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虎杖悠仁認真開始自我反思的時候，比他年長的兩人已經在一方的主動下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這邊的老傢伙都超凶的，跳着腳讓我趕緊殺了你和虎杖！」五條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與宿諾拉近關係，「還是我力排眾議、乾坤獨斷，才將宿諾你保了下來呢！」

宿諾想要全部的手指恢復實力，

五條悟等咒術師想要殺死完成體的宿諾一勞永逸。

確認虎杖悠仁能壓制宿諾的情況下，在找齊二十根手指前，宿諾與咒術師之間不存在尖銳的敵對，相反，他們將是緊密的合作關係。

連自己有四條手臂都不知道，五條悟面對全身上下滿是謎團又不太像傳統意義上詛咒的詛咒之王，回想起在五條家傳承的記載，只覺得對方全身上下寫滿了「好玩」、「很好玩」以及「特別好玩」。

活像是查戶口的社區工作者，帶着眼罩的男子故作可愛地托起臉頰，噠噠噠地接連拋出問題：

「宿諾小姐，你今年多大了啊？我記得你是千年前的人，你當年活了多久？看着有點像是英年早逝誒！」

「你有爸爸媽媽嘛？還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或者說是天空一聲巨響，宿諾閃亮登場？」

「你現在殺了多少人了？」

宿諾的眼瞳閃過一絲驚訝，作為未來的敵人，他難道不該關心下她的實力么？

這就好比劍修見面沒互相吹噓自己與本命老婆劍之間的深情厚誼，反而互相問了句飯吃了沒。

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

問年齡、問父母、問殺人數量，這些對於任何一個修士而言都無足輕重。

加上宿諾是難得遇到一個實力能讓她正眼看待的人，便回憶了下自己的生平。

所幸自己的年紀也不大，她還隱隱約約記得一些：「應該是一百二十歲。」

雖說其中九十多年都在閉關修鍊，但是按照出生時間，她確實活了那麼久。

話音一落，虎杖悠仁和五條悟的嘴巴就都變成了O型。

自詡為童顏無敵帥哥的五條悟摸了把自己的帥臉，都忍不住有些自愧不如。

「至於父母，沒見過。」宿諾小時候是被她的大徒弟兼前任魔尊帶大的，就沒見過她的父母，也不需要父母。

她盤腿隨意坐在墊子上，粉色長發下的血瞳不曾產生任何漣漪，全身上下是肉眼可見對於「父母」二字的漠然。

明明這兩字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都是極其重要的存在，她卻不曾知曉，不曾好奇，不曾在意。

好像她就與生俱來就應該一個人。

同樣童年缺乏父母，被爺爺帶大的虎杖悠仁聽着宿諾的話語，不由對這種超出常理的情況產生了探知欲。

究竟經歷了什麼，她才會變成這樣？

五條悟對於把自己當作五條家神祇頂禮膜拜的父母同樣沒有多少執念，見虎杖悠仁有些動搖，趕緊伸手一把將對方粉發揉亂，打斷了他的思緒：「那宿諾小姐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能以一己之力讓整個咒術界討伐，這可是連他都沒有完成的輝煌壯舉，她到底做了什麼呢？

「我不是宿儺，是另一個世界的魔修宿諾。」宿諾聽出了五條悟對過去的探究，澄清了一遍自己的身份也就沒再強調，畢竟自己確實穿越到了宿儺的身體上。

她提醒一遍已經是仁至義盡，至於其他別人怎麼想的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五條悟頻頻點頭，卻沒有真的完全相信。

眼前的存在毫無疑問可以開除人籍。。

詛咒天然懷着對人的惡意，越是強大的詛咒越是狡猾。

把「魔修」兩字在嘴裏嚼了嚼，他的六眼明確地告訴他這就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但是她為什麼要改一個說法呢？

雖然不懂魔修是什麼，但聽着也不是什麼好詞吧。

「至於殺了多少人……」在魔宗被圍剿的時候，不計其數的正道修士想要殺了她，她也完全記不得殺了多少人。

她可以走取信於咒術師的路子，但她從來不屑於隱藏最真實的自己。

「上千人吧。」宿諾隨意說了個數字，畢竟那一戰之後，據說那些正道宗門的人數銳減了一半，而她也直接惡名遠揚。

她要是一動不動，正道修士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埋了。

儘管宿諾的容顏艷麗，身形也並不健碩，但是與生俱來的傲慢讓沒人會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的神情很從容，也絲毫沒有悔意，說的不像是殺了上千人，而像是殺了上千隻螞蟻。

她的眼盛着一片血海，她就是一個不把人命放在眼裏的傢伙。

和平年代下成長的普通學生虎杖悠仁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予他們那樣的死亡呢？」

宿諾驚愕了，從未見過如此純真爛漫小白羊的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哪有什麼為什麼，無非是為了活下去。」

天生魔骨的她一出生就打破了魔修被道修徹底壓制的局面。

她好端端在魔宗閉關修鍊，那些正道修士聽聞天生魔骨者誕生，因為害怕魔修崛起而前來圍剿。

她自然要殺他們。

宿諾本以為虎杖悠仁這樣的小白羊會更加害怕，畢竟她的世界大部分人都在面對無窮無盡的刀光劍影，沒想到虎杖悠仁的表情變得輕鬆了不少。

虎杖悠仁吐出了一口氣。

在不明白對方遇到了什麼情況下，他也不好主觀妄斷是非。

他還記得，之前若不是宿諾小姐出手，他、伏黑惠還有學長學姐已經死在了詛咒手裏。

就算宿諾小姐是詛咒之王，以後還有很多時間相處。

如果宿諾小姐確實對人類懷有惡意，他心甘情願拉着這樣人類的敵人赴死。

但如果不是……

虎杖悠仁轉過身，眼神明亮。

他伸出手：「剛才還沒來得及說，以後還請宿諾小姐多多指教。」

宿諾莫名其妙看着他伸出來的手，眉毛因為不解而微攏：「你這是在索要什麼？」

「悠仁，宿諾小姐可不清楚我們這樣的禮儀哦。」

五條悟作為教師的DNA被激活，他虛虛地假裝握住了沒有實體的宿諾的手，嘴角張揚地上揚，使勁晃了晃手。

同時，用着最熟稔的語氣說着最囂張的話語：「這樣，就代表我在向你發起挑釁啦！」

不同的世界，擁有不同的禮儀也正常。

宿諾看了眼，便學會了。

只是想展露下自己禮儀的虎杖悠仁對視着宿諾「你小子好膽色」的眼神，後背已經炸開了毛。

下一秒，宿諾伸出了手。

一個是自己的容器，一個是能與她匹敵的強者。

與他們握下手也並非不可。

她不會輸的。

隨後，五條悟看着朝着兩個不同方向同時伸出的兩條手臂，突然畫風切換成張開翅膀的大企鵝的宿諾，在宿諾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狂笑出聲，突然對未來的教學生活增添了期待……

因為虎杖悠仁需要去看望受傷的同學，並且處理爺爺的後事，所以隔了一天後，宿諾才跟着準備前往了所謂的東京。

這期間，宿諾都沒有顯露靈魂，而是寄宿在虎杖悠仁的身體里觀察著這個陌生且有趣的世界。

根據五條悟所說，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擁有成為咒術師的天賦。

宿諾轉換了下常用語，也就明白了，也就相當於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沒有修鍊的起步點——靈根。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人還是儘可能將自己的能力最大化了。

無論是名為手機的小鐵盒子，還是不用人力就能跑的汽車，或者是堪比靈舟速度的新幹線，都讓宿諾覺得不虛此行。

直到快接近目的地，宿諾終於顯現了靈魂。

粉發的少女隨意把蓬鬆的長發撩到了耳後，在明媚晨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的雙眼看向了不遠處的山巔：「那裏就是你們的宗門？」

「宿諾小姐，你睡醒啦？」因為這一天宿諾都沒有開過口或者現過身，所以虎杖悠仁以為她一直在沉睡，「宗門是什麼？五條老師說要帶我們去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以後我就是那裏的學生。」

「那你們這學校太不入流了。」

宿諾的表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兩隻眼睛同樣寫滿了不忍直視，微微下撇的嘴角更是充斥着直白的不屑。

她基本上所有時間都待在魔宗里，但她無比確定——就算是任何一個小宗門，也沒這麼破爛的。

要不是和五條悟交手過，確定某人的實力毋庸置疑，宿諾都要懷疑自己受了欺騙。

本來車內還算和樂的氣氛一下子詭異了起來。

伏黑惠如臨大敵。

原本一直隱藏敵意的詛咒突然出言挑釁，背後一定有別的原因！

他的手已經交握，隨時防備她奪取虎杖悠仁身體。

虎杖悠仁則是有點怕宿諾和五條悟再起衝突，驚天動地地再來上一次「燃氣連環爆炸事故」，擠出笑容試圖轉移話題：「宿諾小姐，要不要來看我模仿搞笑藝人，之前前輩她們都覺得不錯呢……」

兼職的司機輔助監督正在用自己僅剩的那麼一點注意力，竭盡全力不讓車輛衝出盤山公路。

同時，他在心裏流着洶湧澎湃的淚：下次和五條先生出差的活一定要交給伊地知前輩，這種冥場面他真的承受不住。

從來不會考慮下屬和學生心情的五條悟彎下腰，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本子，用咒力隨意旋開了筆蓋后，他煞有其事地詢問，口吻竟是找到知己的驚嘆：「這麼多年，總算又有人和我想法一樣了！！」

「唰唰唰」在首頁寫了個龍飛鳳舞的「意見留言本」后，坐在副駕駛的五條悟尾音上揚，興奮地詢問：「那宿諾小姐具體有什麼意見建議嗎？優秀的五條老師可以代為反饋一下哦！」

「你們宗門的規模不入流。」宿諾還沒見過這麼小的宗門，就不說佔了一半大陸的魔宗，凡人境的一個大家族都得占幾座大山吧。

「沒錯！」五條悟把鍋全甩給了老橘子，在紙上筆走龍蛇，「都距離東京這麼遠的地皮了，還不願意多花點錢購置地產！」

「你們的陣法同樣不入流。」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是不妨礙宿諾能看穿高專的陣法僅僅能起到一個警報作用，防禦作用都微不可見，更別提是反擊作用，和她見過的那些護山大陣面前，對比一下都是對於那些護山大陣的褻瀆。

可以說是非常辣眼睛了。

「記下來了！」五條悟轉了下筆，贊同地點頭，「就是說嘛，用了上千年了，也沒見那些老橘子升個級！至少得來一個，那種，一觸發警報，衛星就接收信號，射下一束激光的那種程度……」

「哇哦哇哦！」雖然不知道兩位怎麼愉快地溝通了起來，但是虎杖悠仁想到某些科幻片的畫面，只覺得瞬間燃了起來。

伏黑惠聽着某個老師荒謬的異想天開，抽搐了下嘴角：「普通武器對咒靈無效，咒靈只能用咒術祓除。」

「就是那麼個大致思路！」五條悟隨意為自己挽了個尊，隨後又是與宿諾的一陣激情暢談。

而嶄新誕生的「意見留言本」上也是寫滿了意見：

「盤山的這個路出行不便。」——這是宿諾的原話。

「建議增加高空滑索！冬季可以開通滑雪賽道！」——這是五條悟的補充。

「人數太少。」——這是得知一年級只有三個學生的宿諾的原話。

「建議夜蛾校長多去咒術師家裏吵架，然後坑蒙拐騙來一些好苗子！fighting！（五條悟的大拇指.jpg）」——這是五條悟對校長的鼓勵。

………

「建議新增喜久福專賣店！」——這是五條悟獨一份的最最誠懇的期許。

層層疊疊的樹林中，古樸雅緻的一座座木質建築星羅棋佈、佇立其中。

「雖然破了點，但這確實就是唯二教導咒術師的學校之一啦！」在狹小的汽車裏蜷縮了許久的五條悟伸展了下肢體，「我們東京高專可是出了名的100%就業率，和諧友愛的大家庭哦！」

「哇酷哇酷！」虎杖悠仁對於未來的學校和同學充滿了期待。

宿諾聽不懂就業率，但聽懂了「和諧友愛」，暗自思索著——那看來是個人數雖少但團結的宗門。

五條悟作為介紹人興緻勃勃地說道：「接下來，由我帶着悠仁和宿諾小姐去見校長。」

「校長？」宿諾意識到什麼，有些不解，「你不是最強？不是這學校的掌控者？」

「是呀是呀，夜蛾那老頭子可麻煩了～」往前走了幾步后，五條悟猛的回頭，笑着警告道，：「對哦，差點忘記了，要是悠仁你通不過面試，還是得死哦，我和宿諾小姐大概也要很久再見了～」

突聞噩耗的虎杖悠仁整張臉都蒼白如紙片一樣，發出凄厲的哭嚎，驚起一群飛鳥：「騙人的吧！！！！」

麻煩，能掌控最強，程序嚴苛……

宿諾沉思了下，已經腦補出一個不苟言笑的白鬍子老頭，大概就是和萬劍宗那個太上長老一樣，仗着自己多活了幾千年，喜歡用鼻孔看人的老殭屍吧。

一進陣法，整個高專就驟然響起了比虎杖悠仁嗓門大了無數倍的警報。

聽着熟悉的循環播放的噪音，五條悟一拍腦袋：「我又忘了，宿諾小姐你雖然是靈魂形態，但還是刻着一點陌生的咒力，所以會引發這裏的警報。」

宿諾同樣早就清楚會觸發警報，但是這和她什麼關係呢。

本來打算回宿舍休息的伏黑惠只覺得自己頭上的傷口又隱隱作痛。

沒過幾秒，山門口就出現了一個粗獷的墨鏡中年男人：

「五！！！條！！！！悟！！！！！」

「呦！」五條悟毫無自己惹事的自覺，而是瀟灑自在地指了指一旁的虎杖悠仁和宿諾，帶上了幾分邀功的上揚語氣，「這就是和你提過的容器和特級咒物的靈魂哦～」

之前只聽聞了容器，壓根沒聽過靈魂一事的夜蛾正道聽完了完整版宿儺手指回收事件后，只覺得自己本就飆升的血壓，如今更是攀升到了一個恐怖的巔峰：「好啊，五條悟你真能耐，我讓你回收兩面宿儺的手指，你直接把宿儺回收回來了是吧！！！！」

「是啊是啊！畢竟我是最強嘛！」五條悟笑眯眯地搓了搓手，「超額完成任務有獎勵么？」

夜蛾正道被氣得胸口一堵，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心又多了個五條悟塞來的筆記本。

強忍着怒意，以為是什麼重要報告的夜蛾正道將筆記本打開。

一打開，就是燒成灰他也認得的五條悟的字跡。

意見留言本？

夜蛾正道的潛意識瘋狂警示他不能打開。

但是他的手還是快了那麼一步。

看着滿頁的：

「高專好破」

「高專好小」

「高專真菜」

以及一些一看就是五條悟心聲的建議，夜蛾正道的怒氣終於到了臨界值。

也不管需要在宿儺和宿儺容器面前維持咒高的形象，夜蛾正道以老道的經驗表演了一個「強人鎖男」，一把鎖住了五條悟的豬腦子，宣判了五條悟美好夢想的死刑：

「喜久福專賣店！做你的豬頭大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