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齒輪

命運的齒輪

「誒……所以說小丈你知道畢業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用那麼吃驚的語氣?!」

休息日的下午,天空是高遠的藍,窗台上的陽光鍍著淡金。三木丈原本照例躺在床上,假裝自己是一具停止了思考的屍體。

直到看見萩原研二「有件事想跟你說,方便出來一趟嗎?」的短訊,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連頭髮都顧不得扎,三木丈當場從床上表演了一個死者蘇生,翻身衝下樓。

然後等到了一身便服,站在警校大門口,身後還靠着一輛摩托還帶着兩個頭盔的萩原研二。

好消息,沒人出事。

壞消息,出事的可能是我。

研二,車,三木丈在腦子裏組合了一下這個等式,接着在確認周圍沒有跟着包括但不限於松田陣平,降谷零,諸伏景光,伊達航中的任何人以後。

後退了一步。

又後退了一步。

又後退了一大步。

「小丈,你在跳探戈嗎?」萩原研二謹慎的問。

「我在做登上殲星艦前的準備動作哦。」三木丈誠懇的說。

自從上一次毫無防備的接受萩原研二的飆車邀請以來,三木丈就對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以學習觀摩為名,攛掇松田陣平拆開摩托,確定了裏面沒有任何星際航行零件,一百零一次的詢問北藤陽「這個時代真的沒有曲速引擎嗎?」,且第一百零一次得到真沒有的答案之後。

三木丈終於領會到那種奔放不羈的速度和失重感,可能不是這輛車的問題。

「那是什麼形容詞——hagi這次會用正常車速的!」

三木丈半信半疑的上了車,在一路提心弔膽下……穩穩到達了平時他們總去,四捨五入是三木丈最喜歡的甜品店。

但大家沒有一起來,研二又一副想要和自己說重要的事的樣子,加上這裏多少算是購買食物的據點……三木丈站在排隊的人群里左右觀望,踮起腳輕輕湊近了萩原研二的耳朵。

「研二,我可以請你吃甜品的。」

「啊?什麼?」

「……也可以借你錢的。」三木丈認真地說「不會沒錢吃飯的。」

「……我不是沒錢吃飯,想找你借錢才偷偷摸摸把你帶過來的。」

早就習慣了三木丈突然語出驚人,並且放棄了去探究少年的腦迴路是怎麼拐彎的,萩原研二選擇直接跳過這個話題。

「這次叫你出來,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藍紫色的下垂眼總顯得輕佻多情,然而一旦萩原研二用這種口氣說話,注視那雙眼睛的人總忍不住在極度的反差下不由自主的認真起來。

「好。」三木丈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嚴肅地點點頭。

「……所以研二就是要和我說,你們要畢業了?」

戳戳玻璃杯里的藍莓冰沙,三木丈叼著吸管愣愣等待少見的面帶糾結,不知如何開口的萩原的下文。

「是……因為臨近畢業,大家決定志願和以後要去的部門,也都忙起來了,結果聊天的時候才想起你可能不知道畢業是怎麼一回事。」

萩原研二的聲音中居然帶着一絲抱歉。

以少年表現出來的驚人常識,可能確實不知道畢業意味着什麼,六個月的警校生活短暫又漫長,他們尚且要各奔前程,被留在警校的三木丈就更會失去他唯一的一堆朋友。

如果沒有得到合理的安撫,說不定會很傷心。

「不……」被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愧疚直指,三木丈睜大眼睛,滿頭彷彿要具象出來的問號。

「……我知道你們要畢業了啊?」

我還準備換一張卡去和你們繼續玩呢……順便看看自己有沒有新的二創和鬼畜。

「你知道?」

這下瞪大雙眼的人反而變成萩原研二。

「畢業?」

「嗯。」

「是怎麼一回事?」

「對啊。」

「我們以後不會再在警校上課了,會走出校園成為真正的警察,也不會再來食堂吃飯了——你確定你知道嗎?」

「我當然明白啊!」

「誒……所以說小丈你知道畢業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用那麼吃驚的語氣?!」

發誓自己在研二臉上看到了不可置信夾雜着驚恐的表情,三木丈覺得自己的面部肌肉也在發生驚人的變化。

「我知道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聲音和伸出去的手指都微微顫抖,三木丈把原本指向萩原研二的手指移向了鄰座,坐在室外的遮陽傘下,戴着墨鏡和帽子的一對遊客。

其中一位衣服下露出的皮膚是非常熟悉的小麥色。

「剛剛你也叫出聲了吧,景光!」零你笑的頻率太大了……不要笑了!

少年又把手移向站在不遠處的樹后,看起來在看錶的黑色天然卷。

「陣平,好歹藏一藏你的頭髮啊!」

還有陣平另一邊,躲在電線桿後面的那個,是班長吧,絕對是班長吧!

「你們……」指過來又指過去,三木丈淺棕色的眼睛裏就差寫上你們幾個在幹什麼啊這句話。

根本就沒想藏的跟蹤蹲點,讓洞察力和情商點滿,最會安慰人的研二特地把自己帶到喜歡的甜品店的這種行為……

「……你們不會是都以為我不知道畢業這個概念,所以特地來……」三木丈尋找著一個合適的措辭。

「向我解釋這件事情?」

他到底給朋友們留下了怎麼樣的印象啊!

「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不過就是過馬路的時候鑽到車底下去,在學校門口迷路了三次,走進人群里就會原地打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說出了想吃櫻花果,不認識大部分地名之類的事情……呃……

沒什麼說服力呢。

被遲遲佔領高地的羞恥感填充了整個思維,三木丈色令內荏的看着自己的幾位好友。

「是景老爺先提的建議。」只是敷衍的帶了個墨鏡站在樹后,根本沒有想藏的松田陣平第一個賣了諸伏景光。

對幾位警校的優秀畢業生來說本就是小孩玩鬧一樣的跟蹤,既然被發現了,大家索性從旁邊的露天座椅中拉過來幾個凳子,擠著不大的桌子坐成一圈。

「景光……」對上寫滿「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嗎」的眼神,諸伏景光清咳了一聲。

「因為確實沒想到你會知道,嗯……

如果不和你說一聲,解釋這件事的話,你可能會陷入混亂呢。」

聽着最純良溫柔的語氣,很容易留給別人乖孩子映像的青年,用那種三木丈無法拒絕的口吻誠懇的解釋。

本就沒有生氣,只是惱羞成怒居多的三木丈已經開始反過來反省自己,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

「不……所以只是解釋你們要畢業離校這件事為什麼要特地把我帶到甜品店來?」

「嗯——這個是萩原的提議呢——」

萩原猝不及防的被點到名,尷尬地試圖阻止諸伏景光繼續說下去。

「——他說因為如果小丈心情低落到哭出來的話,甜品能夠安撫你的情緒,讓我們都過來也是為了確保這一點哦。」

好像沒有收到萩原的眼神暗示,諸伏景光笑着說完了。

「我,是被當成女孩子哄了嗎……」

「不如說被當成小孩子哄了呢,七歲以下會當街大聲哭鬧那種。」

一臉無辜的跟着幼馴染加碼,降谷零非常「適時」的接上一句。

是報復吧景光,絕對是在報復小陣平把你賣出去吧,小降谷居然跟着一起補刀。

深知同期泛黑的肚皮還有和幼馴染打配合的默契程度,萩原研二扭頭反射性的去找自己的幼馴染同盟。

「就是說啊hagi,再怎麼說這傢伙也是個男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哭的。」

小陣平——!

「研二……」

難道說覺得我會哭嗎,真的像陽說的那樣,我看上去很愛哭嗎?是一不留神就會哭出來的那種類型嗎?!

「我的我的。」被少年的眼神和同期們看似譴責實則快笑出聲的表情擊敗,萩原研二舉高雙手苦笑着聳肩。

「不應該把你當成會哭的小孩子……」

「為什麼重音只在會哭兩個字上啊研二——」

小孩子那點只是順帶的嗎!

「好了好了,萩原也只是擔心你。」

一鬧起來就像這群人里最後的穩重大人兼全警校的良心,伊達航伸手一邊一個,想當時框住要打起來的降谷和松田那樣框住了他們兩個。

「既然你知道那就更好了,今天正好當做大家畢業前的聚餐,吃完甜品以後再去吃頓大餐——萩原也是這個意思吧?」

「班長……」有被感動到,結果馬上被三木丈小聲調侃了「其實怕寂寞到要哭出來的人是研二吧。」差點越過班長去敲少年的頭。

「這麼說的班長,來的時候也特地打電話問了女朋友,希望對方以女性的視角建議要怎麼安慰小孩了吧。」

「喂喂,無差別攻擊啊諸伏?」

「……雖然很感謝,但這份細心能用在以後自己的孩子身上嗎班長……」

「畢業之後大概不能經常一起聚了啊。」降谷掃視了一圈。

萩原和松田接到機動隊的邀請,伊達班長大半是去搜查一課當刑警,大概還有下班后再聚的機會。

但他和景光一個進入警視廳,一個進入警察廳,都選擇成為了公安警察,雖然不知道會被分配到什麼樣的工作,保密協定下,這兩年聚會的安排大概落不到實處。

「唔……」三木丈吸溜著被子裏的冰沙,淡紫色的冰沙已經化成水,工業糖精附着塑料軟管,刺激著冰凍到麻木的味蕾。

畢業啊。

名為夢想的寄託物從象牙塔里被時光狠狠扔出去,一兩顆升上星空,大部分變成爛泥。

離別汗水和眼淚一起被現實烘乾,乾燥又幸福的泥土只有仰望星空時會把痛苦反芻,尚且沒有舌尖的孜然辛辣,落到地上卻能裂出一把脆響。

……但又不是十六歲的畢業儀式,按照日本警校入校就入職的傳統來說,這裏除了我都是不用擔心未來和溫飽的有為青年。

於是三木丈無所謂的咬着吸管,大家都做警察的話,下一張卡運氣夠好的話還能夠當同事……不過陽的那張人物卡是反派來着,如果我也抽到反派的身份,給他們刷業績應該不算犯規吧。

於是三木丈暢想着給好友刷業績送分,離別的通知就像吹過的風一樣從嘴裏淌出來。

「嗯。我不久以後也要走了,所以再見面的話估計要電話聯繫哦!」

「誒?!」

於是這下吃驚的變成了完全沒有聽說這件事的五個人。

[001:[圖片]結果大家聽到我也要走的時候,露出來的表情超好笑的。

和他們說了「因為陽那邊的保密等級下降了,所以得到了離開警校生活的許可」,因為證人保密計劃而消失在這個世界npc們的視野內大概也算是「合理」的消失方式。]

[001:陽那邊呢?]

我這邊啊。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放空了雙眼,機械地把豆餡麵包塞進嘴裏。

終於攢夠了那個不可視的數值,眼前的彈幕可以自由開關確實是好事,但看着捏著那張各方面都恢復正常的報告的的風見感動的高清大臉,對我來說也是很大的考驗。

和黑衣組織的交鋒到最後,公安這邊以損失了資料,一名公安重傷,其他人輕傷,公信力大大下降的慘敗告終,唯一值得慶賀的事情大概只有最後樓下的賓客也沒什麼人傷亡——謝謝這個世界的主角光環。

雖然本來也考慮在這個案子之後就隨便找個理由,讓「北藤陽」要麼死遁要麼因為不明原因,腦部緩緩恢復正常,但因為實驗後遺症身體衰弱什麼的秘密接受治療……

總之,只要是這個世界原住民眼裏,一個人「合理」的在公眾視野里消失的理由就行。

但隨便扯個理由這件事……北藤陽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捏著報告單一連追問上司是真的嗎的風見……

雖然報告單上不用想也印着因為脫離藥物影響,情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回升,但比自己還開心的這個反應……唉。

「風見。」

「誒,怎麼了?」

「走了。」

往後靠在輪椅上,北藤陽拖托著臉頰支使上司走遠還一個勁的盤算要給自己買些什麼,大病初癒的風見裕也。

「你,回病房裏躺着。」

「但是……」

「躺着!」

連語氣都有了情感波動,黑髮的少年指指病房的方向,嘆了口氣,搖著輪椅碰了碰病房的門。

「我又不是明天就走……躺着。」

能夠自由做出面部表情了好爽……但相應來說需要回饋這份負擔可真麻煩啊。

……還有另一件事也很麻煩。

[002:你的許可權應該已經完全解鎖了,看看論壇。]

[001:這麼突然,怎麼了?我看看我看看——]

[002:……]

[001:陽,]

[002:你可以理解為,那是遊戲的主線——因此我們沒有辦法輕易改變。]

[001:……我知道了。]

「咔嚓——」

走在回警校的夜路上,只有路燈投下暖黃色的光撫在肩頭,三木丈擺弄着手上的相機,湊近取景框,又是一張完全失焦的照片。

「這個好難啊……」

棕發少年放下相機從喉嚨里飄散出一聲嘆息,相機帶沒精打採的在胸前擺來擺去。

「畢竟是專業的單反相機啊。」

諸伏景光笑着安慰小辮子都耷拉下去的三木丈,像是被名為難度的大山壓彎了腰,少年的雙手都盪在身體兩邊,整個人像一個寫的歪歪扭扭的「l」,縮成蝦米的影子在路燈投下的黃色光芒中爬行。

聚餐結束之後回到警校,在上樓的時候卻再次受到少年的信息,最後被三木丈難得強硬的拖出來一起借相機。

「不會明天拍你們的時候也是模糊的吧……」

「只是照相的話,用手機也可以呀?」

「但是相機更正式一點!那個,怎麼說……儀式感?

明天可是畢業典禮,大家都會穿制服吧!所以拍照也得拿出很認真的態度來!」

「其實平時我們也有在穿制服啊。」

「那個又不太一樣……」三木丈小聲嘟囔,不死心的再次把相機端起來。

「就……總之要好好拍下來才行!」

「為什麼?」

「因為是詛咒。」

「嗯?」以為自己聽錯了,諸伏景光愣了愣,少年低頭擺弄著相機,背影在融成一片的夜色中看不清晰,聲音卻很篤定。

「不是很早很早以前有那樣的傳說嗎,被拍在相片上,靈魂就是會被框定的。」

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常識,相機傳入大眾生活的明治時期離現在也沒有那麼遠,少年口中的很早很早以前卻像隔着古今的距離。

沒有那麼嚴重啦,想這樣笑着調侃的諸伏景光,又因為過於認真到微妙,夜晚發酵著不詳中的氣氛而沒有把話說出口,只是聽着少年自顧自的向下說。

「所以要拍照。」

「那……聽起來好像是要把我們的靈魂留在相框裏一樣。」

難怪說是詛咒,畢竟心智上還不能算和年齡完全匹配,是會相信傳說,對離別感到不安的行為呢。

「真沉重的詛咒啊。」

名為情感的枷鎖。

「嗯,因為沉重,所以絕對會應驗的。」

預知生死的箴言。

背對着暖黃的光線,少年伸出一隻手指擺了擺,沉重與悲傷的羽翼振翅,只在光暗的幻影中留待一羽。

下一次眨眼,彷彿和這個世界脫節的少年,重新露出了一如既往,快樂到虛幻的笑容。

「絕對會把你們留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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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這個全息遊戲是否搞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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