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太糾結容肅分裂

57太糾結容肅分裂

宴席已結束,宮門外長長的甬道里,一輛輛馬車靜候着。

容肅坐在車裏,聽着窗外眾大臣陣陣獻媚問好告辭聲,卻只低着頭攏著袖口,漫不經心,又帶着明顯的目中無人。這一刻,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監察司左指揮使容肅。可是待竹簾落下,馬蹄聲響起時,他那剛才還鎮定從容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

因為剛才,在離開宮門時,李香年又追來,笑嘻嘻的對他說「容大人莫忘了回去瞧瞧新娘子啊……」

這是篤定他對那賤婦別有心思么,

笑話,

容肅在心中毫不猶豫的否決,可是剛否決完,心底又冒出了一點虛,等到想及之前李香年說的那番話,那點虛又被無限擴大。

她……真的是在後院日日煎熬?

李香年那番話太過真實,容肅有理由相信是後院的釘子將周錦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並彙報給了他,而他現在告訴他,不過是來試探他,如果真的依他的話去瞧個究竟,只怕第二天他就會會以此為話柄嘲笑他!

如何能如他意呢!

可是不去看……

周錦的模樣再次浮現在腦海,時而倚在門口巧笑嫣然,時而拎着周舟眉飛色舞,而到最後,統統化成了在地牢裏靜坐着看着他時的蒼白憔悴……莫名的,心一陣悸動。

很快,容肅又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又為那個女人心軟了,他咬緊了牙,面目陰森到猙獰。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對這個女人這樣!

深吸一口氣,仰后,將身體埋在陰影里,容肅看着飄飛的簾幔,表情陰鬱到了極點。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了那一樁樁記憶,那一樁樁,他曾經經歷過的,卻忘記了的那些記憶。

是的,在那個夜裏,當他狼狽逃離開那間房時,那些記憶,統統在他腦海湧現。

從他滿臉血污的在棺材板上醒來,到無盡卑微的看着那個女人的臉色,到像只狗對主人那般的殷勤討好,以及到最後的刺客來襲,一樁樁,一件件,紛至沓來,半分不落!原先從周舟那裏已經知道了一些,已經感覺足夠難堪,可是當自己真正想起當初到底發生什麼時,他才知道,這種難堪到底意味着什麼!

想着自己當初瘋瘋癲癲痴痴傻傻的樣子,容肅又一次慪斷了腸子,他不明白,當初自己為何會如此下賤,會在那樣一個女人面前一次次哭饒跪求,從求她不要趕他走,到求她一定要跟自己成親,真真是顏面盡失無地自容!

而那女人,也真真該死,高高在上,竟狠心至此,讓他睡在冰冷骯髒的屋舍,對他呼來喝去視作牛馬,一次次欺他無知利用他,盤剝他,可恨之極!

腦海里的畫面停留在周錦毫不留情的將他丟棄在的那個荒郊野外,當初的饑寒交迫滿心絕望又襲來,容肅情不自禁捏緊拳頭,心中對周錦的怨憤又加了一層。他活了二十多年,何曾有過這樣的遭遇,可是這樣一個女人,卻一次次讓他心生煎熬,一次次,將他的尊嚴踐踏腳底!

指關節不停在響,容肅目光灼熱,是極其想將周錦的脖子捏斷,想讓當初自己所受的折磨百倍償還,可是當真的想到這個女人死在自己的手心時,他的心一下又像被錐子扎了一下吧,疼得抽搐。

該死!

該死!

容肅難以抑制的動怒,馬車裏遮天蔽日,只有他一人,於是再不用顧忌旁人的視線。他的表情瞬息萬變,將心中的百般滋味一一呈現,是憤怒,是煩躁,是不甘,而到最後,竟變成了一種帶着難以宣洩般痛苦的頹然。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次次想殺了那女人,可一次次的卻難以下那手,甚至想想,都有點難以忍受。

難道,自己真的如皇上所說,已經對那個女人動了心么!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對那樣一個女人動心!她卑賤,粗鄙,一無是處,他看她一眼已是對她天大的恩賜,怎麼可能對她動了心!

滿腔憤郁糾結在心,容肅閉上雙眼,長長的呼著氣,試圖平緩那不斷擊撞的驚濤駭浪,可是平緩到最後,也只是徒然。

腦海里周錦的模樣越來越清晰,笑意吟吟,彷彿觸手可及,而李香年的那些話也再一次的在耳邊響起,於是他的心,又一陣悸動。

不能殺,不願見,便關在那裏,任其自生自滅,從來沒想過她在那裏會怎樣,他不殺她,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德了,可是現在,這樣的恩德真的成了煎熬了么?

後院裏的那些女人雖然一個個來頭不小,可是如果他的命令,借她們膽子都不敢對她放肆,那麼,就算她一個人被排斥在外孤獨無依又能怎樣!在那破鎮上,她不也是一個人居住多年么,在地牢裏,她不也是一個人過着沒半點不妥么!

難道她還會遇着什麼事么?

內心劇烈的做着掙扎,一會兒是李香年笑得狡黠又得意,一會兒,又變成了周錦緊抿雙唇十足警惕,容肅只覺頭痛欲裂,耳邊的車軲轆聲便也成了難以承受的嘈雜。

而就在他想要喊停馬車靜一下的時候,馬車卻像是受了感應般自主的停下了。

怎麼回事?

容肅睜開雙眼,揉着太陽穴的手指停下。

車外很快傳來下屬的聲音,「大人,長公主殿下在前面。」

容肅抬起頭,眸中光芒一閃而逝……

夜色已濃,明月高懸。月光下的護城河旁,一名宮裝麗人面朝湖水站着,風吹過,衣衫飄動。

容肅看着裴元德的背影,恍然間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提着裙裾走下轎子的情景。

彼時他不過十四歲,正是無家可歸人人唾棄的時候,可是她卻毫不嫌棄的拉起他的手,笑着說「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只一句話,他便在未來的數年對她俯首稱臣,言聽計從。如果不是後來得知了真相,也許到今日,他依然將她視作心中最至高無上的那個人。

往事翔回,容肅垂下雙眸,淡淡的笑了,片刻后,又抬起頭,跨步走近,以著恭敬卻不親近的聲音說道:「殿下。」

裴元德早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可是等到喚聲響起,她才慢慢的轉過身,淡笑道:「阿肅,你已經很久沒有叫我一聲姐姐了。」

在月光的籠罩下,裴元德的表情少了平素的威勢,遠遠看去,竟有着鄰家阿姊般的柔和,若是從前,容肅一定覺得分外親近,可是現在,他只是熟視無睹,然後淡淡回應,「尊卑有別,容肅不敢,當時只是年少無知。」

裴元德聽着這話,笑容有了微微的僵硬,不過很快,又恢復從容,轉過身道:「后黨在軍中的勢力我已漸漸替你拔出,如果你想瓦解右營,三個月後便可。」

容肅一聽,眼神亮起。裴元德手中的兵權,一直是他覬覦的東西。

「不過……」裴元德頓了頓,又道,「想要瓦解右營輕而易舉,可是若要皇兄答應,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說着,裴元德抬起頭看向蒼穹,眼睛微微眯起,無盡謀略隨着滿天星光明明滅滅。

容肅一時滯言,裴元修在他們兩人中,一直是他不願提及的話題。他並不清楚裴元德對裴元修到底存着怎樣的心思,若是不忠,可她寧願此生不嫁只握著先帝賜給他的兵權輔佐著裴雲修,若是忠,她又常常在他面前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些這樣那樣的情緒,比如現在。

他們兄妹二人,曾經相依為命,可是現在,似乎已經有了隔閡了。

裴元德感覺到了容肅的沉默,笑了笑,有些自嘲,轉而又斂盡所有失意神情,只道:「阿肅,別讓人抓住你的任何把柄。」

容肅微微蹙眉,她這一句話太過突然,他並不明白她在指什麼,

裴元德卻也不解釋,只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眉頭微微一上揚,說道:「倒是忘了恭喜你。」

容肅微怔,很快瞭然,沉沉回道:「不過是情勢所逼。」

裴元德盯着他,目光灼熱,半晌后,笑了,卻也不再多說,只把目光落在他的腰間,道:「自你回來后,我便未曾看到你帶過那塊玉佩。」

「……」容肅下意識的摸向腰間,感覺到空落落時,一時啞然。

那塊玉佩是當年在邊疆時候她贈予他的,這麼多年,他一直佩戴着,可是回京后發覺沒有后,他也未曾在意,想着沒有就沒有了,現在經她提起,他才想起在她送他的時候,她笑着說「阿肅,你可一直要戴着它啊」。

「在江南的時候遺失了,已經命人去尋了。」默了一會,容肅作出了解釋。

裴元德笑了,有點愉悅。

容肅覺得無端刺眼,不願再待片刻,便道:「時候不早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嗯。」

得到應答,容肅草草施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裴元德看着他走遠又上了馬車,嘴角漸漸上揚。

她依然,是能掌控一切的。

……

容肅回到府中,已經很晚了。洗漱完后,卻依然睡意全無。他看着一道道奏摺,試圖向讓自己靜下來,可是心潮沉浮不定,就像是裏面藏着只怪般。

想及剛才險先失態,他的眉頭又一次皺緊。

剛才,管家到來彙報要事,他聽着聽着就走了神,他想起李香年的話,便想確定是否確有其事,當初是管家將她送進去的,她怎樣,想來他也能知曉一二。可是幸好,話到嘴邊時他及時回神,然後將所有的疑問都咽下。

怎麼問?問她近日如何?

呵,不管口氣如何漠然,只要他問出口,便是落了痕迹。老管家雖是跟隨自己多年完全信得過的人,可如何能讓他知道半點。

想着,容肅又有些氣惱起來,為何一旦事關那個女人,他就總會有些失了分寸。

手中的冊子再難看進去,容肅丟下,站起,走到窗口。對面是一堵牆,牆對面,黑洞洞的。

那個女人就在那裏,此刻她在做些什麼?

砰的一聲,一記拳頭砸在牆上。容肅起伏着胸膛,先前那股無力感再次襲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一次次想起那該死的女人!為什麼他竟然有着親身前往看個究竟的衝動!

夜色依然濃郁,可是看向那黑暗的目光卻似要著了火,不能去,何必去,她的死活與你何干!

容肅一遍遍說服著自己,可是當腦子裏只剩下「孤獨無依,日日煎熬」這幾個字時,他猛的一個轉身,走了出去……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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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只反派來鎮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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