看著天花板，默默的在心裡流眼淚。
他覺得現在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根胡蘿蔔，還是被養得很肥，下一秒就可以開始吃的那種。
過了會兒，整理好的陳明生一走出廚房，就看到癱成一灘軟泥的雪芽，心裡癢了癢，沒忍住走過去就往他的肚皮上啵了一口，還打了他屁股一下。
雪芽瞬間睜大了眼睛，捂著屁股不可置通道:「你為什麼打我？」
陳明生沒回答他，只問:「你等下是不是還要睡覺？」
聞言，雪芽一下子忘了自己在委屈什麼，他乖道:「是的。」
「你也要睡嗎？」雪芽甚至還問他完，想了想提出了好建議，「那我可以先給你暖被窩……」
陳明生說:「那現在洗個澡吧，洗完再睡。」
男人轉頭又去浴室放水，水聲咕嚕咕嚕的傳出去，雪芽在床上又趴了會兒，感覺自己都快要睡著的時候，身子一輕，被人抱著往裡面走。
熱水放了大半缸。
……
小啪小啪（已省略5000字）
……
等陳明生洗了個澡出來，原本像一灘軟泥一樣癱在床上的身影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子里重新凸起來的小山包。
在原處頓了頓后，陳明生才抬腳走到床邊，又等了等。
他等了沒有多久，被子里的抽鼻子的聲音就小了點，再過了一兩分鐘，封閉的小山包就被人從裡邊拉開了一個小洞口。
緊接著，就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
雪芽在裡面又啪嗒啪嗒地掉了老半天的眼淚，被子裡面悶，他身上也熱，因此即使他不是很想出去，也還是只能鑽出一個頭出來小口小口地呼吸。
呼吸到口乾的時候，旁邊恰當好處的遞過來一杯水。
雪芽沒理那杯水，吸了吸鼻子就又要趴回被子里去。
旁邊的人及時地拉住他，聲音很輕地問怎麼了，也問是不是不舒服。
「沒怎麼。」雪芽表情和語氣都很冷酷地說:「也沒有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是什麼意思？」對方好奇地問。
雪芽想了想，又摸了下自己的屁股，然後說:「就是挺舒服的意思。」
陳明生剛要笑，雪芽咬著兩下嘴巴完，繼續說。
「但是也有點疼，你的唧唧太大了。」雪芽義正辭嚴道:「而且我還在生氣。」
那是挺嚴重了。
陳明生說:「那可以不生氣了嗎？你生氣了就好凶，我好害怕。」
這一下子就把雪芽聽得愣住了。
他躊躇了兩秒，有點不自信地問:「我很兇嗎？」
「還好吧……」陳明生聲音越說越低，最後他說:「沒關係。」
「……」
雪芽忍不住又吸了一下鼻子。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那樣的。」陳明生解釋說:「我出來的時候你就已經進去了，所以我只能晚到一步……那個時候玩家名額已經滿了，我只能勉強兼職npc了。」
陳明生跪在床邊，一手支在床上，撐著頭，和躺在床上，從被窩裡只露了個頭出來的雪芽說話:「npc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只能一直戴著頭套，不能和你說。」
雪芽聽得有點懂，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在聽，然後安靜了幾秒，再問:「那後面呢？」
雪芽不知道對面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生氣的原因。
他從來沒有對副本里，對方突然的到來感到有什麼不好，只會覺得開心……就算不能說身份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因為自己一下子就可以像對方找到自己那樣，一下子也認出他。
所以他不需要和自己說那麼多的。
從始至終，讓雪芽生氣的也就只有當他回到那個花園后，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這一件事。
他還記得對方讓自己走的時候說的那一句「騙人是小狗」……雪芽心裡禁不住很酸地想，哥哥一點也不聰明。
騙人的永遠不會是小狗。
小狗從不騙人。
雪芽從來學不會隱藏情緒，就連騙過朱曉月他們，也不過是他提前沾了一丁點那顆珠子上的液體，又抹在一顆大葡萄上喂人吃下去后，面對質問他才那麼理智氣壯——反正是餵了黑的，圓的東西，怎麼看都一樣，自己也不算撒謊。
但在現在，雪芽什麼都沒有掩飾的情況下，他對面的人顯然是可以將他心裡想的事情猜的八九不離十。
可知道了，他也沒回答。
「然後嗎？」陳明生狀似在認真的思考，過了會兒，他恍然大悟道:「騙人是小狗？」
雪芽凶死了的皺著眉頭看他，還沒說什麼，就又被人在臉蛋上親了一口。
陳明生看著雪芽憐愛道:「我本來就是寶寶的小狗啊，笨笨。」
「………………」
「？？？？？」
什、什麼啊？
雪芽目瞪口呆的愣住，好半天都回不過神，等他消化完對方話里的意思后，還沒生氣，臉蛋就先騰的一下就紅了。
等緩了一會兒，雪芽又羞又惱的就要說話，可當他剛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個字時，忽地就有清脆的鈴聲響起。
被嚇得抖了一下，雪芽往被子里縮了縮，小小聲問:「……是什麼聲音啊？」
陳明生想了一下說:「可能是快遞到了。」
看著男人從自己的床前站起來，身影離開后，雪芽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拉到剛好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高度，然後一直往門口看過去。
的確是快遞。
以往舊世界的大部分由人力完成的工作，到了現在都被電子機器所代替，雪芽透過門口的身體隱約看到了一台銀白色的小車，是負責各個區域郵件派送的快遞機器郵車。
雪芽伸著脖子觀察到陳明生從中接過一個箱子，看了一眼后，就低頭在上面簽了字。
——是什麼東西呢？
對於箱子里是什麼的好奇不過剛燃起一秒，很快，雪芽的注意力就被一邊電視機突然跳轉的畫面吸引過去了。
瑩藍色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
電視機一直都開著，只不過聲音很小，雪芽之前看的動畫色彩也很柔和……雪芽摸到了硌在自己腿邊的遙控器，這才知道是自己剛剛動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所以讓電視機換了頻道。
——是千里夢官方用來宣布一些事務的專用頻道。
正式、溫和、而不失通知的冷硬話語通過絲絲冰涼的氣流傳遞到了雪芽耳中。
「有關室溫失靈的問題，有關人員正在了解和儘力恢復中，請各位千里夢玩家不必多加擔心，畢竟……」
「千里夢是永遠不會背叛人類的。」
蠱惑人心般的話語落下后，電視方正屏幕里的播報人員轉而面帶微笑道:「順便，今天是古地球二十四節氣之一的立冬，秋季消沒，冬季恰於今日開啟，我謹代表三大公會在此預祝各位玩家，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個季節里——
「順頌時祺，秋綏冬禧。」
「——咩。」
雪芽驀地回過神，他怔怔地朝自己身邊看去……霎時間，他不由得瞪大眼睛。
「怎麼、」
「記得你很喜歡。」陳明生臂彎托著一隻渾身白白的小羊，對方在看到雪芽的時候，不僅高興的立刻就伸長了脖子要去和他貼，還一直咩咩咩地叫個不停，甜甜軟軟的，叫得雪芽心都要化了。
陳明生掀開雪芽的一點被角，並在他被小羊迷得發暈的時候，把手臂上的羊崽塞了進去，讓雪芽一下子抱了個滿懷。
雪芽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被子裡面是光溜溜的身子，和很軟的毛髮挨在一起，是說不出的癢和舒服。
忍了忍，雪芽還是沒忍住用臉在羊毛上蹭了蹭——
可惡啊，怎、怎麼會這麼軟。
剛蹭一秒，雪芽就覺得自己好像要幸福的暈過去了、、、
「怎麼樣，」陳明生低頭看著被子里露出的兩個腦袋，忍不住笑了笑問:「還生氣嗎？」
「……」
雪芽拿人手短，自然不會再橫眉兇巴巴的去罵人，但那股氣憋在他嘴邊，不上不下的，弄得雪芽很尷尬。
那樣淺顯可愛的局促表情讓一邊的男人看得很仔細，陳明生好整以暇看了一會兒后，才幫雪芽扯開話題道:「我後面比較忙，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所以讓他陪你玩好不好？」
雪芽摸羊的手一頓。
聞言，他重新再抬頭，然後很認真地看了床邊的人很久，想從上面找出一點說假話的痕迹出來……但看了半晌，雪芽只能又低下睫毛，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起來。
「又生氣了嗎？」黑影遮下來，雪芽眼前一暗，他悄悄掀開一點眼皮，看到湊近來的英俊面目，有一點光影打在了那人的鼻尖上。
像落了一粒雪。
「還是不要生氣了吧？」
在雪芽囁嚅了一下嘴唇要說話時，陳明生比他更先開口道:「不是怕你凶我。」
「……哦。」
陳明生看著雪芽耷下來的眉眼，繼續說:「剛剛也是騙你的，你生氣的時候很好看，一點也不可怕。」
「……」
「所以，」他言語緩緩，目光分毫不移地看著表情已經呆掉的雪芽，少頃后，翠墨色的眸子里最終還是剋制不住流露出那種足以膩死人的柔情蜜意，「不是因為想讓你不生氣才送你小羊，是因為很愛你。」
雪芽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裡還是裹著霧水似的濕，眼尾也還是粉，很快，今天的第好多個吻這次落到了上面。
在寒冷的冬天，愛意如花枝般盎然。
繾綣男聲繼而款款道:「小羊是禮物。」
——「冬天快樂，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