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震

1 地震

辛煦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的父母在他咿呀學語時,就把他托給了親友照顧。而他在那時起,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有人說,是他身上的「胎記」克親人,留在家裏會有血光之災。

誰知道呢。反正他的父母已經走了,任他們怎麼說也不能反駁什麼,因為那時候他還不會說話。

養育他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索性給他辦了一張孤兒證明,送進了福利院。他在福利院裏過得挺好的,有愛他的老師,愛他的院長,愛他的同齡人,他沒有成長為一個性格孤僻內向的人,而是開朗陽光的一個大男孩兒。

辛煦學習成績不錯,人也挺聰明,考上了當地最好的一處高中。但他也淪陷在了學校里。

今年他18歲,距離高考只有3個月了。

……

「哎,辛哥。上次那小子,一見你這大『刀疤』。喲,給定那兒了。哈哈……」一個小混混蹲在路邊,給那個站着的人繪聲繪色地說。

「切,那有什麼。哥們這胳膊——看着了嗎?天生的。天生神力!」辛煦伸起了右臂,作舉啞鈴狀。

「辛哥牛!」小混混豎起了大拇指。小混混掏出了一根鄒鄒巴巴的煙,恭敬地遞給了辛煦,辛煦搖了搖手,小混混又笑了一下,自己點了。

過了一會兒,小混混突然開口道:「哎,辛哥,那個……十幾班的來着?忘了,反正就是有個女的,長得挺好看,白凈。辛哥不尋思追一把?」

辛煦笑了笑,仍是兩手插兜,說:「好看的女的也就那樣。再說了,人家學習好,我一街溜子,人家都不帶看我一眼的。」

「喲,您這話。要真看上了,我找倆人去嚇唬嚇唬,第二天就來找您了。」

辛煦瞪大了眼,頓時兇惡萬分的說:「你這麼對人家,我先嚇唬嚇唬你!」那個小混混先縮了下頭,又訕訕地笑說:「看來辛哥,是有這個意思啊。」

辛煦又猛地一瞪眼,又撇了下嘴,轉身進了學校。那小混混見這樣,也忙站起來追過去。

教學樓走廊中,辛煦把手插在兜里,和幾個同樣高大的男子站在護欄邊,一會又一起笑出聲來。

因為是課間,走廊有許多來往的人,其中便有幾個班級,剛剛上完體育回來。

一個穿着比其他人都乾淨些的校服的女生,身材也要比其他女生高挑一些。她的臉像羊脂一般光滑潔白,鼻樑高挺,眼神純潔。

當她走過辛煦所在的地方,那群人有的開始高喊,有的人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辛煦,嘴角還有怪異的笑容,有的人甚至直接喊了一句:「美女!我是xx班的辛煦……」只是話音未落,就被站在他身後的辛煦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鎖喉。

那個女生叫孟染心,辛煦喜歡她。青春期的事,就是這麼簡單。

「辛煦眼光不錯啊,我看了都咽口水啊!」

「你個海王去死吧,你親過多少小女孩了?」

「是,你不是海王!從小到大沒親過一個小女孩,你挺驕傲的。」

「我跟你拚命了!」

「哈哈哈哈,戳中你痛處了,開始『咬人』了。」

……

下午的課程無聊透頂——至少辛煦看來是這樣的,他一見數學老師走進來,便知道又是高質量睡眠的一天,他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很好!可以睡四個小時。他趴到了桌子上,可怎麼樣都不舒服,於是他隨手將脖子上的墜玉扯下,

放進了桌洞,又重新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入睡。

夢境裏,他第無數次的夢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從背影看來,是一個中年女性。看似只有數十米的距離,可辛煦從3歲到18歲都沒有走過去。他從來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但他總是隱隱約約的認為那就是他的母親。

可這一次的夢境有一些不一樣,他牽着一個女孩兒的手。他在夢裏好像覺得理所應當一樣,他看了看她的臉,仍是美麗動人。那個女孩兒微笑着,只是示意辛煦走到那個女人面前。辛煦拉着她的手,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這一次走的很快,只用了不到五分鐘。辛煦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那個女人的肩膀,她緩緩轉過頭來……一張普通的臉,但辛煦卻想哭出來。他想笑一笑,給這個女人介紹身邊的女孩兒,可他動不起來舌頭,因為嘴角一直扯下。眼淚成行,他猛的一擦,又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女人和女孩兒一起安慰他,他在夢裏突然覺得喧鬧萬分,一抬頭——原來是天上的鳥在叫……可,怎麼數量越來越多了?

辛煦被喧鬧聲吵醒了,講台上的已經不是數學老師,而是化學老師。化學老師站在門口,有序的指揮同學們進行撤離,教學用的大屏幕上醒目的紅色數字正在逐漸減少,上面還有醒目的四個大字:地震預警!

辛煦又仔細看了看,又確認了一遍是不是看錯了字,發現沒看錯后和其他人一樣站起來瘋了一樣的向外衝去。

走廊本就寬闊,可現在顯得有些狹窄,有些老師在走廊中指揮學生撤離。還好辛煦的教室樓層不算高,只要走兩層台階就到一樓。辛煦和其他人一樣彎腰抱頭向樓下有條不紊的撤離。

地震在辛煦他們剛剛走出教學樓時就到達了。這一種感覺就像一個初學者騎自行車一樣。僅僅晃了幾下,辛煦回頭看着龐大的教學樓,心中緊張萬分,卻又期待已久——竟然毫髮無損!!!怎麼可能?!辛煦想着,我過去踹一腳都得掉點皮吧?但老師們本着盡量避免危險事故的發生,於是令學生們待在操場上,在頒佈地震無風險之後才允許回班級。

剛才撤離時:有人摔倒,但又被扶起;有人崴腳,同學攙扶著走;有人放聲大哭,一旁有好幾個人在安慰她。

還挺和諧的。辛煦在操場上想。他習慣性的去摸脖子上的玉,可這一次他沒有摸到。他心中大驚,那塊玉是他媽媽走之前系在他脖子上的,這麼多年,只換過幾條繩子。

辛煦見地震漸漸停止,也沒有去和老師彙報,只想着快速跑回去拿了玉再跑回來。

他趁操場入口的老師轉身的間隙,跑到了一棵樹後面,又從樹後面繞了大半圈進入了教學樓。他大跨步上樓梯,又一口氣跑進了教室,找到自己的桌子翻找起來。

大地又一次開始了晃動,不,應該說是戰慄。

教學樓猛烈的搖晃起來,天花板掉下了很多粉塵與灰塊,然後就連牆皮也開始脫落。辛煦的手急促的翻桌洞,終於看到了一截繩子,他一使勁把繩子拽了出來。

他捨不得將玉戴在脖子上了,把玉放進了校服的口袋。辛煦害怕了,他跑出教室門之後直奔樓梯而去。可他依稀的聽到了樓上傳來的呼救,辛煦又仔細的聽了聽——是一個女生的聲音。辛煦本想讓她在樓上自生自滅,可是他的良知又讓他的雙腿奔上了三樓。

一個女生被門板壓住了,門板上有其他學生買的柜子。

是她!!辛煦看到了那個女生的臉,竟然是那個他不敢去問名字的女生。辛煦急忙跑過去,使勁得把柜子搬開,又把門板抬起來一半。辛煦咬着牙說:「快出來——出來啊!」那個女生的聲音顫抖又微小:「我的腿……我站不起來了。」

辛煦看向她的腿:以一個可怖的角度彎轉了過來,就像一支被掰折的秸稈。辛煦彎下腰,一隻手撐著門,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一點一點的拉了出來。

辛煦說:「快!抱着我脖子,我現在把你背下去。」那個女生已經被嚇的眼淚滿面,聲音也幾乎沒有一般。兩隻手綿軟無力,辛煦只能將右手背過去摟着她的腰部,防止她滑下去。

又是兩塊碎牆塊摔下來,砸在了剛才女生趴的地方。

辛煦背着她快步跑下樓梯,可地震越來越猛烈,在辛煦剛剛到達一樓樓梯口時,兩棵樹就倒下,嚴嚴實實的卡住了出口。女生看見了這幅情景,更是直接哭出了聲來。

……

操場上,一個男生在向老師爭辯道:「辛煦找不見了,老師!!他肯定在教學樓里!讓人去找找吧。老師。」

另一個模樣看似四十多歲的老師,已經禿了一半,用那催眠般的聲調說:「我也明白你關心同學的心情,我也很同情那位同學。但是如果現在去搜尋的話,只會徒增傷亡!!難道你想看到更多悲傷的家庭嗎!?」

「可他是我好兄弟啊!我自己去找還不行嗎!」

「你不僅僅要對你自己負責,你還是你父母的兒子!你還是我的學生!我也應該對你負責!你絕對不能過去!!」

操場上的另一處地方,一個女生焦急地流淚,對班主任哽咽的說:「老師,孟染心她……找不到。她會不會有事兒呀?」說着,聲音竟低了下去。

那個三十多歲的男班主任看着也焦急萬分,卻說:「放心吧,她不會有事兒的。」那個女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非要回去……說什麼東西沒拿。我跟她說等地震過去再拿,她非去。我沒叫住她……」

「沒事兒,沒事啊。等地震沒了老師帶幾個男同學過去找,肯定能找著。她很聰明,肯定知道找個地方躲著。」

「嗚嗚嗚……」

操場上有人為劫后重生而慶幸,有人為沒見到面的朋友而擔心,有人為父母而擔心,有人為自己的災後生活而擔心。

可是現在有兩個人要為自己的性命而擔心。

樓梯口內,辛煦放下孟染心,咬了咬牙,直接撞到了樹榦上,樹榦稍微鬆動了一些,辛煦見有效,於是又向後撤了撤,加速沖了上去。

這一次樹榦與樹枝之間出現了一個稍微允許人通過的通道。辛煦又回去拉起孟染心,把她攙扶著走到樓梯口。

又一次致命的震動,這一次的震裂終於把牆壁震塌了。牆塊和鋼筋如雨般墜下,辛煦見狀把孟染心一下子拽到剛才的兩根樹榦下,用身體把她罩在下面。運氣好的是,最先掉下來的是一塊大一些的牆壁,正好被兩棵樹榦撐起來。辛煦把孟染心罩在身體下邊,他們兩個右邊沒有樹榦,辛煦伸起了右手,試圖將一根墜落的鋼筋混凝土擋下。但他不是超人,混凝土直接把他的整條右臂砸沒了。他還試到左腿被一塊石頭硌著,他清楚那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玉。

孟染心又想哭,辛煦喊道:「哭什麼!不還有我么,我要不救你我早跑了!」

孟染心哭着喊著:「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以為拿個東西很快就走了……」

辛煦不說話了。

掉落的牆壁或是其他東西很快就把他們給埋了起來,而他們就像石子之間的間隙一樣苟活。

「我有點頭暈了。」辛煦說。

「你,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不想你死。」孟染心說

「你怎麼知道?」辛煦說。

「那天我同學說,有個小混混喜歡我……」孟染心說。

「小混混喔。小混混救了你!」辛煦說。過了很久,辛煦又說:「我撐不住了,我不想死。」

孟染心幾乎哭着說:「我…我…」

辛煦又說:「你讓我死明白點,你叫什麼。」

「我叫孟染心,孟子的孟,染色的染,愛心的心。」

「哦。咱倆現在這樣,挺像情侶的。」辛煦說完這一句話,左臂再也撐不住了,加上失血過多,身體就像一灘爛泥,倒在了孟染心的身上。孟染心又被嚇哭了……

一天之後,全社會都對渠弘市發來慰問,又有大量社會愛心人士捐款捐物。高三學生在帳篷里開了百日誓師大會,準備迎接高考。

學校內仍無人問津。

兩天之後,第一批災區救援官兵到達渠弘,渠弘作為重災區而最先被陸軍支援。隊伍內有人接到學校發來的請求,於是便去學校尋找倖存者或是遇難者。

在第一教學樓的主樓梯口,官兵搜尋發現了一個存有生命體征的倖存者,當他們把她解救出來時,發現在他身上有一個早已冰涼僵硬的屍體。

一個官兵給她戴上眼罩,問:「你叫什麼名字?那個遇難者和你什麼關係?」

孟染心虛弱的說:「我叫孟染心,那個人……我不認識,但我同學知道。」

「哪個同學?」

「一個女生,你和她說,一個小混混。她就知道了。」

辛煦左手腕被繫上了一個白色的腕帶,裝進了一個黑色的袋子裏。負責裝遺體的人看了辛煦的遺體之後,先搖了搖頭,又說:「可惜了,這孩子殘疾,好不容易考上學了又整這麼一出。」在那個人眼中的辛煦是一個右手殘缺了一半的少年。

——

「渠弘地震了,你過去吧,看看有沒有神亦趁機搞事兒。」

「是,但我以什麼身份呢?」

「嗯······醫護人員吧。我會跟他們打好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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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靈心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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