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隕落
看着倒在地上的李亦俊,李亦偉狂放的仰天大笑,終於除去了心頭大患,等父王回歸的時候,李亦俊已是一堆白骨了,再順便找個替罪羊,時間久了父王就淡忘了。
李亦偉把一個殺人的事情,想的那樣風輕雲淡,可見他是多麼的冷血。
他幻想着父王可能會戰死,自己正在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感到腹中陣陣巨痛,震驚的瞳孔在放大,片刻的獃滯后,他呲目如裂的看向屏風後面,那裏有梁御醫怯生生的目光。
「你……居然……」太子顫抖着手指指向梁御醫藏身的屏風。
這時,李亦俊從地上緩緩的站起身來,用絲巾擦掉了嘴角上的紅水,整了整衣衫,沖着驚愕的太子莞爾一笑。
「太子殿下,沒有想到吧!你機關算盡,最終輪到了自己,害人害己的滋味不好受吧!呵呵,這樣的結局你還滿意嗎?」
「你……你們……」李亦偉喪心病狂的撲向李亦俊,想要把他撕碎。
李亦俊輕鬆的躲過了,「皇兄別着急,還有觀眾沒有出場吶,會讓你死的甘心的。」
這時,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了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御駕親征的皇上和太師麥城。
當看到威嚴的父王和怒目而視的外公時,瘋狂的李亦偉一下子撲倒在地,他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張著流血的嘴想要說什麼,可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頭一歪便死了。
手足相殘的一幕讓皇上痛心疾首,他無奈的看向太師麥城,這樣的結局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太師老淚縱橫,他緩慢的跪了下去,「陛下,都怪老臣疏於教育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真是難以置信哪!唉!老臣有罪呀!」
皇上雙手扶起了太師,替他擦去了奔涌的淚水,痛心的說道:「怎能怪你呢!都怪朕平時太慣着他們了,因忙於政事,沒能及早警告,都是朕的錯。」
原來皇上早就看透了李亦偉的狼子野心,卻不忍心懲治他,這次親征,雖然清除了奸臣賊子,但是,把一切都交給李亦偉,他哪裏會放心吶。
原來皇上率部沒走多遠,把營寨紮好之後,便帶着太師返了回來,一起見證了李亦偉的惡毒嘴臉。
太師只有一個外孫,李亦俊怕他一怒之下殺了自己,所以提前為奶娘做了安排,想不到太師那麼深明大義,並沒有責怪自己。
其實,這一幕是皇上和李亦俊導演的。
四皇子李亦斌死後,他們便開始行動了,幾經暗訪調查,終於查出了梁御醫和太子等人的陰謀。於是不動聲色的召來了梁御醫,並連夜突審,在罪證面前,梁御醫最終供出了他們的罪惡勾當。
皇上勃然大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李亦偉會如此歹毒,可是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還是給他最後一個機會吧!
在上演的一齣戲里,如果太子能夠懸崖勒馬也就算了,李亦俊會在聽到暗號時,阻止他喝下毒酒的,誰知李亦偉狂妄之極,竟然還有弒君的念頭,作孽者不可活!皇上認可了戲的繼續,直到劇終人亡。
皇上借梁御醫之手殺了李亦偉,比自己親手殺掉心裏好受一些,畢竟是他的兒子。
為了不讓太師誤解,便邀他一同觀看了這場悲劇……
處決了大祭司,把梁御醫打入了天牢,這下皇上才真正的放心遠征。
他和太師一起奔赴前線去了,把朝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李亦俊,此時的李亦俊還沒有恢復太子之位。
皇上走後,李亦俊在眾臣們的通力協作下,盡職盡責的處理著各地上報的奏章,並認真的逐一批閱。
東方發白了,李亦俊又熬了一個通宵,他站起來伸了伸腰,揉揉太陽穴,喝了一杯香茶,想走出宮殿透透氣,奶娘急忙追出來給他披了件外衣。
「二皇子,小心着涼。」
「哎,知道了。」
看着李亦俊的背影,奶娘的目光里滿是疼愛,自己一手帶大的,與親生的沒什麼兩樣,何況他對自己很敬重,從來沒當下人看過。
穿過曲徑、畫廊,遠遠的便見到有人在練功,那虎虎生風的威猛,嫻熟有力的掌法,李亦俊差點要拍手叫好了。
隔着花叢細看,原來是三皇子---李亦傑。
李亦俊有些納悶,老三平日裏揮墨吟賦,從不喜歡舞刀弄劍的,今天是颳了哪股風了。
「王弟,早啊!」李亦俊打着招呼走了過去。
李亦傑正練的起勁,聽到叫聲扭頭一看是李亦俊,便高興的迎了上來,「皇兄,你也起的這麼早啊!」
「是啊!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有利於健康嘛!」李亦俊伸展着胳膊。
「是啊!弟弟也是剛學的兩下子,還別說,舞動起來渾身輕鬆多了。」
「你看你,每日裏詩賦作畫倒象個懷春的小姑娘,少了陽剛之氣,哪裏象個爺們呀。」李亦俊取笑道。
李亦傑撓撓頭羞澀的傻笑,「皇兄說的極是,哎,皇兄,你去獅崖山看過日出嗎?太陽蓬勃而出的樣子真是美輪美奐,好壯觀啊!它給人一種啟迪,激發你去探索、進取。」李亦傑的大眼睛裏閃動着無邪的光芒。
李亦俊笑了,「不愧是書畫大家,而且還帶有詩的韻味,意境挺優美的,有時間一定去觀賞。」
「到那時,就讓王弟給你帶路吧!」
二人很談的來,在李亦傑的眼裏,二皇兄比大皇兄平易近人,而且聰慧機智,又為朝庭屢立戰功,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也是自己學習的榜樣。
這時,小太監快步如飛的走了過來,「二皇子,三皇子,邊關傳來了喜報,敵軍被皇上的大軍趕出了邊界線,失陷的城池被奪回來了。」
李亦俊興奮的大笑,「太好了!父王就是父王,打出了我們帝國的豪氣。」
「是啊皇兄,這樣的大喜事,咱們應該好好的慶賀一下。」李亦傑建議道。
「好啊!那就去王弟的慶元宮吧,皇兄那裏還有兩瓶好酒,咱們不醉不歸。」李亦俊的心情十分激動。
當晚,他們兄弟二人在慶元宮裏喝的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來。
兩世為人,李亦俊第一次喝醉,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來的了,只感到頭疼欲裂,身上的頑疾又發作了,讓他痛不欲生,真有種身陷煉獄般的感覺。
今生身在帝王之家雖然生活的幸福,不再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了,但也是這種痛苦換來的。老天爺也沒有給自己選擇的機會,如果可以重來,自己寧願回到那個邊遠的村莊。
這兩天在家休息,無聊時便又翻看那幾本書。
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着他,讓人費解的就是那幾本書。
前世的自己在光顧那座大墓時,發現並翻看過這幾本書,其中一頁被自己無意中撕掉后,又夾在那本書的書頁里了。
可是,眼前的這本書里也夾着一頁,與墓中撕掉的是同一本書里的同一頁,更巧的是,也夾在相同的書頁里。過目不忘給他帶來的是疑惑,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了。
現在看來,自己是千真萬確的給現在這個李亦俊填了空,難道是因為自己看了他喜歡看的書,還是因為兩人年齡相仿、心性如一?
顯然,這幾本書是李亦俊生前喜愛看的,死後就又留給了他,葬在了空穴里。
自己的靈魂穿越了時空,來到了李亦俊生活的時代,接替了這個肉體,同時也接受了他的病痛,如果不是自己的承受力強,恐怕也堅持不了幾天。
前任的李亦俊選擇了自己,是讓自己代替他在紅塵中繼續演繹嗎?可是這樣糟糕的身體,又註定不能演的長久,那麼重生的使命到底是什麼呢?
是為了安撫一位痛失愛子的父親?還是來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那他的心愿又是什麼呢?是揪出朝廷里的內奸,還是要查出並剷除毒害他的惡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他的心愿也已經實現了,難道說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這些疑問,只能讓時間來回答了。
說到離開,李亦俊的心裏有些難受起來,他不想這麼快就離去,他捨不得父王,就象當初捨不得長腿叔叔一樣,可是,自己能做得了主嗎?
李亦傑也醉的不輕,他讓宮女小翠帶上人蔘鹿茸來問安,知道皇兄已經好了才放心。
前線的捷報再次傳來,皇上立馬橫刀,率大軍乘勝追擊,活捉了敵軍的首領,嚇得他們跪地求饒,發誓永不來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戰亂終於平息了,邊關安穩后,皇上就要凱旋歸來了。
一天,李亦俊剛剛處理完各地呈上來的奏章,三皇子李亦傑興沖沖的跑來了,手裏拿着一幅畫。
「皇兄,弟弟知道你很忙,走不開。看,我已經把日出畫出來了。」
李亦俊接過了畫卷,展開一看,哇,好美呀!
看着一臉汗水的李亦傑,李亦俊心裏一熱,沒想到這個弟弟如此善解人意。
他在鄉下也見過日出,根本就沒有李亦傑畫的好看,雖然畫的比較誇張,但能讓人賞心悅目。
「王弟真是有心了,畫的真是太絕妙了!」
「皇兄,弟弟也為父王畫了一幅,畫的是父王手持金槍,金盔金甲,象戰神一樣威武雄壯。」
「畫好了嗎?快讓我看看。」李亦俊有些迫不及待,其實他是想念父王了。
「畫好了,掛在慶元宮裏,走,弟弟帶你去。夜裏咱們繼續喝,今天該皇兄你做東了,我讓小翠去幫忙,她燉的人蔘燕窩羹那可是一絕吶。」
「好哇!我讓奶娘做幾道拿手的好菜。」李亦俊欣然應允。
是夜,月掛翹檐、列瓦流光,宮中燈火通明,酒過三巡后,兄弟二人雙頰緋紅,話也多了起來。
宮女小翠端來了兩碗人蔘燕窩羹。
李亦傑端起來喝了兩口,伸出大拇指。
李亦俊也端起來喝了一口,他咋咋嘴贊道:「嗯,不錯,細嫩、潤滑、香甜適中,真是一絕。」
見李亦俊喜歡,李亦傑端起碗笑道:「來,皇兄,咱們乾杯。」
李亦俊的舌頭有些發硬,聽王弟說錯了,便糾正道:「不是乾杯,是干碗,你說錯了,等會罰酒一杯。」
「弟弟遵命!」李亦傑雙手托起碗。
「當」的一聲,兩碗相碰,李亦傑把半碗羮一口氣喝完了,然後亮亮碗底。
看到李亦俊也喝完了,李亦傑笑的很燦爛,「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大補啊!皇兄要不要再來一碗?」
李亦俊緊皺着眉頭沒有說話,他感到不對勁,胃裏很刺痛,不由心中一驚,酒也醒了。
見李亦俊臉色煞白,三皇子甜甜的笑道:「皇兄,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李亦俊質疑的看着他,雙手捂住肚子,十分痛苦的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呵呵呵,這還用問嗎?」
此刻,李亦傑甜美的臉上掛着陰測測的冷笑,那個天真無邪的模樣不見了,只見他紅唇一撇。
「李亦俊呀李亦俊,都說你有閱人的睿智,蓋世的精明,我看你也不過如此,充其量就是一個傻逼。」
李亦俊想起身卻沒有一點力氣,他聽見奶娘和小翠在聊天,但因嗓子干痛叫不出來。
他澀啞的質問:「李亦傑,你……隱藏的夠深,那天的萬人宴上,是你……在大皇兄的酒杯里……下的毒吧?」
李亦傑手托粉嫩的面頰嘻嘻一笑,象個惡作劇的小姑娘,「怎麼樣啊皇兄,呵呵,你始終沒有查出來吧!可你現在才知道不是太晚了嘛!」
李亦俊兩眼充血,十分艱難的支撐著身體,「最險惡的敵人……竟然是……自己竭盡全力……要保護的人,這……簡直就是……一個……大諷刺……」
李亦傑把頭湊了上去,指著痛苦萬狀的李亦俊,冷笑道:「你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我母親為什麼不去爭皇后的位置,我也沒有去搶太子之位,你不覺得這太不合常理了嗎?現在領教了吧!只有我才有資格當太子。對敵手的仁慈,就是在斷送自己,哼!連這個都不懂。」
李亦俊臉色青紫嘴角在流血,他實在支撐不住了歪倒在地,吃力的抬起頭,斷斷續續的央求道:「看在手足的……情份上……請王弟……善待……奶娘……」
難道這一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李亦俊掙扎著望向窗外,無力的叫道:「父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