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謝陪跑

沒等他想出個頭緒，第三個鏡頭已經開始了。

大殿裏一片混亂，奴僕們護著公主往後退，眼看着就要不敵。

護在公主身前的人越來越少，忽然有人眼睛一亮：「大將軍！」

「大將軍……」

葉景一劍揮開眼前的敵人，握緊長劍，衝上前去。

執行導演瞪大了眼睛，嘴型提示：「台詞！台詞！」

葉景飛撲替公主擋了一劍，臉上濺了鮮血，順着睫毛往下滴，他卻眼睛都不眨。

再竭力擋了一招，他沒有倒下。

長劍支地，他半跪在公主面前將她擋在身後，目光沉毅果決：「公主殿下！」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嘴裏的血卻越涌越多。

台詞沒說完！

他提前咬破了血袋！

張遷手一抖，心想壞了壞了。

可是，沒有人敢提醒，庄導也沒有喊停。

他甚至微微坐直了身體，指上的煙慢慢地燃著，風一吹，便落了些煙灰在地上。

入戲了。

在這一刻，葉景就是大將軍，大將軍就是葉景。

公主跌坐在地，凄聲喊道：「大將軍！」

大將軍本已灰暗的眸光陡然一亮，卻沒有回頭看公主，目光直直地盯着敵人。

凌厲，殺氣，手握著劍柄微微用力，彷彿下一秒還會站起來。

敵人彼此對視，微有瑟縮，卻最終還是刺了下去。

穿胸而過，一擊必殺。

身後哭聲陡然凄厲許多。

大將軍張了張嘴，目光一寸寸灰下去：「我……」

卻到底是沒能說出後面的話，他不甘不舍，眼裏卻有着璀璨的光。

悲愴中恍然還多了三分釋然，唯獨沒有遺憾。

劍柄微移，抵在下顎，至死沒有垂下他那顆高貴的頭顱。

「這……」執行導演有些猶豫：「庄導……」

庄導擺擺手，目露興味：「可以。」

雖然台詞說的遲了些，但這種細微之處的改動，反而讓大將軍的形象更加立體。

這種改動，他能接受。

更何況……

庄導坐直身體，盯着鏡頭裏的葉景。

他們沒喊卡，演員們不敢停下。

劇情在走，葉景依然一動不動。

周圍打鬥衝殺不絕於耳，臉上的血還在滴。

他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執行導演喊了卡，葉景才站起來，揉了揉下巴，印子挺明顯的。

見他這邊終於結束了，滿腹疑惑的袁舟才收整情緒，微笑着走上前去。

雖然葉景拍的不錯，但他也聽出來了，這句台詞，他卡了，沒流暢地說出來。

現在，輪到他了……

庄導彈了彈煙，忽然開口：「把前面兩個場景拍一下。」

「嗯？」執行導演疑惑地回頭，不是該袁舟上場了嗎？

倆人對上視線，庄導笑了笑：「試試，趁著剛才那股勁兒還在。」

袁舟停住了腳步，看向葉景。

像是沒留意這邊一樣，葉景又掉頭走回來。

擦肩而過的瞬間，葉景壓低聲音：「謝謝陪跑。」

「……」

袁舟面上依然雲淡風輕，甚至還笑了笑。

誰也不知道，掩在長袖中的手，已經攥緊了拳頭。

編劇一直默默坐着，手裏的手機卻久久停在一個頁面，沒有變動。

前兩個場景，遠近景都要拍，拍攝位也有變動。

看着原本遠遠觀望的群演被叫過來準備，一直玩手機的經紀人掃了眼編劇，朝袁舟走過來，沉靜地開口：「換衣服。」

袁舟一震，有些不甘：「我……」

「我過去跟庄導說，我有急事要先走。」經紀人關了手機，神色平靜：「不要在這裏鬧起來，難看。」

剛才葉景的表演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在那短短几秒時間裏，入了戲。

而以他對袁舟的了解，他做不到這一步。

再留下來，只是自取其辱。

難道趙常鳴給葉景找了外援？這個念頭在心裏一劃而過。

看着他過去跟庄導說話，袁舟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他閉了閉眼，掉頭重進了化妝間。

難堪。

更多的，是不甘。

明明葉景台詞都不流暢……

但是沒有關係，下一個機會，依然是他的。

畢竟，重生，是他最大的倚仗。

區區一個葉景……

對於葉景的出色演繹，編劇顯然也很驚訝，等他下場，還特地過來：「你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很深刻。」

「是不錯。」庄導彈了彈煙灰，抬眼看過來：「你為什麼會把這句台詞分開說？說說你的想法。」

如果他說是為了增加時長，會不會挨抽？

葉景思考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道：「我分析了一下大將軍的生平。」

這話一出，庄導和編劇都來了精神。

「哦？」

葉景眉目微斂，聲音低沉：「大將軍滿門忠烈，從小跟着父親習武，摸爬滾打成就一身武藝。」

「他喜歡公主殿下，可是駙馬不能掌實權，更不能帶兵，所以大將軍從未挑明過……」

原本碎片化的線索，被整理成更清晰的人設。

昨晚功課沒白做，葉景信手掂來，連停頓都不曾有。

越聽，編劇的眼睛就越亮，滿面驚喜。

最後，葉景對大將軍和公主的感情下了定論：「這種青梅竹馬的暗戀……最後為國而死，守護公主而亡，他的情緒很飽滿，不僅僅是悲傷和不甘。」

庄導捏著煙，眯着眼睛道：「是什麼？」

葉景目光沉靜，將大將軍的感情深入並升華：「守護摯愛，他無悔。為國捐軀，他無憾！」

一剎那，周圍都安靜下來。

張遷皺着眉，有些不解。

這些內容哪來的？

不是就三句台詞嗎？

難道……

突然，編劇眼睛一亮，敲了下劇本：「對！沒錯！庄導！公主答應遠嫁他國，鳳冠霞帔辭行的時候，我覺得可以……」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迅速翻到那一頁，跟庄導討論得很是興奮。

葉景沒有打斷他們，勾唇笑了笑。

看來，他賭對了。

和喜歡摳細節的導演比起來，碼字的更加熱衷鑽牛角尖。

甚至格外注重靈感。

見他們聊得很嗨，他沒湊過去，默默回化妝間卸妝。

張遷跟了進來，悄悄壓低聲音：「我一直看着呢，你後面上場的時候，袁舟他們就走了。」

「走的倒快。」

等他們走的時候，編劇特地找了他，遞了張名片：「葉景是吧？我叫吳倩，你給了我一個新的靈感，回頭加我微信啊，有空多聯繫。」

「好的。」葉景挺意外。

張遷更是很興奮，好機會啊！

只是沒說幾句，那邊有人喊編劇，葉景就識相地告辭了。

回來的路上，張遷很高興：「你趕緊加她！這個吳倩有點本事的，去年的那個民國劇，很火，就是她寫的！」

葉景應了一聲，發了個好友申請。

結果是趙常鳴先發來信息：【在哪？】

【剛拍完，回家的路上。】

幾乎是剛發出去，趙常鳴電話就過來了：「來一趟公司。」

「好的。」

好在公司離這邊不遠，到的時候剛好看到趙常鳴從車上下來。

「來了。」趙常鳴在前邊走，神色匆匆：「上去再說吧。」

到底什麼事啊，這麼神秘兮兮的。

難道袁舟告狀了？不至於吧！

大家各憑本事，他要臉就不會這樣干。

結果在辦公室坐定，趙常鳴一張口就是：「袁舟說你搶了他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