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碎（七）

「對不住，」頭慢慢垂下，堯衡幾乎用上全身的力氣才能牽制住不斷向前的拓盪，「可是，這一切並非處於我的本心。拓盪雖為我的佩劍，卻承載着七位前輩的魂魄。他們心甘情願成為這劍中之魂，一來為了栽培我，二來，也是為了時刻監督我的一舉一動。此刻就算我一心想要助你脫身，可前輩們……」

心中的話未曾說完，堯衡便已經再也牽制不住手中的拓盪。寒光一閃，拓盪脫手而出，捥出冷人心寒的劍花。任憑龍睛鳳尾鐲快速在辰瑤身前造出結界，也無法稍阻拓盪凌厲之勢，轉瞬間在她身上留下數道傷口！

有猩紅的鮮血從道道傷口處湧出，在潔白的衣衫上結出絢麗的花朵。堯衡飛身撲去，赤手握住舞動的拓盪。劍刃鋒利，割破皮肉，直達骨髓。

「你……」只吐出這一個字，辰瑤便咬住嘴唇，不肯再開口，心中暗道，「何必用這種苦肉計來哄我，若是傷到了筋骨，還不是要我……」不經意間，二人四目相對，都見對方眼底的冰雪消融，會心一笑。

溫熱的鮮血順着拓盪點點滴落，堯衡捨棄幾身也要護住辰瑤的舉動徹底激怒了拓盪中的劍魂，劍身猛烈震顫，堯衡只覺虎口發麻，再也握不住，受傷的手掌一松，一道夾雜着血色的寒光疾馳而出，只為取辰瑤的性命！

千鈞一髮，不安翻湧的濁息化作一道密不透風的黑牆，將辰瑤與拓盪隔絕開來。驚魂未定的辰瑤圓瞪雙目，不敢相信緊要關頭竟是濁息救了自己一命。

「這是怎麼回事？」辰瑤一頭霧水，更加警惕。急切間不容她多想，辰瑤以為，濁息之所以會如此，並非真心救她，而是先保下她的性命，以圖后報罷了。

「快，跟我走！」

忽然，一隻受傷流血的手穿過濁息，緊緊抓住了辰瑤，將她從迷茫中拖拽出來。感受到手掌傳來的粘膩和溫熱，辰瑤心頭五味雜陳，不由自主的跟着那股力量向前奔去。

一頭扎進濁息之中，辰瑤的神思不受控制的飄向了黑暗深處。她不禁抬手撥去擋在面前的迷霧，再次看到了那三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與前次不同的是，這一回她看到了其中一人的側臉！

異樣的悸動浮上心頭，辰瑤不禁渾身打個冷顫，幾乎將堯衡握著的手抽回來。那眉眼唇角，以至於皮膚的顏色和略顯衰老的皺紋對她來說是那般的陌生，卻偏偏在陌生中多了不該有的熟悉。

只輕輕一瞥，已經足以讓辰瑤斷定，在過往的每一個日夜裏，這張面孔都從未出現過。

「是，誰，到底是誰？」

那種熟悉的感覺越是強烈，辰瑤就越想從記憶中把這人揪出來。彷彿是察覺到了她的一縷執念，那人倏而轉過身去，背對着辰瑤，不肯讓她再看到自己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

挾著憤怒的質問聲從辰瑤的喉嚨里低低傳出，驚動了堯衡。濁息之中，辰瑤略顯蒼白的臉龐變得模糊不清。不知是否被濁息遮擋了視線的緣故，堯衡覺得此刻的辰瑤與之前大為不同，慌張中帶着一絲冷漠和決絕，讓他望而生畏。

「辰瑤，我是堯衡啊！」

聽到辰瑤的問題，堯衡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立刻意識到，辰瑤問的並非自己。他警惕的望向四周。這一層除了自己和辰瑤，只有那翻滾滌盪的濁息，再也沒有其他。

「你看到了什麼？」在濁息影響之下，辰瑤或許會出現幻覺，堯衡深知其中利害，果斷用拓盪在她手背之上割出一道淺口，將她拖出了濁息的籠罩。

突如其來的疼痛瞬時扯回了辰瑤的神思，她低頭看着被划傷的手背，又迷茫的看向已在身後的彷彿凝固了濁息，心道方才見到的身影和側臉大約都是受到濁息影響而出現的幻覺，當不得真。

一條潔白的帕子覆在傷口上，悄無聲息的注入一縷精純靈力，讓傷口快速癒合。感覺到帕子之下隱藏的暖意，辰瑤轉頭看向堯衡故作鎮定的側臉，心中嘆息還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明明心中緊張的要命，面上卻偏要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正經樣子來。這裏除了自己，又沒有其他人，也不知他是要做給誰看？

抿緊嘴角洋溢的笑意，辰瑤腳步不停，轉眼間二人已經踏上了通向上一層的台階。身後的濁息並未追來，讓辰瑤大感意外。這濁息兇猛殘忍，但在她面前似乎有所不同。就連拓盪直指她心口時，竟是濁息擋在身前，似乎有護住她的意思。

「懷柔之策，還是另有所圖？」

辰瑤絕不會蠢到相信濁息會對自己心存善意，似這種邪惡的存在，早些清除掉才能讓七界安心。

正在這時，帶了守衛前來支援的酆易已經趕到。他將守衛留在無掙凡牢之外，強行打開閉合的鐵門，孤身前往地底一層尋找辰瑤等人。

「下面情況如何？」酆易一顆心都落在濁息上，見兩人身上都帶了傷，不禁皺起了眉。

「先出去再說！」堯衡用未受傷的手扶住辰瑤，「恐怕下面的濁息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的，眼下只能先疏散小山海的百姓，讓他們到七界暫避一時。」

濁息來勢洶洶，起初想要保住整座小山海已經成為了奢望，此刻堯衡想的是能多逃出一個便是一個。

「我知道了！」酆易艱難的點頭。對他來說，小山海是根基，是希望，是捨棄性命也要守護的。若非情不得已，他絕不會捨棄任何一人。大難當前，小山海每一個百姓的性命與他的「不舍」相比，都沉重的讓他不能視若無睹。

朝身後跟隨的守衛吩咐一聲，那守衛折返回去疏散百姓，酆易見堯衡掌心傷的頗重，想從他手中接過辰瑤，卻被對方不動聲色的擋開。見此情形，酆易不禁在心內苦笑一聲，暗道這人着實小氣，就沖着他這份兒「小氣」，也要尋個機會酸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