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舊宅

「你原本，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跟著步式微做了多少事。

葉玦微微咬牙，沈謙繼續道，「陛下仁厚，念在你年幼又受人蠱惑，難免識人不清，特免除了死罪。」

紀遙清側頭看向他，沈謙眸色多了幾分溫和。

葉玦不太領情，「冠冕堂皇，補救有用嗎？沈謙你裝什麼大度，我可是差點兒要了你的命。」

紀遙清擰眉，想制止他。

沈謙卻不在乎，「你不信我無所謂，只是……你是清清最後一個親人了。」

他希望葉玦活著，多少是有點兒私心了。

紀遙清不禁動容，沈謙摸了摸她的發頂，「有什麼可以問他，哥哥在外面等你。」

沈謙出去了，紀遙清問了葉玦很多。

越問才越覺得心寒。

等葉玦七七八八的說完，紀遙清整個人像墜入冰窖一般。

她眼眶有些不受控制的發酸，腦海中似乎又回想起只有六歲的她看到的血腥場面。

血……流了一地的血。

屠刀落下的時候，甚至沒有哀嚎聲。

她也不願相信父親是罪臣，可是後來她連提起都不能。

說是不能說的，連祭祀都不能有。

想上香，連靈位都沒有。

真的做的太絕，家人的屍骨都不知道埋於何處。

紀遙清閉了閉眼，淚從眼角滑落，單薄的身形似要搖搖欲墜。

「清清。」

扶著她的沈謙聲音有些哽咽，他知道這對於她來說有多難以接受。

他輕撫著她的背，想安慰她。

紀遙清哭了一會兒，葉玦看著也有些難受。

「……表姐。」

她從沈謙懷裡出來，問他，「阿玦的處置是什麼？」

沈謙答她，「流放。」

「終生嗎？」

「不，五年。」

葉玦比她還小，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她俯身看向葉玦，聲音還有些哭腔，「阿玦，你還小，不要再被仇恨所蒙蔽了，你還有時間去重新開始。」

她說地很認真，葉玦眉頭微蹙。

「那你呢，你不怨恨？」

紀遙清應該比他更恨才對。

沈謙側頭看向她，還緊緊地看著牽著她的手，柔聲喚她，「清清？」

紀遙清反握著沈謙，「我如何不怨，紀葉兩家快百口的人。」

一夜之間，乾乾淨淨，只余她一個人。

「可是阿玦，我得好好活著，還得清清白白的活著。」

她姓紀，不能給紀氏丟臉。

父親一生清正壯烈，紀家都是熱血正義之人，她怎麼能違背。

她理解他們的所為，寧死節，不苟活。

就像前世的沈謙。

只是他們的命不好，沒有遇到一位好的君主。

「阿玦，你受步式微蒙蔽太久，我不怪你，只希望你餘生能好好的活下去。」

葉玦不語，咬了咬下唇。

沈謙看著他，「不會讓你吃多少苦的，時間一到，你還是自由之身。」

他這才抬眸正視沈謙，後者就任他打量。

「我父親，就死在這間牢房裡，有些冤屈能洗刷，有些……不能。」

沈謙明明語氣淡淡地，卻又讓人聽出些悲涼的意思。

他像在說別人的事。

紀遙清握緊他的手，沈謙對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你好不容易活下來，不要再抱著仇恨了，葉伯伯也不願看到你這樣。」

葉玦看著沈謙的眼睛，想看出些什麼，卻發現那裡面總是溫潤漆黑，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先前多少覺得他是有些虛偽的，如今才發現他是最坦蕩之人。

他真的像一潭水，利萬物而不爭，濯污穢而自清澈。

心志之堅，好像沒有什麼能改變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緊緊牽著的紀遙清。

但又很幸運，他表姐是那樣的理解他，懂他。

「……姐夫。」

沈謙聞言稍微挑了挑眉。

葉玦聲音有些乾澀，「你要好好照顧表姐。」

沈謙笑了笑，「那是自然。」

你表姐才是我的一切。

從詔獄出來，紀遙清的神色一直不太好。

沈謙心疼地緊，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仟韆仦哾

他摩挲著她的手，「清清，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紀遙清不語，靠著他，任由馬車載著她走。

車停下，居然是紀府原先的宅子。

沈謙拉著她下車，「這間宅院，沒有再封賞給任何人，如今，陛下把它給你了。」

紀遙清眸色微動，梁帝哪能想這麼周到，無非是沈謙提的。

「我差人打掃過，進去看看？」

紀遙清點點頭，卻又有種情怯的感覺。

「清清，哥哥在呢。」

所以，別害怕。

「嗯。」

推開門，還是先前那副模樣，十多年沒有任何改變。

紀遙清腳步微頓，宅子是修繕過了的，看不出什麼荒涼破敗。

好像它從來就未曾變過。

「……謝謝哥哥。」

沈謙揉揉她的發頂，「謝什麼？我是你什麼人？」

紀遙清有些眼眶發紅，他確實用了很多心。

沈謙俯身，看向她，「我們家清清是忠勇之後，是雲安郡主，是紀掌柜，是哥哥的寶貝，從不是什麼野草浮萍。」

淚，滾落下來，像晶瑩的水晶還帶著灼熱。

這是卡在她身上最後一道枷鎖，被他親手卸下。

她再也止不住地撲進他懷裡，泣不成聲。

沈謙抱著她，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

「清清乖，從今往後，沒有什麼能讓你流淚的事情了。」

哥哥定用餘生，讓你永遠活在幸福快樂之中。

而後，他們去了祠堂。

紀遙清都不知道他從哪兒找的紀氏的族譜，供奉地那麼全。

「你什麼時候做的？」

沈謙拉著她輕笑，「有心之人，什麼時候沒時間。」

他拿了香，在蠟燭火焰上點著，交給紀遙清。

紀遙清從他手裡接過來，插到牌位前的香爐里。

沈謙跟著她跪下，亦行了叩拜之禮。

「紀伯父，葉伯母，沈謙今日在此立誓，往後餘生，我定盡我之全部所能，呵護清清，照顧清清。」

紀遙清只覺得她又想哭了，「爹爹，娘，女兒日後有他，會過得很好，你們放心吧。」

說著，她磕了個頭，淚順著滴落到地板上。

隨後，沈謙把她扶起來。

「清清，帶哥哥去看看如何？」

紀遙清應下，沈謙憐惜地給她擦掉臉頰上的淚。

轉了一圈，沒什麼大變化，只是一幕幕都像做夢一般。

「清清，你先前住的地方在何處？」

紀遙清笑笑，「我不信你不知道。」

他派人收拾的，肯定早打聽好了。

「那帶哥哥去嘛，看看六歲前的清清住在什麼地方。」

她的院子也不比清知院大多少，但卻是府中最好的院子，隔壁是她父母的院子。

「這鞦韆怎麼還在？」

過去推了推，看著挺新的樣子。

清知院也有一個，是那時沈謙為了哄她的。

「當然要原原本本地復原全貌，清清坐上去試試？」

「嘎吱——」

聲音響起，看著熟悉的景物，她有一瞬真的像回到了小時候。

她抬頭，身後的男人眉眼含笑注視著她，她比小時候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