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期中測驗

廬河七中學生的路註定是一條直線，沒有什麼青春的激情可言。聰明的和不聰明的平等地接受應試教育，直到高考那一天為止，都重複著白天一直上課晚上一直寫作業的枯燥日常。雖然林星早已掌握這些知識，但還是沒法跳出這上課寫作業上課的循環。據說BJ上海頂尖高中的學生能全面發展，參加學科競賽、組建樂團、提前上大學的課簽約降分錄取等等，但這些在廬河都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廬河一中。如果已經顯露出學科競賽的天賦，廬河一中允許他們在考試前放幾天假，暫時離開高考的大旋律專心複習競賽。然而在七中，就連這點可憐的權利都沒有。一中正緊鑼密鼓地趕競賽課的進度，七中還沒開始上。據說原定帶物理競賽的老師，在備課時受到了巨大阻力，頭髮一根一根往下掉。最後他請求領導寬限點時間，等期中考試結束再正式上課。

林星趁著這段時間看了會朗道力學，但顯然這本書對競賽沒什麼幫助，而且也不怎麼適合自學。林星想用它找回點曾經學物理的感覺，事實上也確實找回了——想起大二理論力學期末考試前焦慮地翻書的自己、組會時鐘朝遠那貨嘲諷自己還沒個本科生管用的話語。那個本科生當晚還發朋友圈，為學校研究生質量感到憂慮，稱「金本科銀碩士」的說法誠不我欺。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忘了，總之那條朋友圈沒有屏蔽林星，讓林星非常不爽。林星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要是科大的，這麼說也就認了。江南師大的本科，那高考比自己少了六十分都不止，還好意思復讀這種智障言論。

在繁重的作業和對初學者不友好的物理書的摧殘下，林星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心是把曾經的暗戀對象白雨涵追到手。隨著林星的心態越來越差，和白雨涵當同桌的這幾個禮拜，不但沒有讓感情逐漸升溫，反而因為林星一直朝白雨涵倒苦水，引起了白雨涵的反感。按說林星在鍾朝遠的調教下，早已練就了一身超強的抗壓能力。但廬河七中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把林星壓得喘不過氣來。林星一開始還覺得，自己以一個研四老學長的閱歷，追未經世事的高中女生手到擒來，現在卻早已沒有的那般從容。看著班裡同學每天有說有笑，未經世事、沒有抗壓能力的反倒成了自己。

期中考試對林星來說，是一個機遇。考試排名，考得好的就會得到老師的關注與期許，一些出格的行為也會被包容，壓力會被轉移到考試倒數的幾個倒霉蛋身上。期中考試的前幾天，林星一邊強忍著應試教育帶來的巨大精神壓力複習，一邊在內心裡默默地向即將成為班級公認的學渣的同學們道歉。大家中考分都差不多，學習能力也差不多。但殘酷的事實就是，有些幸運兒會成為學霸，有些會成為學渣。這其中還有一套正反饋機制。考得好的人得到周圍認可會越來越好，考得差的人則會被老師、家長認為本來就這麼差，從而越來越差。

高一的期中考試九門課都考。江南省還沿用了傳統的文理分科高考模式，不像其他省份可以自選三門。林星讀高中時，由於早早地被告知高考要麼考文科要麼考理科，選什麼儘快決定，確定選理科的同時也就放鬆了對文科的學習。這也導致林星雖然常年是班級前五，但高二結束參加學測時，仍然有些發虛，仔細地複習了政史地三門。但此時再次複習時，林星發現文科也沒那麼難，內在的邏輯線條還是很清晰的。期中考試的卷子做下來，

林星感覺發揮還算穩定，應該能拿個不錯的成績。

「喂，白雨涵嗎？我是林星，明天晚上出來吃個飯？」借著最後一點同桌情誼，考完期中考試最後一門的當晚，林星回到家，打電話試著把白雨涵約出來。「好啊，明天還有哪些人一起？」白雨涵問。林星撥電話時沒多想，潛藏在心底十幾年的戀情翻騰來翻騰去，腦子一熱就自然地做了告白的決定。但沒想到，在白雨涵眼中，自己只是初高中同班同學，雖然正好坐同桌更熟絡一些，但絕對沒有戀愛的成分在裡面。林星有些氣餒，又不敢再次挑明，只好支吾著說也約了初中的其他同學，考完期中考試大家一起聊聊學習什麼的。「好啊」，白雨涵答應了下來。「那我明天下午再給你打電話，拜拜。」「拜拜。」掛掉白雨涵的電話，林星只好硬著頭皮再拉幾個人，盡量搞出一個初中同學小聚的氣氛。

「不行，我明天還要考試」，徐建永拒絕了，「也沒必要打電話問我，在群里問一樣。現在周末我能用手機的。」「我知道一中還在期中考試，但明天是最後一門了吧？明天下午考完，正好晚上出來玩。」林星還沒死心。「我晚上還有補習班。」徐建永說。「什麼？那你明天上午期中考試，考完了晚上還要去上補習班？你還是人嗎，哪有這樣的。再說現在廬河的幾個高中都在期中考試，補習班開給誰啊？」「晚上又不考試」，徐建永淡定地說。「建永，明天晚上，對我很重要。」算了，豁出去了，林星心想。「我想約白雨涵出來，她說最好多喊幾個人。我正在喊人，希望你能幫我一把。」「怎麼，當你們的電燈泡嗎？」徐建永沒有領情。「既然你喜歡她，約她出來她也答應了，就不要再喊別人了。」

「不不不，她的意思是，如果是同學聚會可以來。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可能就不來了。」「她是這麼說的？」「後面半句是我想的。」「你平時在班裡也不活躍，沒組織過同學聚會。白雨涵肯定也是對你有好感，才答應的。問你還有誰要來，只是擔心自己理解錯，不是再讓你喊人來。」「不是，你懂個什麼？你去一中，學習確實比我好，難道戀愛方面也比我懂？」「我有女朋友啊。」徐建永說。「哦」，林星掛了電話。中學戀愛也就是過家家，算不上什麼正經的戀情。但林星一直到研四，都沒談過戀愛，連過家家的經驗都沒有。想到這裡，自己二十多歲，還要被中學生教怎麼為人處事、怎麼談戀愛，就不禁悲從中來。

「喂，明天晚上來吃個飯嗎？」雖然徐建永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林星還是不想冒險，決定繼續喊人。「可以是可以……」於至辰說，但好像又有些不情願。「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難約？你也考完期中考試了吧，出來玩一玩不好嗎？有時間打遊戲噴我，不如出來走一走。」「但我這個月零花錢用完了。」「你媽管這麼嚴？和你媽說，同學聚會吃飯，應該會給你錢的吧。」「還是算了。」「吃個飯能花幾個錢？你來我請你行了吧。」「那也不太好。」「我把地點定在你家附近，你走過去就行也不用花錢坐車了。餓幾頓也出不了什麼事，你就明天晚上餓一頓看我們吃，陪我們聊聊天得了。」「行吧。」「那記得明天來啊，我明天下午定好了再給你打電話。」

「你好，我是白雨涵。林星在嗎？」沒過多久，白雨涵又打來了電話。「我是林星，怎麼了？」「明天晚上，可以喊劉晴一起嗎？」「好啊好啊，歡迎。」「好，那我去跟她說。對了，大概在哪啊？」「就農大旁邊的CBD那一塊吧，吃麥當勞。我早一點去佔座，來了就邊聊邊等人。」「嗯~，麥當勞嗎……」「你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肯德基也行，反正那塊也有。」「啊，不是這個意思，麥當勞也可以……」「那就麥當勞吧，明天晚上。盡量早點來吧，多聊一會，反正我會提早到。也許下午還可以一起玩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