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隻愛麗絲

【六】

沢田家。

在聽說沢田綱吉花光自己的零花錢給愛麗絲買了一條很貴的洛麗塔裙子之後，碧洋琪倚在門口，一臉淡漠地看着宛若被抽干靈魂的少年，對當下的結果絲毫不意外。

「你之前不是說要快點想辦法把愛麗絲丟掉的嗎？」

「果然不諳世事的少年就是心軟啊~」

沢田綱吉趴在床上，自暴自棄地嘆氣：「隨便你怎麼說好了！」

反正從回到家裏，他已經聽了好幾輪這樣的嘲諷了。

特別是reborn！

「嘛，我倒是挺喜歡那孩子的哦，畢竟，會說話的人偶就算是在mafia的世界裏，也是很罕見的。」丟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碧洋琪轉身離開。

為什麼沒能丟掉愛麗絲？

的確，愛麗絲是個很奇怪的存在，來歷不明，人偶怎麼可能活過來呢？

愛麗絲肯定是有秘密的，但現在問她這種，涉及她生存法則一樣的秘密，她肯定不會回答的吧？

秉持着這樣，對她內心關懷的想法，沢田綱吉覺得還是不去追問她的來歷，和能「活過來」的原因比較好。

而且……

把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女丟掉，如果不是體質的特殊，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

愛麗絲應該會傻乎乎的跑回來，問他怎麼突然把她丟在外面一個人走掉了。

她可能都不會意識到自己被丟掉了。

就算是強硬一些，把她拒之門外什麼的，她估計也會一直待在門口，等媽媽回家，開門把她帶回家吧？

總之，目前他們拿愛麗絲一點辦法都沒有。

與其讓她自生自滅，還是放棄掙扎，把她留下吧。

反正他家的外來人員也早就不是簡單的一兩個，比起愛麗絲這個，幾乎確定不會傷害他的人，mafia才更加可怕吧？

另一邊。

愛麗絲在一平和碧洋琪的幫助下換好衣服后，第一時間跑過來。

「綱君！」

金髮少女穿着藍色的洛麗塔蓬蓬裙，一蹦一跳地來到他身邊。

窗口陽光的角度並不好，房間內的空氣浮動着，描繪出午後炎熱的氣溫。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半邊眼瞼被太陽曬的有些晃，目之所及，像是蒙上一層朦朧的霧氣。

應該是錯覺。

不然，他怎麼會覺得被愛麗絲的笑容填滿了視野呢？

愛麗絲的表情是固定的，不會做出這樣燦爛恣意的笑。

他從床上坐起來。

對面少女的也身影也愈發清晰，她拎着裙擺，在他面前轉了個圈，長發在空中劃出淺金色的弧線，十分期待地問：「愛麗絲好看嗎？」

『與其說是好看，不如說是漂亮。』

畢竟是精心雕琢的人偶，愛麗絲的外表是毫無疑問的精緻，連睫羽都纖長濃密，栩栩如生，夜晚站在白熾燈下，像是披着星光。

「綱君？」

見他不說話，愛麗絲彎腰又往前湊了湊。

再次追問：「愛麗絲好看嗎？」

「啊……嗯。」

回過神的少年後撤了些，與她拉開距離，臉上的表情頗有些不自然。

「那個。」沢田綱吉撓著頭，像是情急之下扯出的借口：「愛麗絲換下的衣服沒有丟掉吧？」

「沒有！」愛麗絲堅決否認，「你說要留下來幫我洗，愛麗絲記得的。」

「愛麗絲很聽話的！」

『所以，不可以趕我走哦。』

她話語里直白的傳遞出這樣的訊號。

沢田綱吉有些無奈：「之前已經說過的話我不會忘記的。」

所以，你不要再小心翼翼的試探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愛麗絲當場就要蹦起來，沢田綱吉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看起來像是要一下子讓自己摔掉一條腿的危險行為。

「就算是在家裏，這麼大幅度的動作也不能做，萬一發生意外，會嚇到媽媽的。」

愛麗絲語氣失落下來：「……哦。」

下一秒，她立刻又恢復生機蓬勃的模樣：「那綱君現在教愛麗絲洗衣服嗎？」

沢田綱吉看了眼她身後的日曆：「今天是周末，那就今天吧，畢竟周一我就要去學校了。」

「好耶！」她舉着手，一下子就要跳起來，但想到他的話，最終只是很小幅度的跳了下，「愛麗絲去拿衣服。」

這個時間的沢田家比較安靜。

藍波和一平剛去睡午覺，碧洋琪也剛回自己的房間。

愛麗絲抱着自己的衣服和沢田綱吉一起進洗手間。

她將衣服一下子丟進沢田綱吉面前的盆里，告訴他：「愛麗絲沒有丟掉衣服哦，只是穿過了，就沒有繼續穿，都在房間里放着的。」

實際上，她來沢田家也不過短短兩天，穿過的衣服只有一套。

還是碧洋琪給她的，自己沒穿過的。

相比之下。

她彎腰在盆里吭哧吭哧翻找著，在散亂的裙擺里扒出來兩條白色和粉色的小衣服，舉到沢田綱吉面前：「這個，碧洋琪說是要穿到裏面的，有好多件，因為都穿過了，所以愛麗絲都脫下來了。」

？

正低頭研究洗衣機的沢田綱吉餘光撇到一抹粉色。

下意識轉頭。

沢田綱吉：「……！！」

瞳孔地震。

「你在拿什麼給我看啊！！！」

生平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女孩子內衣的少年，幾乎是瞬間漲紅了一張臉，驚恐地往後退。

狹窄的空間內，沢田綱吉不小心被椅子絆到，腳下一滑，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被吼的愛麗絲縮了縮脖子，怯怯地答：「衣、衣服啊。」

沢田綱吉羞憤不已：「那種衣服不要隨便給男生看！」

愛麗絲：「可是……綱君不是說，要幫愛麗絲洗衣服嗎？」

沢田綱吉：「……」

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自己說要幫愛麗絲洗衣服，說話不算話，是會毀壞自己在孩子心裏偉大的形象的哦。」

reborn突然毫無預兆的從半空中竄出來，拽著一根繩子吊在二人中間。

他漆黑的瞳孔閃過光澤，神色看起來極為正經：「還是說，阿綱你想要成為一個，無能的大人？」

坐在地上的沢田綱吉終於忍無可忍地沖他喊：「什麼叫做孩子心裏偉大的形象？而且，無能的大人又是什麼鬼，我本來就只是個初中生啊！！」

為什麼身為中學生的他要教一個女孩子怎麼洗自己的內衣啊！

等等——

他突然想起剛才愛麗絲說過的話，想到那個可能性，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愛、愛麗絲。」沢田綱吉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眼中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剛才你說，全部都脫下來了是指……？」

愛麗絲手裏還拿着那條粉色的小衣服，語氣迷茫：「因為要洗衣服啊，穿過的不是都要洗嗎？」

「新、新的呢？」

「綱君只給我買了裙子。」

「……」為什麼早上出門的時候不說啊！！

深切感覺人生一片黑暗的沢田綱吉，坐在地上自我反省又自我接受最後自我排解情緒過後，終於在半個小時之內重新振作，從地上站起來。

圍觀的reborn繼續起鬨：「哦站起來了！你要繼續為愛麗絲洗衣服了嗎？」

剛站起來的人，再次以極為迅速的趨勢紅了整張臉，一把抓起吊在空中的小嬰兒丟了出去：「你給我出去啊！！」

然後，果斷關上房門，確認他沒有再進來后，趴在門口長舒了口氣。

一腦門問號的愛麗絲撓了撓頭，不是很理解他這番行為。

「綱君，為什麼你的臉是紅色的了？」

她十分擔憂：「我知道人類的皮膚會變顏色，但是你變得好快啊。」

沢田綱吉：「……」嗚嗚嗚，他也想直接哭。

他同手同腳地轉身走到愛麗絲面前，將她的衣服都丟進洗衣機里，到最後那些時。

他指揮着愛麗絲：「像我那樣，自己丟進去。」

愛麗絲以為他是在教自己，很積極地應聲，跟着將小衣服都丟了進去。

「接下來要怎麼做？！」

「等等……我看看。」沢田綱吉正在翻說明書，「好像是這個按鍵，還有這個……對了，還有洗衣液。」

「愛麗絲，把你腳邊的洗衣液拿過來。」

愛麗絲彎腰試着提了提，想到沢田綱吉之前不讓她做大幅度動作的囑託，果斷放棄了。

「太重啦，是一整瓶，愛麗絲拿不起來。」

沢田綱吉只好自己拿過來，擰開瓶子往裏面倒。

「要倒多少？」愛麗絲對新東西很感興趣。

「三分之一……應該夠了吧？」他的語氣不確定極了。

「可是，這個東西好大。」愛麗絲拍著到自己腰部的洗衣機，「愛麗絲覺得這麼大的東西，應該需要很多的……洗衣液才能，呃，洗起來！」

「是運作起來洗乾淨吧？」

「對，運作！」

「的確呢。」沢田綱吉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那再倒一些？」

「可是，洗衣機好大！」愛麗絲固執的重複著這一點，指着他手裏洗衣液的瓶子，「這個，好——小——！」

「全部倒進去？」

「嗯，愛麗絲也覺得這樣應該夠了。」

兩個完全不懂的人商量一番過後，四目相對，默契地點頭。

然後，將一整瓶洗衣液都倒了進去。

「好了，現在可以按這個鍵開始洗衣服了，等時間到了我們來拿出來就可以了！」

「好耶！愛麗絲要第一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