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殺

1937年12月23日夜。

10點30分。

杭州南星橋，今晚月明星稀。

林宇和剛哥一行七個人，在附近兜兜轉轉，勘察地形。

這是一座古橋，始建於宋朝，後來幾經改建成了公路橋。

情報顯示刺日軍兵分三路進城，18師團正是途徑這裏，牛島貞雄中將必然要出現在這裏。

剛哥一夥作為吸引注意力的誘餌，林宇則實施遠距離狙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剛哥手下亡命徒不少，但都是耍菜刀掄斧子的江湖把式，除了少數幾個打過手槍，其他人都沒摸過槍，更別提步槍了。

剛哥自己手裏有幾把短槍，都是去上海買回來的，平時基本不用，藏在卧室保險櫃里。這個時代江湖鬥爭都是冷兵器見陣，一旦開槍官面上很麻煩。

昨晚孟樂造反太突然，否則剛哥還真不怕，今天把存貨都帶來了，弟兄六個人手一把駁殼槍，俗稱盒子炮。

其實林宇挺喜歡駁殼槍的，這玩意二十發的彈容量，還有快慢機，威力遠超手槍，火力堪比衝鋒槍，最讓人喜歡的是可以載入槍托，當做防禦步槍，簡直就是萬金油！

可惜個頭太大了，不方便隱藏，出槍速度慢，槍口太跳，除了首發很難精確射擊，作為特工只能放棄。

孟樂臨死前交代，日本領事館武官小野次郎找到他，承諾給他杭州警察局治安科科長的職務，並且掌握整個杭城地下勢力。

原本說好昨晚小野帶人來幫忙的，結果沒來，孟樂自持武力，決定冒險單幹。

青幫規矩，以下犯上，三刀六洞，今天下午剛哥開香堂，當場請了戒刀，把孟樂殺了立威。

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實地考察，公路兩側五十米內不論怎麼隱蔽，都無法躲過日軍偵察部隊的搜索。

駁殼槍沒有槍托的情況下，超過五十米距離基本就沒啥用了，剛哥買的就是手槍，根本不知道這玩意能載入槍托。

國軍普遍裝備了駁殼槍，所以林宇很熟悉，手把手教他們怎麼開槍，會玩的橫掃，不會玩的就老老實實開慢機，一槍一槍瞄準了打。

最後林宇看中距離公路三十多米的一座坍塌的小院子，小院後面是一個岸邊長滿雜草的水塘。

到時候剛哥帶人藏在草叢裏，除非放火否則誰也找不到草里的人。

到時候從草叢裏出來的青幫成員藉著小院子掩護，瞄準一起開槍，一人十槍打完就跑，然後各安天命。

南星橋南側不遠有個小山包，是附近唯一的制高點，這裏必然是鬼子警戒哨位，設立機槍陣地。

林宇選擇了一個距離公路和山頭都差不多的位置，兩邊都不到三百米，是一片蘆葦盪，幾個零散的破敗的墳頭散落其中。

眾人敲定細節就直接分開，剛哥先行，他們有轎車，望江路直接回家，而且直到任務完成都不會再分開。

林宇趕路的自行車都藏在橋邊雜草里，他卻沒有走，而是走進了路邊一個普通民居里，裏面有一個梯子，直通房頂。

屋裏走出一個年輕人，二人目光交錯，點頭致意，那人推著一輛自行車走了出去。

張明，26歲，特務處杭州站情報科科員。

11點50分。

南星橋轉向江城路路口，一道低矮的院牆後面站着九個黑衣人，正在注視着前面不遠處騎着自行車靠近的人影。

杭城陷落在即，大部分居民都已經逃去江南，

這附近居民寥寥無幾。

李書崑，45歲，特務處杭州站行動科少校科長。

李書崑早在半年前就已經和日本人搭上了線，最近的任務重心就是掩護日軍進城。

他威脅收買了行動科大部分骨幹力量，雖然無法阻止炸毀發電廠，錢江大橋，但是利用同事身份誘捕了很多軍統同事。

根據俘虜的口供，李書崑很快就分析出日軍進城之前特務處有一次大動作，未必妄圖什麼像樣的功勞，但是南京方面就喜歡這個，否則也不會有上四行倉庫保衛戰的事情了。

所以只能是暗殺，那麼就很明朗了，進城日軍地位最高的就是18師團長牛島貞雄中將！

進城路線是昨天剛剛制定的，南星橋地勢複雜，伏擊最好的地方，那麼林宇必然前來勘察。

今天就是設伏想要抓捕情報科副科長林宇，鑒於情報科人員的隱蔽性，很多同事都不知道林宇的特長，再加上昨晚行動隊高手李岩的陣亡，李書崑把所有能抽調的人員全都找來，力求萬無一失。

不過人手不算多，今晚這八個手下都是有把柄攥在李書崑手裏的特工。

李書崑手裏端著M1911A，這款手槍基本是國軍軍官的標配了。

手下都是駁殼槍，有兩個負責掩護的還加裝了槍托。

自行車逐漸靠近，兩名手下上前揮手叫停，裝作夜間巡查的便衣，交談了幾句，仔細搜身以後，揮手讓那人走了。

顯然只是個路人，李書崑放下手槍，眼睛卻死死的盯着那個路人慢悠悠的騎車遠去。

直到人影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李書崑突然低聲對手下說道：「去兩個人追上去把人帶回來，注意盡量小聲點！」

手下雖然不解，還是分出兩個人飛快的追了上去。

騎車人聽到腳步聲，頭也沒回直接加速玩命蹬車轉眼就消失了。

雖然今晚月色不錯，但畢竟也是夜裏，兩個特務追了一里多地，沒看到人影，只好喘著粗氣往回走。

兩人都是行動科的老手，訓練有素，走夜路都是靠近路邊，藉著房檐下的陰影隱蔽身形。

回頭路走了一半多，依稀看到埋伏的破院子，寂靜的夜色里突然響起了槍聲。

那個騎車人不知什麼時候摸了回來，對着兩個特務打起了黑槍！

一個特務后心中彈，當場死亡，另一個特務彎腰躲進門洞裏，隨即轉身還擊。

李書崑聽到槍聲，頓時感覺有點坐蠟，嘴裏就罵了一句，今晚的埋伏徹底暴露了。

再分兩人去接應，剩下五個人向南星橋方向搜索前進，日本人給了錢，還有警察局副局長的承諾，不做出點像樣的成績恐怕不好交代。

四個特務分左右兩邊向南星橋路口，隱蔽前行。

李書崑壓在最後，看着迷離的夜色中樹影婆娑，心裏很是不安。

「啪」！前方傳來一聲槍響，李書崑瞬間縮到街邊一個牌坊柱子後面，手裏的槍口對準槍聲傳來的方向。

12點05分

林宇收回剛打一槍的手，不用看戰果，距離三十米以內，瞄定開槍，敵人必死。

伏低身體，手腳並用的順着梯子滑了下去，然後沿着牆根小跑向鄰居家。

千層底的布鞋，長期的訓練，讓林宇可以將腳步聲壓的很低，雖然不至於無聲無息，但是即便是這安靜的夜晚，也很難被人聽到。

李書崑背靠着石柱，一動不動，故意放緩側耳傾聽，遠處傳來那個騎車人和接應特務對峙的槍聲，讓他略微心煩意亂。

林宇剛才那一槍精準的擊中一個特務的腦袋，剩下三個特務都找到最近的掩體躲起來不敢冒頭。

他們的位置看林宇瞭然於心，作為一個專業特工，他早就安排好了後路，這段路一百多米的地形都印在心裏。

包括李書崑藏身的牌坊！

林宇連續翻過三個院子，在一家院內門裏停了下來，平復了一下呼吸，收起1911，右手抽出軍刀，左手拿着勃朗寧小手槍，打開保險。

這個院子的居民顯然沒有出逃，因為門是在裏面栓著的。

林宇從門縫裏向外看，斜對面有一個特務正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緊張的觀察，正是自己打死的特務搭檔，這人還不時的看向自己左邊，很明顯另外兩個特務就在門外。

想了想，林宇找了一塊石頭遠遠朝剛才開槍的方向扔了過去。

「彭！」的一聲悶響，在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過去的時候，林宇腳下用力一竄，右手搭住兩米多高的牆頭，一翻身就跳到牆外。

人未落地已經看到兩道人影緊貼牆面，正在配合警戒，離自己不到三米，腳踩實地，左手一揮「啪」的一槍，街道對面的特務應聲倒地。

林宇毫不停頓，彎腰彈出，直衝另外兩名特務，那兩人此刻剛轉身，還沒看清狀況，一團黑影已經撞入一人懷中。

黑暗中，刀光一閃而沒，林宇撞進特務懷裏的時候，軍刀同時從其左肋插入，特務瞬間斃命，同時屍體被撞飛。

另一個特務明顯沒有反應過來如何應對，林宇不等站起身就一腳踹在他小腿后側，隨即擰步轉身左手按着他傾斜的肩膀，右手一刀封喉。

三秒鐘滅殺三個敵人！

林宇封喉的刀還沒收回，連續槍聲響起，李書崑能坐穩行動科科長的位子，身手自然毋庸置疑。

子彈接連打在已經死去的特務身上，林宇藉助屍體向旁邊移動了兩步，然後直接竄進門洞裏。

李書崑連開七槍，「咔噠」一聲子彈打光，隨手換上彈夾，雙手據槍，心臟劇烈跳動。

不是心理素質不過關，剛才敵人就在他十幾米外動手連殺三人，身法快到自己無法瞄準！

對方無論刀法還是槍法都是平生僅見，更別提如同鬼魅的身法。

軍統內部高手如雲，但是能做到林宇這樣地步的，李書崑從沒聽說過。

恐懼緊緊的包裹着他的心！

李書崑突然感到萬分後悔，給日本人跑腿提供情報就對得起他們了，真不值得拼上性命啊！

李書崑想到這裏，藉著路邊障礙物迅速撤退，追上那幾個還躲在角落裏開槍的特務，打了幾個手勢，倉皇逃離。

林宇一直躲在門洞裏沒動，不是不想趕盡殺絕，只是他受傷了！

李書崑打出的子彈基本都被特務屍體擋住，但是有一發子彈穿過屍體腋下，在林宇小腿上劃出一條溝。

林宇坐在門洞裏，苦笑着自言自語：「烏鴉嘴啊，還真要去醫院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