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朵紫陽花

第六十八朵紫陽花

被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藍眼睛注視着的芙里爾說不出自己現在的感受。

就像是她曾經給小時候的五條悟讀過的《堅定○錫兵》[1]一樣,愛是藏在軀體里永恆不變的真相,不管是普通人、咒術師還是魔女。也不管這愛最初是由什麼方式呈現,起於好奇、冷漠、溫情或是一個契約、一個約定,當它墜落在火爐中,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剝去思念的苦痛、回憶的美好,就只剩下愛。

我愛他,他也愛我。

芙里爾終於知道她在和五條家簽訂的那個十七年前的契約里得到了什麼。

由幻術構造出的虛假心臟在這一刻突如其來的示愛中變得真實,芙里爾甚至還能感覺到她那顆躺在五條悟身體里的真正心臟的跳動。

它終於和五條悟的心臟融在了一起,在滿得快要溢出的愛意中。

等芙里爾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僵硬地伸出雙手,捧著五條悟那張完美得不現實的臉,乾巴巴地說:「悟,我魔力流失太多……我需要補充魔力。」

「確實短了一點。」五條悟摸了摸她的頭髮,裝作認真思索的模樣,「但是我沒有魔力啊。」

這是謊言。

五條悟一聽就明白了。

就像芙里爾的零咒力零術式一樣,五條悟也沒有一點魔力。

傍晚的那場爭鬥其實並沒有讓芙里爾的魔力大量流失,所使用的魔力都是從那頭又長又明艷的紅髮上奪取的。

唯一真實是在爭鬥以後芙里爾那一直不能平靜下去的心跳,和聽到五條悟那番話後來自她內心深處最本能的慾望。

「所以這只是個借口,悟就不要拆穿我了。」那雙已經恢復平常卻又再次出現的淡金色豎瞳,此時出現在芙里爾那張逐漸被羞赧的佔據的臉上,顯得又可愛又動人。

五條悟的右手摩擦着她的頸側:「我可能不會很溫柔。」

事實上他就沒有在這種事情上有多溫柔過。

從最開始的橫衝直撞,到現在漫長又磨人的帶着強烈掌控欲和不加掩飾的肆意。

「沒關係,悟。」芙里爾彎着眼睛看他,目光柔和,「我沒有這麼容易被弄壞。」

他們曾經分開了十一年。

在心中成倍疊加了不只是十一年的思念,還有暗藏心底對被再度丟下的恐懼。他不再輕輕鬆鬆地許下承諾或是胡攪蠻纏地想讓芙里爾許下承諾——他像貓一樣來回試探、彎彎繞繞,等待芙里爾向他作出承諾才肯邁出下一步。

五條悟開始很重地親吻芙里爾的唇角,喉嚨里發出喘|息的聲音,伸手護住芙里爾的脖子和後腦勺,將她推到被褥上:「要是我能成為你的骨中骨、肉中肉就好了,這樣你就永遠都不會扔下我。」[2]

他記憶中的芙里爾從來都美得不像話,強大得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是保護他平安長大到覺醒術式的魔女,躺在被褥上的時候卻像是被玫瑰簇擁著的未開刃的匕首。

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溫柔。

他伸手脫下剛洗完澡才換上的上衣,隨意扔在一旁,露出鎖骨和緊實的胸膛,盯着芙里爾的時候像盯緊了獵物的野獸,讓她下意識地帶着戰慄感的緊繃着。

「芙里爾還記得嗎,你曾經說我的眼睛有一天能夠殺死你。」

芙里爾點了點頭。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迎來死亡,那麼我由衷地希望殺死我的人能是你。不然我就太寂寞了,芙里爾。」

芙里爾抬起手捂住他喋喋不休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嘴,不過這樣一來她就只能看到那雙珍貴的眼睛。

那雙眼睛對芙里爾來說,一直都帶着致命的危險,但是她又總會為那雙眼睛着迷。

黑色的瞳孔不斷地被拉長,她喃喃道:「我的知識太過貧瘠,才會覺得悟的眼睛像藍寶石。但藍寶石過於深邃,海藍寶過於純凈,只有帕拉伊巴霓虹藍碧璽才是悟那雙特別的令我無比着迷的六眼。」

她抱住了五條悟的脖頸,順勢摸到了他剃了頭髮的後腦勺。

去年萬聖節的時候,夏油傑和他因為「就算是萬聖節也不能拿着真的電鋸」和「因為是萬聖節才應該拿真的電鋸」打了起來。被夜蛾校長制止、罰站后,兩人在走廊里互相扔起口香糖來。

口香糖黏到了五條悟後腦勺的頭髮上,於是他很氣憤:「老子才把口香糖扔到傑的丸子頭上誒!傑只需要剪短頭髮就好了——我決定了,我要和傑絕交。」

他這麼說。

但是一起打遊戲打了通宵的也是他們倆。

想到這裏,芙里爾突然有點想笑。

但五條悟對此很不滿意,他咬住芙里爾頸側,用犬齒重重地磨了磨,才鬆開眉頭,有點嚴肅地問:「你在走神嗎?」

他的動作比剛剛快了也更重了許多,像一頭急於進食的野獸。

芙里爾的手在床褥上胡亂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抓住,反而被五條悟扣住手腕。

在芙里爾被堆積的快|感和兇狠的撞|擊折磨得意識模糊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帶着惡趣味和一點不確定的心情問:「你愛我嗎,芙里爾?」

「你愛我嗎,芙里爾?」他耐心地又重複問了一遍。

憑藉着本能斷斷續續地說出「我愛你」以後,五條悟才終於給了她一個痛快。

在芙里爾沉沉睡去以後,五條悟注視着她的臉,珍視地撫摸着她的臉頰,將她黏在臉上的碎發都撩到一旁以後,才在額前落下帶着他灼熱體溫的一個吻:「晚安,芙里爾。」

他牢牢地摟住她,小聲說:「我永遠愛你。」

*

芙里爾再次睜眼的時候,她正穿着綉有紅色紫陽花紋的淺綠色振袖和服跪坐在願望商店裏。面前是跪坐着的面露茫然的江利子的父母。

他們確實已經年邁,唯一的女兒也在遭遇了不幸以後去世,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

「你們好,我是江利子的……朋友。」芙里爾這麼說,「很抱歉這個時候還把你們請到這裏來。」

聽到已故女兒的名字以後,眼淚又從他們的眼裏止不住地流下。

「江利子她總是非常用功,才能憑藉非常優異的成績作為特優生進入櫻蘭高校。」

「好不容易念到大學畢業了,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那孩子出門前還和我說『面試一定能成功』這種話。」

「結果……」

江利子的母親掩面哭了起來。

芙里爾手裏的那枚住着江利子靈魂的蛋也微微顫動着。

即便是已經失去了左耳聽力的芙里爾,那也還是魔女,仍舊敏銳的右耳能清楚地聽到蛋里的不安與悲傷。

芙里爾嘆了聲氣,把已經從雞蛋大小變得和鴕鳥蛋一樣大的蛋遞給他們:「這裏住着江利子的靈魂。和它一起睡吧,那樣的話就能讓它成長了。它會成長為你們所希望的樣子。[3]」

「那孩子能夠再次回到我們身邊嗎?」

「……非要說的話,是這樣沒錯但不是以死而復生這樣的方式。」芙里爾抿了抿唇,還是站起來朝他們鞠躬,「非常抱歉,要是我當時到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而不是等到她已經死去了才到達現場。

明明在江利子說出那句「就算是魔女也好,請拜託聆聽我的請求吧」以後,芙里爾就馬上前往現場了。

但是她還是去得太遲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隕落。

接過蛋以後,那對夫妻就消失了。

同樣是在夢裏的四月一日叼著煙桿,穿着鬆鬆垮垮的和服站在門口,皺着眉對芙里爾說:「這樣就好了嗎?芙里爾小姐又沒有收取代價嗎?」

「……四月一日,我欠了血債。」

「嗯,我知道,聽侑子小姐說起過。」

「所以我想償還。」

四月一日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罪與罰總有一天會得到平衡,那時候的芙里爾小姐就是完全自由的人了。但完全不收取代價,這樣下去你會受傷的。代價需要不多不少、對等和均等——」

「放心好了,四月一日。我曾經和悟定下了關於『神橋』的約定。」芙里爾彎着眼睛笑了笑,「現在也有了很多家人。包括你和百目鬼君,摩可拿和小多小全,都是我的家人。」

「我明白的,珍視着我的人看到我受到傷害的悲傷與難過。」

四月一日不由得嘆氣:「真拿你們沒有辦法啊,無論是侑子小姐還是芙里爾小姐。」

*

放假后的第一個清晨,即將再一次面對五條悟黑暗料理的雙胞胎正依偎在她的身旁,小聲和她說着五條悟的壞話:「芙里爾大人,五條悟大人又開始做奇奇怪怪的早餐了。」

「他居然敢在豆皮里放巧克力醬!」

「芙里爾大人,快救救我們……」

五條悟不滿地嘖了一聲,夾起說他壞話的雙胞胎往外走,嘴裏還數落着:「都說了你們的芙里爾大人有事情在忙了,非要去吵醒她,兩個壞蛋。果然你們就是不想吃五條悟大人做的早餐吧?我是下了毒還是做的黑暗料理,你們這麼抗拒。」

「五條悟大人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嘛!」

「菜菜子……」

「五條悟大人還差得遠呢,要努力成為配得上芙里爾大人的男人。」

這讓五條悟有些不高興,撇著嘴皺着眉,故作嚴肅地說:「那我和芙里爾結婚的時候就不要你做花童了。反正有津美紀和美美子兩個小孩就已經足夠了。」

菜菜子目瞪口呆地被放在了地上,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好,還是美美子拽了拽她的衣角,提問:「芙里爾大人已經答應和五條悟大人結婚了嗎?但五條悟大人還沒有到結婚年齡吧?」

五條悟很大聲地嘖了一聲:「這種東西無關緊要啦,關鍵是芙里爾已經答應和我結婚了!」

「騙人的吧?該不會是在五條悟大人的夢裏吧?」

「才不是!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應該是三歲時的三五七禮的晚上吧?」

「欸——五條悟大人的記性真好啊,這麼久遠的事情,該不會是記錯了吧?」

「我要打你了哦。」當然是開玩笑的話。

「阿喏……所以芙里爾小姐是在忙什麼呢?」被還沒有變回去的管狐撲在地上的津美紀愣了愣,仔細打量了一會,才遲疑地問,「這應該不是狗狗或者貓咪吧?看起來有點像狐狸?」

這讓五條悟挑了挑眉,越過面面相覷的雙胞胎看向穿好衣服走出來的芙里爾,吹了聲口哨,然後很高興地和她說:「芙里爾,早上好啊。」

與你相見的每一次,都讓我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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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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