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天的友誼第四天

第61章 七天的友誼第四天

「唔,你有沒有感覺這一片的街區構造似乎有些眼熟?」

九條九月和萩原研二漫步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凌晨一點多接近兩點,夜晚的街道遠比有太陽的白天更加寒冷。

萩原研二朝有些凍僵的雙手呼出一口熱氣,在再度經過一家燈牌與裝潢都似曾相識的酒吧時,不禁在大門兩側亮黃的燈光前停下腳步,抬頭仰望着門頂木牌上隱匿在散射光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店名。

「我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九條九月攏了攏自己在深夜顯得有些單薄的風衣:「我好像曾經來過這裏。」

對比著彩色街燈下的夜景,她腦中突然浮現出了一段算不上久遠的回憶。

「我想起來了,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們還沒有從警校畢業……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和松田一起解決的那樁私售毒/品的案子嗎?」

「啊。」經過她一提醒,萩原研二終於也回想了起來,「對了,當時就是有一家酒吧在暗中售賣毒/品。我記得那時候你連續好幾天晚上都偷偷一個人翻牆出去尋找證據,如果不是訓練時被我發現了手上的傷口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麼時候呢。」

看着與記憶中大相徑庭的街道,他感慨了一聲:「是因為一家店查出了問題所以其他店也都進行了修整嗎?感覺這一片和以前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

東京繁華地區的街道大多構造相似,重新裝潢后,這裏也早已經物是人非。九條九月和萩原在畢業后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經歷了不知道多少起案件,早就將那起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案子拋在了腦後。

她看着這條兩人曾來過的街道。

江口出現在了這條街道上,九條九月並不能確定他究竟是進了某一家酒吧,還是說已經坐車離開。但這是目前僅有的線索,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棄。

「但我覺得他應該還在這裏。」她分析道:「他當時位於跟我同向的街道上,如果坐車從我面前駛過我一定會注意到的。」

「我依稀記得路過他時身後酒吧的裝潢。從我看到他,再到停車發現他不見之間這段相隔的時間很短,他走不了很遠,我們需要搜查的酒吧只有有限幾家。」

九條九月在一家店前停下腳步:「——也就是從這家酒吧開始包括在內,往前的一共三家。」

話雖這麼說,但她卻沒有立刻進店搜查。

江口一定是乘車過來,這麼說門口所停的十幾輛轎車中,很可能就有屬於他的座駕。

門口停的車不少,型號顏色各異。她不知道車主是誰,但好在車輛本身就能暴露很多信息。

江口這樣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又從事不可說的行業,出行大概率不會選擇過於張揚的顏色和車型,但就算想要低調,也不可能乘坐那種過於廉價或是上了年頭的舊車。

車子的內飾也可以透露出主人的性格,家庭用車和商務出行的車輛內部的佈置風格相差很大,用這些方法,很快就將看似很多的十幾車排除大半,於是可疑的車子只剩下了最後一輛。

這是一輛梅賽德斯平治的S600,不過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用底盤代號稱呼的W140。純黑的漆面,四四方方的車體設計,兼具了力量感與莊重感,的確非常符合刻板印象里□□人物會喜歡的車型。

九條九月敲了敲側面的玻璃窗。

車玻璃經過了改裝加厚,不過可能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防窺膜倒是符合法律要求的百分之五十以上透光率。透過玻璃隱約能看到車內簡潔無雜物的黑色皮質椅背。

為了避免有人從店裏走出來發現有人圍在車邊,九條九月只是看了一會,就繞到了靠近馬路一側的後方車輪處蹲下。

輪胎也經過了加厚,從外胎花紋的凹陷處可以

看到一點材質不同於泥土的細膩東西在路燈下隱約反光。

九條九月用手指撥下來一點,在指尖捻了捻。

這個質感,是沙子,而且……

她湊近鼻子輕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海水腥味。

港口嗎?

「九月醬。」萩原研二伸手輕輕戳了她一下,九條九月順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依稀看到了一點前輪輪胎縫隙中凝固的深色。

萩原向她展示了一下手指上抹過那處留下的痕迹:「是血。」

「就是這輛車,基本可以確認了。」九條九月只覺得有些惋惜:「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在車上留點什麼東西,可惜事發太突然,我身上無論是竊聽器還是定位裝置都沒有攜帶。」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不能確認車的主人是江口,也有足夠的理由說服管理官調取監控監視這輛車的行程。」她將這些東西都拍攝下來,很快接到了管理官的指示。

「……原定待命嗎?」九條九月看向車輛正對的那家居酒屋的大門:「車還停在這裏,這麼說江口確實沒有走,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搜查了。」

九條九月和萩原研二打開居酒屋的大門,室內的暖風拂面而來。

室內顯得安靜且空曠,兩側的包間都用木門隔開,只能聽見坐席上隱約的笑鬧聲。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隔着不近的距離,各自審視着居酒屋內的情況。

在路過一間包廂時,身後傳來木門被拉開的聲音。開門的人本來正在講著電話,估計是為了不打擾席上的人而刻意走了出來。

她似乎並沒有想到包廂門口居然站着人,拉開門的同時下意識噤聲了一會,但反應過來后又一切如常的繼續邊說話邊往門外走去。

九條九月與她擦肩而過。

那是個膚色較深的女人,但身材火辣,有種南部海島地區成長起來的自然又野性的氣質。她穿着因為至少十幾個小時沒有打理而顯得有些發蔫的制服,兩頰處飛上了一點熏紅的酒氣。

公司聚餐嗎?九條九月一眼就判斷出了她所處的境況。在日本聚餐,特別是公司集會時,尤其偏好選擇這種居酒屋。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班,就算玩鬧到很晚也對工作沒有影響,的確是適合同事之間聚餐的時候。

然而等她打開走遠之後,九條九月才突然意識到看到那個女人面孔時那種隱約的熟悉感來自何處——這個女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是高橋真一郎的同事。

說起來,高橋昨天晚上直到她臨走前都沒有回來,就算加班也不至於一直到快轉點都不回家。她記得他們公司似乎就位於這附近,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江口……他出現在這裏,無角之龍的公司又剛好選擇在這個地方聚餐,鬼才相信這是巧合,他難道是特意打算來見什麼人嗎?

九條九月思考着,想要從門縫裏看一下這次來參加聚會的都有些什麼人,口袋裏的手機卻偏偏挑在這個時候響了。

「……是茶木管理官?」她舉着手機左右張望了一下,找到了一個可以通往居酒屋外的小門。

半掩上門,確定不會被屋內的人聽到自己的談話內容后,她才按下了接聽鍵:「茶木管理官,是監控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茶木管理官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喜悅:「你立大功了,九條警部,我們剛剛查了居酒屋前的監控,車裏的人的確是江口,他剛剛已再度上車,前往了東京港邊上的一間倉庫內。二課其他人的搜查行動進行的很順利,所以我們打算提前行動,今天開始收網。

「今天?」

完全處於意料之外的變故讓九條九月下意識皺起了眉:「您不是之前還說人員的調動需要時間嗎?會不會太匆忙了一點?」

「因為大

家的搜查工作進行的都非常順利,比我們的預期提前快一半的時間就完成了。我們已經知道了江口現在的所在地,比起拖到原定時間,期間還要持續對他進行追蹤,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跟丟他或者暴露。既然如此,直接開始行動豈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茶木管理官說的其實有些道理,但九條九月依舊不敢置信。

就這麼輕鬆的……結束了?

「但是我還沒有調查清楚江口突然改變行程的原因。」她忍不住提出質疑:「按理說線人的情報是不會出錯的,為什麼他突然就回到了東京呢?我希望您能給我一點時間調查清楚這一點,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展開行動的好。

「九條警官,我覺得您有些太過於神經緊張了。」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不同於茶木管理官的聲音。

「您是?」九條九月並沒有認出這個聲音屬於誰。

「我是寺下達雄,負責中野那邊的搜查,我這邊的工作完成的很順利。」這個對她而言略顯陌生的男人以一種異常輕快的語氣說道:「感謝九條警官為我們提供了一條重大線索。放心吧,這次任務你肯定能佔主功,所以這邊的收網和指揮工作,就交給我們這些老前輩吧。畢竟要是一點力都沒出,我們可是要被課長批評的很慘的。」

「而且比起調查江口出現的原因,高橋真一郎那邊才是你應該負責的任務吧?你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了?」

這是在指責她想要獨自攬功嗎?

莫名其妙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還非要過問她任務的完成情況,九條九月實在沒有辦法對這個男人產生什麼好印象。

這位寺下警部,她此前未和他共事過,只對他有一點模糊的印象。他們兩人之間沒有直接隸屬關係,九條九月也並不是很想將任務進度告訴給自己上司以外的人。可寺下警部雖然理論上與她平級,但在職場上來說無疑是她的前輩,對她的工作情況過問是一件無可非議的事。而旁邊的茶木管理官也沒有反對,似乎默認可以把案件呈報給他知曉。

九條九月不太情願,但只能詳細的報告:「我已經查明了高橋加入這個犯罪組織的理由,我認為他並非是出於自願,而是因為家人被綁架而受到脅迫,我打算以此為由說服他成為警方的污點證人。」

她仔細說明了自己在醫院裏看到的情況和查到的信息:「既然二課現在就打算提前展開行動的話,可能需要派人去把他弟弟從醫院裏救出來。」

「我們這邊的警力恐怕會很緊張。」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茶木管理官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現在整個二課的警察都準備出發前往東京港了。」

「整個二課的……全部警力?」聽到他的話九條九月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要反對:「您真的就這樣草率的決定了嗎?還有很多事情我們都沒能調查清楚!」

「我們剛剛調了監控,在江口到達之後,無角之龍包括江口在內的其他主要成員也往那裏去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茶木管理官以不容置喙的語氣說:「以他們聚集起來的人數,如果不是整個二課傾巢而動的話,抓捕任務恐怕會很困難。」

「九條警部,由你來負責高橋兄弟的安全,第一現場那裏由我和寺下警部來負責指揮。」

「……我明白了。」九條九月垂下的右手攥緊,在艱難的回復后,她掛斷了電話。

「不是吧?」聽到他們談話內容的萩原研二不敢置信:「這次的行動未免也太匆忙了。」

「可能是擔心他們從港口逃走吧。」九條九月將手機放回口袋裏,抱臂向後靠在了門邊的磚牆上:「在半夜不知緣由的突然聚集,他們這次的行動實在是太過反常,警方為了能佔據先機而提前展開行動,即使匆忙一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真是的,本來以為會有很

多事情要做才會把你叫過來,實在沒想到一切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她略帶焦躁的嘆了口氣。

「不過,既然案件結束了,至少你也可以睡個好覺了吧?」萩原研二看着她眼下有些明顯的陰影:「實話告訴我,你多少天沒有睡覺了?」

「把今天看作新一天的話,已經是第四天了。」九條九月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過沒關係,今晚回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一場。」

萩原研二困的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好羨慕,什麼時候我也能擁有你這麼旺盛的精力就好了。」

「既然事件結束等會我就開車回家……不,要不直接在車上歇一下好了。」他看向已經指向凌晨三點的時針,又打了一個哈欠:「總之,我先去那邊抽根煙清醒一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九條九月依舊靠在後門邊,規劃着下一步自己該如何展開行動。

周圍一片安靜,緊靠在門邊的九條九月甚至能聽到單薄大門內客人隱約的歡笑聲。她低頭看向地面,從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在普通的發獃。

漸漸的,從某一時刻開始,店內依稀的交談聲也徹底消失了。漆黑的巷子裏寂靜,異常寂靜,寂靜的可怕。

九條九月從思緒中猛然驚醒。

狹窄的巷口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大片厚重的陰影——那不是建築物或天上的雲投下的影子,而是連成一片的黑壓壓的人群。十幾個身材高大身着黑衣的男人並排走來,就像一汪不斷前撲的黑色潮水。封閉如長頸玻璃瓶的小巷,唯一與外界連接的瓶口處被堵塞。這潮水緩慢,但卻不容置疑的不斷往內滲透……滲透……

巷口被牢牢地堵住,連一絲逃離的縫隙都不肯遺存,往後走是則被磚牆堵塞的死路。

人群一步步朝她走來,九條九月起格鬥的起手動作,也一步一步,緩緩向後退去。

唯一看似可行的出路是後門,進去之後再想辦法從居酒屋的前面逃出去——如果這麼想的話,八成會在大門口被人堵個正著吧?

磚牆的高度在兩米以上,想要不借外物跳上去很困難。

一隻手突然毫無預兆的從身後出現攬住了她的肩膀:「往這邊走。」

這個搭上來的動作比起表達親密,更像是將她的肩部當作拐杖一般作為支撐。

「高橋君。」九條九月從聲音中辨別出了來人的身份,她沒有多問,順着他的動作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快步前行。

往內邁了兩步,就當他們快走到巷子的盡頭時,原本以為是死角的兩牆夾縫之間豁然出現一個僅容側身通過的狹小通道。

她即刻拉着身邊的人鑽了進去,幸好高橋真一郎雖然個子很高,人卻異常消瘦,哪怕再胖一點他估計都和堵在牆縫入口處的那些壯漢一樣擠都擠不進來。

九條九月在不知道多少年沒打掃的兩面牆壁之間蹭了滿頭灰。最終她灰頭土臉的半扶著高橋真一郎從巷子裏鑽出來,剛好與站在街角抽煙的萩原研二對上眼神。

他身後是大步朝她追趕過來的黑衣人。

【不要過來。】

讀懂了這個口型,萩原研二下意識要邁步的動作停了下來。

高橋真一郎走的實在是太慢了,九條九月乾脆將他架起來,邁開步子就往和萩原相反的方向跑。

不知身份的追蹤者沒有去管萩原,徑直奔她而來。

果然如此,畢竟按理來說,那些人在之前從巷口方向走來時就一定會與萩原研二碰上面。

揮之不去的疑惑不斷糾纏着她的內心。

她和萩原,明明一直都在一起行動。如果她有露出破綻,應該兩個人都會被追蹤才對。但是為什麼那些人只顧著對她窮追不捨,卻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萩原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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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視廳內卷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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