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試閱4
「鏜鏜鏜」不應該存在於雞鳴村的鐘聲繼續悠揚地響着，是「王招娣」的記憶有誤，這村子裏面其實是有鐘的嗎？
畢竟，鍾並不是什麼高大上的設施，一個小鍾也未見得有多貴，即使不用來做計時裝置，也可能是村裏的富戶用來召喚人眾之用，而「王招娣」作為貧窮人家的小孩，也極有可能見識不到存在於她身邊的事物，這是完全有可能的，臂如說，在「王招娣」的記憶里，村民們常常在故事裏說到村裏的富戶擁有「銀元寶」，而她從未親眼見過哪怕一個！
這些念頭只在穿越者心中如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他的手腳卻不曾停滯，以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從院子的一頭衝到了院子的另一頭鐘聲完全沒有變化！
這不是物理存在的鐘！這鐘聲……
消失了。
在穿越者確認這鐘聲並非「現世」的金屬發出的音波的時候，鐘聲就像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地消失了，其他紛亂嘈雜的聲音重又撲面而來豬圈裏那頭豬的呼嚕聲，母雞找食的咯咯聲，風吹過樹葉的嘩嘩聲，遠處溪水流淌的聲音，鄰舍婦人倒水的聲音，還有這一切噪音里最刺耳的，「奶奶」的叫喊聲：「死丫頭，跑什麼！一點沒女孩樣，嫁不出了！嫁不出了！」
即使是穿越者也不得不承認「奶奶」這句話的確鑿無疑，王招娣確是死了，死人自然也是嫁不出的，於是他收住腳步，琢磨著怎麼離這位神機妙算的高人遠點。
當天沒有發生其他異常的情況，天色漸暗時，穿越者在擺脫「奶奶」暫時未遂的情況下，被命令抱了一捆柴草，點火做飯。
招娣媽存弟上山打柴草還沒回來，這次從庫房拿豆的工作由招娣來做，做的時候，「奶奶」並未因為她年紀幼小就放鬆警惕，她必要每一把拿出來的豆莢都過了她的目，上了她心裏的賬簿，她不準許多拿哪怕一個豆莢，生怕「吃窮了人家」，末了，她又拽出一把豆莢放回房裏，作為她儉省的功績。
剝豆淘米還算簡單，用王家的土灶做飯則甚是煩難，幸而穿越者有「王招娣」的殘餘記憶，早晨又曾觀摩過一回，否則便連火都未必升得起來，乾草、豆稈、樹枝等物在燒火的前後順序也頗為講究，穿越者在燒火過程中只被「奶奶」罵了兩回，可稱天賦過人，往鍋里倒水的時候也沒出什麼意外，等要往鍋里倒其他東西的時候，「奶奶」才屈尊到了灶前，這是一道與做飯無關但深刻地決定了家中規矩的程序她鄭重地量了要下鍋的米豆，她在數豆的時候，那緊緊皺着的眉頭，莊重威嚴的風範，好似一個女王在給朝臣頒賜領地，又像國庫的大總管，在做年終的審計，每一顆老得咯牙的豆子，在她看來都好像珍珠那麼貴重，她對待每一顆即將落入鍋中的糧食，就算猶太人和他的金幣告別，都未必有的這樣惋惜。
最後，她拿出了一個碗，照例舀了一碗豆出來，放到明天，彷彿這樣就能憑空多出一碗。
即使這樣，她還是心有不甘，朝籃子裏看了又看，「年成總是不好，還要養著別人家的人！」左看右看無法再儉省入鍋的糧食，「奶奶」充滿憤恨地瞪了一眼，「白吃飯的！」
不用她指名道姓，穿越者也知道她罵的是誰，當然是頂着「王」姓卻「橫豎不是王家的人」的……他的宿主。
可想而知，在這樣嚴厲的監督下，晚上一家人團聚吃飯的時候，在灶台上忙碌了半天的「王招娣」給幾個王家的統治階級沉甸甸地裝了幾碗后，輪到招娣媽就裝不夠一碗了，至於他自己，哼。
當晚，穿越者睡下的時候，肚子咕咕地叫着，耳朵嗡嗡地鳴著，眼前還有小星星飛來飛去地跳舞，好不熱鬧！
當然，要是誰以為穿越者是空着肚子睡覺的，那未免也對他太不了解了在搬運豆莢的時候，他早已敏捷地剝了一把，趁「奶奶」抽豆莢往回放的功夫下了肚，可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著末了還會被「奶奶」舀去一碗，連存弟的份也扣了，結果落得個還是肚子扁扁睡下的份兒！在王家當女兒，休說活人，就是技能樹點滿的穿越者，想做個飽死的鬼也難！
「哎。」
穿越者上一輩子曾經在巢穴市的街頭無家可歸，他還記得他在無人巷寄居的生活，那是個被評價為「沒有人，只有兩腿牲口」的地方，無人巷位於巢穴市煉金區的邊緣，原是一塊荒蕪的低洼濕地，一條污水溝將煉金工坊內未經處理排放的廢液廢渣帶到那裏，形成一個道地的污水坑，污水坑周圍，逐漸搭起了一些窩棚，就是所謂的「無人巷」。那一帶的居民們每天在工坊排廢水的「漲潮」時分湧出窩棚，在及膝的污水裏搜尋可能的財富：碎片、邊角料、損壞的工具……逢到下大雨，污水上漲，衝垮了窩棚，無人巷的居民們和他們僅有的一點兒家產以及他們的窩棚就在冒着惡臭的黑水中漂來漂去，不過，從來沒有淹死人的事件上報，因為那裏是「無人巷」。
但是，別看環境那麼糟糕，食物是不缺的，用鍊金術製造的「合成麵包」儘管吃起來很有鋸末的風味，卻實實在在地能飽肚，價格更是便宜到幾乎白送，倘若能夠多拿出幾個銅子兒，就能配上一份「綠谷魔奶」，同樣是煉金產品，口味馬馬虎虎還是很像牛奶，只是喝多了以後，男人也會擁有和女人一樣傲人的胸部。
每到周末，無人巷巷口的「歪帽子」商鋪里總是擠滿了買肉的顧客，到了傍晚，許多窩棚裏面就會散發出烤肉的香味，穿越者到無人巷討生活的第二年也進入了那個一周可以給自己買一次烤肉的階級，有時他會換換口味，給自己買一份用天知道是什麼血做的碎肉香腸，加雙份辣醬，或是一碗沒有水果成分的水果冰，他會坐在角落裏慢慢地享用完畢，然後做個好夢。
在他進入魔法學院的那年，學院爆出了一個驚天的醜聞：負責食堂採購的人將煉金肉摻雜在原生肉中給未來的巫師大人們吃！這在巢穴市的上層階級中簡直引發了一次大規模的地震，許多人為此丟了職位以後也永遠不可能找到像樣的工作，誰都知道，吃了煉金肉的後果是有可能活不過五十歲！
穿越者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巢穴市絕不是什麼天堂，但是在雞鳴村這個不可能吃到煉金肉的地方，他得足夠幸運，才有可能活到五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