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
昂首挺胸的踏出拉麵館，在路人詫異的目光中，寧一踩着高跟鞋狂奔。她知道緋雪沒有惡意，她只是好心想勸說自己換一個職業，可是，依舊還是觸及了自己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這樣出賣**和靈魂的事情，誰願意做？
可是，不這樣，憑着自己的初中畢業證和絲毫沒有背景關係的孑然一身，能找到什麼高收入的工作？怎麼付得起媽媽高昂的醫院費，怎麼還得起那個被稱之為父親的人欠下的債務？
再說這是自己家的事情，怎麼可以去牽扯好朋友、耽擱好朋友的幸福？寧一使勁的搖著頭，而且，借出高利貸的那幫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萬一債務實在還不了，豈不是會連累到緋雪和小雨，絕對絕對不能把他們拖下水。
一陣狂奔之後，寧一的心漸漸平靜了不少，理了理自己跑亂的衣服和頭髮，擠上一輛公車。也許計程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只有在公車上，寧一才會感覺自己和別人一樣，才會覺得不那麼孤獨。
「什麼？我媽剛剛被人接走了？」寧一站在一家精神科醫院的諮詢處，失聲喊出：「我們家沒有多的親戚，怎麼會有人接走我媽？」
「會不會是你朋友啊？這位小姐，你仔細想想。」諮詢處的小妹竭力保持着春風般的態度來面對眼前這位隨時可能暴走的小姐，「說不定……」
「不可能。」一陣恐慌揪住了寧一的心，她身邊的人稱得上朋友的，只有丁小雨和緋雪，而自己剛剛正和他們在一起的，「我朋友沒有誰會接走我媽，你們怎麼能隨便就讓人接走病人呢？你們醫院是怎麼回事？」
「這位小姐，你不要生氣。」諮詢處小妹趕緊道，「對方接人走的時候，出示了你和病人的身份證複印件，以及一直以來的病歷，診斷書，還幫你結清了之前欠付的醫療費，所以……」
「不可能，不可能……你說的那些資料我沒給過任何人。」寧一搖著頭，那些東西都是自己收著的，怎麼會有人拿得到，寧一定了一下心神，對諮詢處的小妹道，「我沒有委託過任何人來接走我媽，也沒有任何人通知過我。請問今天來的人，長什麼樣子，有幾個人？說了什麼話沒有？」
「我只知道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很帥，女的很漂亮。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你可以去問一下主治醫生，因為是要辦理出院，所以主治醫生應該和他們交談過。」
十分鐘后，寧一急匆匆的跑出醫院，在路口心煩意亂的等著計程車，腦中回想着剛才和主治醫生的交談——
「那不是你妹妹和妹夫嗎？說是從國外回來，現在要把你們媽媽轉到更好的醫院去。」主治醫生笑眯眯的，「你妹妹人長得和你一樣漂亮，而且嘴好甜。你媽媽幾下就被哄得樂呵呵的，你有這麼個好妹妹，怎麼一直都不說呢？」
「我沒有妹妹。」寧一鐵青著臉，「我媽神智不清，怎麼你也跟着神智不清了？我從一開始就說過，家裏只有我和我媽相依為命，哪兒來的什麼妹妹！」
「可是……」主治醫生的笑容冷掉，張大嘴巴看着寧一。
「我只想問，那人有沒有說把我媽帶到哪兒去了？」寧一從牙縫裏面擠出幾個字來，「你好好想想，不然，你就等著接法院的傳票吧。」
其實，寧一很清楚，就醫院來說，沒多大責任的。畢竟別人出示了一切證件，醫院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對方為病人親屬。
「我交代了一下病人的情況，然後……對了，」醫生一拍手，「你妹、不，那位小姐走的時候說過，你不知道她會接走媽媽，如果你來了，就讓你快回家，她在家裏等著給你驚喜。」
在家等著，她到底能怎麼進自己的家？翻窗？撬門？寧一望着來來往往的車輛，恐懼、焦急交織著繚繞在心頭。
到底會是誰能拿到出院必備的證件，那麼從容的接走了媽媽？自從那個男人欠下高利貸，逼瘋媽媽以後，家裏真的沒有任何親戚朋友的來往了，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丁小雨和謝緋雪。莫非，是高利貸的人來要債了？可是期限還沒到啊！
呼~~~寧一呼出一口氣，不管是什麼，對方已經提示讓自己回家，那就看看家裏到底有什麼「驚喜」吧。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至於媽媽，就算拚死也要保全她。
該死的，怎麼沒有空車？這個時間很忙嗎？不行，再這麼等下去，不知要等多久，萬一出什麼變故怎麼辦？一定要趕快回家看看。寧一心急如焚，四處張望，腦中盤算著怎麼才能儘快回去。
正在此時，不遠處，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從一輛黑色私車上下來。只是瞄了一眼，寧一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雖然她連這個男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她迅速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姿態，埋着頭疾步朝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看到那男人擦得很亮的皮鞋了，寧一的嘴角勾起一抹誰也看不到的笑。然後——
「啊——」寧一一聲中氣十足的慘叫，響徹整個路口，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左腳腳裸，表情痛苦扭曲，泫然欲泣，「我的腳……」
「小姐，你沒事吧？」那個男子的聲音傳來，溫和而富有磁性，讓寧一這個久經沙場的人，都忍不住心漏跳半拍，「可以站起來嗎？」
寧一迅速回神，現在應該楚楚可憐：「不行，我的腳，好疼好疼……」
男子看着寧一的表情變了變，眼中已經浮現了鄙夷和不屑，明顯這個女人是騙子。剛剛她故意撞上來，現在假裝腳受傷，無非就是為了錢。不想和這些騙子糾纏，男子的聲音依舊很溫和：「小姐，我還有事，你拿着這些錢去醫院看看，應該很快會好的。」
一疊紅色的人民幣遞到寧一面前，寧一愣了兩秒，靠，你有錢就是大爺啊？是的，我寧一是缺錢，可是還沒到你像施捨乞丐一樣對待吧。而且，我現在急需要車回家，不是這點臭錢。
寧一沒有接那錢，而是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眼前站得很挺拔、很不可一世的男人，臉上是笑，眼中全是冰冷：「先生，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當你撞到一位女士之後，第一件事情應該是道歉？」
那男人愣了愣，隨即從鼻子裏笑出一聲：「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情，應該是把女士扶起來。」寧一伸出自己的手，示意男人，接着道，「詢問這位女士傷著了沒。」
那男子並沒有去拉寧一的手，而是把錢塞進寧一的手中，哈哈一笑：「我想，第三件事情就是如果這位女士受傷了，就賠償對不對？我把前面兩件事情都省了，直接跳入第三件，不是更好嗎？」
「不對，第三件事情就是如果這位女士受傷了，你應該送她回家或者送去醫院。」
「那你現在受傷了嗎？」男子看着眼前的寧一，笑着道，沒想到還有人做騙子能做到這份上，既然都是騙子了，何必還在乎那點尊嚴。
「明顯受傷了。」寧一佯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呢？」
「所以，你得送我回家。」
「要是我不送你回家呢？」
「你會後悔的。」寧一真的嘆了一口氣，為什麼這個男的看上去一副人模狗樣的外表，卻連最基本的如何對待女士都不知道，還以為很快就能搞定，讓他送自己回家呢。
「我倒想看看，我如何後悔的。」
寧一忍住心中的怒火，忍住想扭頭走人，另外找車回家的想法，決定和這個男人抗衡到底。她深呼吸幾口，猛然抬頭，用跟她現在優雅的坐姿毫不相稱的潑婦聲音大喊：「你這人怎麼這樣，把別人撞傷了就想走人？一個對不起也沒有！到底有沒有教養啊你！」
男子的臉部肌肉**了一下，這個女人為什麼可以變化得如此之快，從楚楚可憐到優雅女士到潑婦罵街，一點停頓也沒有。真的不是為了錢？好，看看她到底想要如何。
隨着寧一不斷的叫罵，原本就人來人往的路口，很快積聚了一大堆人，指指點點。寧一很滿意，根據經驗，雖然穿着西裝的人骨子裏最是不要臉，不過外表上，是非常要臉的，現在就讓這個男人好好出出醜。
只是那個男子的樣子讓人很不爽，寧一看到他以一個極其紳士和舒服的姿勢靠在自己的車上，如同一個旁觀者一樣看着她的表演。寧一咬咬牙，把手中的錢撒向那男人，喊出最後一句台詞：「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自己拿去，留着發爛吧！」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悅耳的男聲在寧一身後響起，一雙有力的手臂，把寧一扶了起來，「有的人就這麼沒有素質，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傷得重不重？我送你回家！」
本來寧一還在惱怒，不過聽到那個男生最後一句「我送你回家」，便覺得如聞仙樂，笑容情不自禁的浮上臉頰，回頭看到了這個戴着摩托車安全帽的男人，低聲道：「謝謝你能送我回家。」
摩托車騎士扶著一瘸一拐的寧一，走到一輛線條很優美的摩托車旁，把自己的頭盔取下，寧一看到了一張清秀至極的臉，帶着讓人溫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笑容。那人把頭盔按在寧一頭上，然後跨上車，載着她疾馳而去。
原來她只是想有人送她回家，可惜我真的沒空。靠在車前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揚，看了看來來往往卻無一輛空車的路口，心中已是瞭然。
不再理會那些還沒散去的人群，也沒再多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紅色人民幣，那男人徑直走向自己剛剛就要去的地方。
在他身後，地上的人民幣那麼刺眼，剛剛還在痛斥這個男人的無禮的人們，如惡狼搶食一般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