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

浪花

我在我的簡陋木板床上面醒來,錘了錘僵硬的背。

這是位於市內的一間廉價地下出租屋裏,潮濕的臭氣無時不刻在侵入我的鼻腔。

我叫解凡,是這富有城市中的一個窮人。至少現在是。

我在一家工廠裏面做苦力工作,這座城市對初來乍到的我並不友好,即使在來到這裏之前家裏面已經給我做好了學歷準備,但是缺乏工作經驗是致命的。

我掙扎地起了床,因為受不了工廠宿舍里的環境,我便以每月八百塊的價格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裏面租了一個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對於現在每月才三千工資的我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這個屋子沒有洗漱間,只有廁所跟卧室,所以我自己搭了一個十分簡易的洗漱台在卧室裏面,唯一的好處就是近。匆忙洗漱過後我立馬穿上衣服出門,我像是一個一直生活在黑暗的怪物似的從地下室裏面走到上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我在街邊早餐攤買了一份三塊什麼都不加的雞蛋灌餅,自從來到這個城市過後我的早餐一直是它。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地鐵站台,並在上車前吃完了灌餅。在半小時之後,我到達了我工作的工廠,換上了工服。我的工作就是把流水線上面產生的廢料開車運到郊區外的回收廠裏面,來來往往就是我的工作。

我有個助手,叫彭雪,幫我從每個車間裏面統計回收的廢料數量就是她的工作,所以工作時間基本我們都待在一起。

她很漂亮,這也是我經常被廠里男人找麻煩的源頭。簡直像小說劇情一樣。

「沒休息好嗎?」彭雪見我在貨車門前發獃。湊到我的面前。

「沒有,才睡醒而已。」我看有工人扛着廢料袋往車這裏走,便爬上了駕駛座。彭雪也上了副駕駛。後面的工人裝好廢料袋之後朝我這邊的後視鏡比了一個OK的手勢后我就發動了貨車開出了工廠。

車緩緩從川流不息的街道駛出,四周的樓也漸漸變低。彭雪每次出城似乎都是神采奕奕的,頭不停地朝車窗外張望。

「你說這城市的房子這麼多,怎麼就沒有我們的一份呢。」彭雪有些凄涼地問我。

「努力吧。」我淡淡地回應。

「這個時候不應該來點勵志語錄嗎?」

「我還沒有成熟到給別人講道理。」

彭雪嘟了嘟嘴,沒有再說話。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一看是個外地的電話,一下子就給掛了。

「怎麼不接呀。」

「騷擾電話。」

「騙人,現在的手機基本都有自動識別的吧。」

我沒有理她,但也不敢把手機調成靜音,要是沒有接到上司的電話我怕是就要被掃地出門了。只能祈禱她別再跟我打電話了,畢竟我現在還沒有多餘的錢換電話。

從工廠到回收站往返一趟大約兩個小時,我的工資則是多拉多賺,但是每次卸貨會耽擱不少時間,所以我給回收站的人一些小錢,讓他們幫忙卸貨,有閑錢賺他們當然樂意,廉價的勞動力使我一天會多賺十幾塊。

「小凡,今晚去喝酒啊。」彭雪搭上我的肩。我輕輕挪開她的手,並在心裏盤算了自己的餘額,搖了搖頭。

「倒是你,每次去就花掉半個月工資,不怕挨餓嗎。」

「不還有你嗎,到時候我就跟你表白,跟你處對象,花你的錢。」彭雪做出渣女式發言。

我一下子就靠近她的臉,鼻尖與鼻尖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她的臉立馬漲紅,一下子與我拉開距離。

之前有也不少人揣著這心理來到我的身邊,我還是第一次見當面說出來的。

話說明明是你先調戲我的,為什麼自己反而害羞起來了。

「那,那你今晚到底來不來。」

「你請我?」

「行啊。」

「那我當然賞臉去了。」

「怎麼感覺是你佔了便宜。」

「對啊,你請客我當然佔便宜了。」

「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對。」

我笑了笑,沒有解釋。

下班之後,彭雪留下一句「等我電話」就離開了。

我脫下工服,有些疲憊,畢竟開貨車也是一項體力活。

我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買了幾包好煙,換上了還算看的過去的衣服。

我打開手機,顯示幾十個未接的來電,號碼也全是外地的。

我來到了彭雪說的一家酒吧,彭雪見我來了,連忙招呼我坐下。現在時間還早,酒吧裏面放的一些還算舒緩的音樂。一旁的服務員在開酒擺酒。座上除了彭雪還有其他的人,一部分是我比較眼熟的工人,一部分比較年輕,應該是彭雪的朋友。

我看着這些人,才明白這是彭雪組織的聯誼。

難怪我覺得有些目光讓我不自在。我坐在彭雪旁邊。她立馬給我拿來杯子倒酒。一旁的男人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

「哎,怎麼樣。」彭雪身體向後面傾了傾,讓整個身子展現在我眼前。

「什麼怎麼樣?」我裝傻充愣。

「你好煩。」

隨後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彭雪也脫了外套,貼身的毛衣勾勒出她的完美身材。另外幾個女生的臉也紅彤彤的。其他男人的位置也發生了變化,從男生跟男生一起坐變成了一男一女坐一起。

我只是隨着音樂微微擺動身體,並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開始大喊大叫。

「你還挺能喝的嘛。」彭雪靠近了我,應該是酒精的緣故,她並沒有像今天回收站那樣避開。

「我從小酒量不錯。」

「原本還想灌醉你的呢,結果酒都要差不多了。你卻還遊刃有餘的樣子。」她不滿地抱怨。

我看了看一旁的酒箱,已然只剩空瓶。

「那邊有些工廠的人我也不認識,硬跟着來的。」

彭雪在我耳邊小聲說。

我正要說點什麼,其中一個男人忽然站起來大聲說:「今天大家開心,我從家裏帶了幾瓶軒尼詩,給大家開開眼!」

「噢噢噢哦哦哦哦!」

現場一片起鬨聲。

「軒詩尼?我聽說可好幾千一瓶啊。」彭雪有些傻眼。

接着那個男人從一邊包裝過分華麗的禮盒裏面就像拿啤酒一樣拿出了三瓶軒尼詩。

我就著昏暗的彩光,一眼看出了這酒的真偽。

要造假的話,起碼把鉛封也做好吧。當然,這種毀氣氛的話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還喝嗎?」我在彭雪耳邊突然說,她嚇了一跳。

「嗯。。。。其實,比較囊中羞澀。」她有些窘迫。

我沒有說話,只是叫來了服務員。我當然沒有像網絡霸總那樣說:「把你們這最貴的酒上了。」

而是讓服務員拿來酒單,我拿wx掃碼選酒。

我一掃,DJ台上的大屏幕立馬閃了起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主持人就對着全麥大聲吼到:「歡迎BO5座的尊貴會員光臨本酒吧!」

我這一瞬間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因為周圍的視線已經朝拿着手機的我聚集了。

「尊貴會員哎,我還沒見過。」

「那是,整個江海市怕是不超過十個。」

我們這一座也反應過來了我們是BO5座,把視線一下子投向我。

我不緊不慢地把選好的酒點了,然後把我的手機塞給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彭雪:「你要的酒點好了。」

「哎?我沒。。。」

我連忙坐下給她倒酒,讓她沒機會解釋。

「這次就算你請客的回禮了。」我小聲地說,順便把問題轉移。

服務員把加的酒搬了上來,氣氛更上一層樓。

「沒想到啊彭雪你還是尊貴會員。」

「啊?哦哦,可能是之前開的忘記了吧。」

彭雪以為所謂的尊貴會員只是幾十塊一個月的爛大街會員。

「彭雪,這酒吧叫什麼名字?」

「叫醉生,怎麼啦?」

「沒事。」

「這可是家全國連鎖酒吧,總部可是設在了京城呢。」

坐我們對面的男生炫耀着自己的見識,彷彿醉生就是他家開的一樣。

「真的嗎?你去過嗎?」

四周的女生眼裏冒出星星。

「那是,總部的經理還是我朋友呢。」

他很享受這種被人羨慕的眼光。

醉生的總部的確在京都沒錯,但是他口中的經理是瞎扯的,因為我沒有聽說過。

我默默地聽着,沒有做聲。

有其他座的男人過來找彭雪敬酒。被我一一攔住了,因為要是彭雪被拆穿了我就尷尬了。

酒局結束之後,我自然而然地擔起了送彭雪回家的美差。

但是她實在醉的厲害,我拿出提前買好的解酒藥跟她喝了。然後把她扶到一旁廣場邊的長椅上面休息。

「原本以為還能看見你喝醉的樣子呢。」

彭雪醒了些,有些失落地說

「為什麼想看?」

「因為感覺無論什麼時候你都遊刃有餘的樣子,沒見你慌張過。」

「表面功夫而已。」

她沒再說話,只是望着街道的夜色。

「你為什麼要來這座城市啊?」彭雪再次開口。

「我?大概因為不安現狀吧。」我想了想,似乎只有這個詞能代表我。

「我啊,從農村來,在農村讀了初中就輟學來到這個城市,原以為到處都是機遇。結果都不是為我準備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聽她說。

「我也知道只靠工廠的話只夠眼目前的生活。我雖然時常告誡自己還很年輕,以後機會多的是,但是我卻始終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裏,我揣著這樣的思想得過且過,清醒的墮落。」

我還是沉默。

「喂,作為男生這個時候不就應該說一些帥氣的台詞,然後我就會哭着撲到你的懷裏唉。」她似乎總是幻想着小說里的情節。

「這是你自己的坎,別人的話終究只是參考。」

「死直男。。。。」

「解先生。」

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聲。

我跟彭雪回過頭,看見酒吧裏面的服務員站在我們身後。手裏拿着一部手機。

「找您的電話。」

他雖然語氣尊敬,但是有些不容置疑的氛圍。

我大概猜到了對面是誰,從我在這家酒吧登陸的那一刻起她大概就在找我了。只是這裏實在遠,她不可能趕的過來。

我接過手機,貼進耳邊。

「喂。」

一旁的彭雪也好奇的湊過來。

「我總算能聽見你的聲音了啊。」對面傳來不服氣的女聲。

我沒有說話。

「算了,你要是現在立馬回京都,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既然出來了肯定就沒打算輕易回去。」

「這個節骨眼上老爺子把你支出去,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用意。你犯得着跟他杠上嗎。」

「別逗了,解凝。」我直呼對方的名字。

「。。。。。我會來找你的。」她說完,掛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還給服務員,他就回去了。

「誰呀?」

「外地的親戚,借錢的。」

「哈哈哈哈哈,原來你不接電話是因為這個啊。」

「那是,我連自己都養不活。」

「那你從了姐姐,姐姐養你。」

「得了吧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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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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