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部（4）

「喂。」林務官沖他喊了一聲，「想說什麼就說吧，你不是一個說句話還要思索的人。」

「在來之前我知道您面臨上了這件麻煩事，您是個心善的人。可您為什麼不動用家族的權勢，儘管您是跟父親賭氣離家的，但您需要幫助時我相信您父親一定會答應。」鳩山清說。

「我當然可以用家族的權勢，撒切爾家族算什麼？一個靠着走私發跡的家族而已。」林務官滿臉鄙夷，在普通人眼中衣着光鮮、手握權勢的上流人在他口中像是不入流的不乞丐。

「那為什麼？」鳩山清問。

「你覺得我能幫他幾次？一次兩次或是更多。同樣的，世界上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我又能怎麼辦？」林務官抬頭看向車頂，目光發怔，「而且我們也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種賭氣似的離家出走持續不了多久，總是要回家的，你不就來接我回家了—？說到這，你有沒有產生過想回家的想法？」

鳩山清腦海里閃過記憶的片段，全木修築的居所坐落在大阪的山林間，一條溪流從門前穿過。修房子的人水平不低，建築雖然不大，但充分利用了空間，該有的一個不落下，造得一片溫暖。每到黃昏時，門口的小橋上總是站着穿和服的女人，眉眼帶笑看着他搖搖晃晃回家的身影。女人不光等他，還有丈夫和女兒。女人在年輕時還是當紅的歌星，漂亮的外表和甜甜的歌聲讓她追求者無數，但她卻在事業大好的時候選擇了下嫁他人，成了一名典型的家庭主婦。兒子和女兒需要出去上學，丈夫在當地也頗有名望，雖然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些什麼，但總之看起來很忙，所以一天下來葉就只有她自己在家裏待得最久，家裏都事務都靠她獨自一人。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會唱歌而已，沒想到連家裏大小事務都能處理的這麼好。」酒鬼老爹每次喝酒喝糊塗了就要開始說糊塗話，「娶了麗子真是讓我三生有幸啊！」

老爹平日裏是個嚴肅的人，做起事來認認真真。但喝了酒之後就像變了個人，嘴上邊說着胡話，邊把鳩山清和妹妹抱在膝蓋上，然後用下巴上剛長出來的胡茬戳他們。他喜歡看女兒和兒子被自己逗得氣鼓鼓的樣子。

媽媽不阻止老爹的卑劣行徑，只是在一旁拍着手安慰他們兩個，說爸爸累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一次休息的機會，所以就忍耐一下吧。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老爹為什麼喜歡做這種討厭的遊戲，直到某天他第一次飲酒後，酒精刺激神經讓他有些亢奮，看到房間展櫃里和妹妹一起做的蝴蝶標本，心中莫名的蠢蠢欲動他才明白。

所以老爹那時候是在借酒澆愁嗎？也對，像他那樣整天崩著如果不適當發泄一下估計會瘋掉吧

一間屋子如果常年居住的話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如果離開幾年，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毛病，甚至坍塌。ZG人說這是因為屋子沒有人氣，老屋子是有意識的……所以現在那幢木製別墅應該早已蒙塵並破敗，或許成了林中動物的樂園？

人小時候總是想着快快長大，這樣就可以離開家有自己的世界，想幹嘛就幹嘛，所以盼著鐘錶走快點。可等到童年的曠野築起鋼筋水泥之森，四處碰壁，卻又念起那片浩瀚。鐘錶可以隨意撥動指針，但無法改變時間，也永遠也回不到過去。

大阪的山林里有着黑熊，他只希望黑熊不要把那裏破壞的太糟糕，這樣他回去還能觸景生情緬懷一下。

「從東海岸驅車跑到西海岸，還只有短短一天的時間，哪怕我們吃喝都在車裏解決這也是不現實的。」林務官說，「還有，這個姿勢非常難受，我的腿已經痙攣了。」

「開車只是遵照您父親的指令而已，我只負責執行。座椅上我沒有放東西，您可以側躺着睡覺。」林務官又在發牢騷，鳩山清毫不在乎，拿出他父親的話堵他。

林務官從小被養得挺不錯的，出門有專車車接送，司機是開車的好手也能在開車時講些笑話逗樂。寬敞的車內大的也許能放下一個泳池，香薰味如山間暖風般醉人，在巨大的沙發上他擺出任何姿勢都行，只要下車時給人的第一眼是端莊就行。或許用眾星拱月來形容最合適，所以此刻此等的乘車姿勢只能說是大少爺屈尊了。

他們從早上一直跑到月明，星星像是點綴在聖誕樹的熒光，窗外是成片巨木彙集的城市。

一路上都暢通無阻，鳩山清把油門踩到了底，既然家主說要一天之內到，那他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即使這是件不可能的事就，像是RB的大臣執行天皇的命令那般虔誠。至於路邊的限速標識，他完全當做沒看到，什麼叫做超速他駕車廝殺的時候可比這快得多，況且這可是載着約克家大少爺回家的車，自然有人來解決這一切。

鳩山清一直表現出神情緊繃的樣子，已經持續十幾個小時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下一秒會不會猝死。林務官提議說兩人輪流開車，這樣大家都能充分得到休息，但被鳩山清毫不掩飾的拒絕了。林務官沒轍，那傢伙雖然能有些幽默細胞，但做起事來還是相當認真。

林務官躺在座椅上，這樣的空間相比於之前簡直可以稱得上豪華，他把目光投射向星空，在數星星。舟車勞頓很快就睡去，直到第二天的鬧鈴響起，看一眼窗外雲霧繚繞的遠山，吹着風覺得這一路甚是順利。

可他並不知道在他沉睡時，鳩山清把手槍上膛了。雖然美國人家家戶戶幾乎都有車，但長途旅行他們還是更偏向於坐飛機，其原因在於票價和線路多。但自駕倒也不奇怪，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坐飛機，奇怪的是對方似乎刻意在等他們。

那是一個絕對緊張的時刻，兩輛車一前一後把他們夾在中間，只要對方稍有異動，鳩山清就會把彈匣清空，然後拔出副駕的武士刀下車和對方搏殺。

盟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曾這樣評價jeep，「像狗一樣忠誠，像騾子一樣強壯，像羚羊一樣機敏」，說它是贏得戰爭的三大武器之首。雖然如今的jeep早已軍轉民，但也能說明它性能優渥，再加上裝備部的一系列改造，衝出險地毫無疑問，只要林務官安全到家就好。

至於他自己，他不是一個惜命的人。人生在世，總有些要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少不得的要去拚命。

但好在，對方可能只是因為旅途無聊，好不容易見到新來的，所以做出這種危險舉動來找樂子。這麼行駛了百米就減速停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