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啞巴書童(10) 可以那個

66. 啞巴書童(10) 可以那個

紂繁登門拜訪只說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昨晚周明言和范培之相繼離開沒多久,前者就再也按捺不住脾氣,甚至在人力車子上就發起了火,責問對方究竟是怎麼辦的事。

「這就是你讓我高興的法子?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顧君口中的小偷?」簡直不啻於羞辱了,周明言長這麼大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事,還是在顧玠的面前,這讓他以後怎樣抬得起頭?眾口鑠金,今晚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口袋裡多了一樣東西,即便他跟王太太這裡已經和解了,誰知道那些人又會在背地裡說什麼?

越想周明言就越氣,心中彷彿有一團火要直燒上來。他順風順水慣了,一向都是別人來捧他,留學生堆里,也多得是討好他奉承他的人,就是單單皺個眉,也有大把的人來噓寒問暖。可自從回國以後,沒一件事是順心的。

不說顧玠,他之前在除於想著聯繫對方太過貿然,考慮從顧慶涯那裡著手。對方在船上提起過自己的老家在哪,周明言隱約還記得,誰知派人過去后,顧慶涯得知他的身份,先是讓認識的人代為推脫他暫時不在家,後來又說沒時間,最後乾脆避而不見了。周明言哪裡還看不出,這是顧慶涯有意不想跟他結交的意思。

這回又在紂繁家裡丟了這麼大一個臉面,周明言心裡這口氣如何能消得下來。范培之一味討好認錯,也不過讓他更氣惱。

「我也不曉得會是這個樣子,我分明已經……」這是在外頭,況且前面還有兩個車夫——范培之自然是不能跟周明言坐同一輛車子的,范培之講到一半,也就隱了聲,但兩人都懂得他的意思。

要說今晚得知結果的時候誰最意外,范培之可以稱得上是第一名的。他是紂家的老客人了,因三喜是紂繁得用的下人,平時又較之其他人更機靈,所以范培之也就不吝嗇於給予對方一點好處。這回事情雖然大,但他們都是【合作】慣了的,又只是針對徐連,料想不會出什麼問題。而且范培之應許三喜了,最後不論如何,都會出面調停,必定不會讓紂繁這個主人家,以及顧玠為難。

誰知就是這個最穩妥,最後反而出了意外。他是親眼看到三喜拿走了戒指,真要是在哪裡出了差錯,那也肯定是在對方手上。可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他也不方便去詢問對方。

「你先生是在這裡下的嗎?」

范培之這麼想著,竟然就入了神,直到被人力車夫這麼問了一聲,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是跟周明言分開來了。

他心裡琢磨著這樁事,對於車夫的話也顯得很為敷衍,胡亂點了個頭,付了車錢也就下去了。

那邊周明言顯然是不滿於范培之的態度的,心中想著不管對方的這步棋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歸根究底還是范培之沒有把事情辦好。要是辦錯了事而沒有一點懲罰,以後豈不是會小瞧了他,無論如何,他總得警告警告對方。

從前出國的時候,周明言就廣結好友,回來這段時間,也已經將這些交情陸續撿回來了。要教訓范培之,於他不過是一句電話的事情。因此當天晚上,他就把事情辦妥了,接下來的幾天,自覺跌了個大面子,又因為范培之那邊一時半會還看不出動靜,周明言就住在寓所內哪裡都沒有出去。

第二日傍晚,顧玠和徐連吃過晚餐后,就一起出門去看電影了。

府里跟顧玠第一天回來的時候相比,有了不少變化。明面上的是大家對徐連的態度尊敬了不少,而暗地裡的是他們對顧義祥的態度敷衍了許多,這種敷衍很難能看得出來,這兩樣加在一起,則是代表了顧府權力的轉移。他們已經從聽顧義祥這位先生的話,轉而聽曲芮這位太太的話了。

新思想改變的人不僅是學生,三年前顧玠出國留學的時候,曲芮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她不可能就這麼從顧家離開的,一個顧太太的頭銜有什麼用,得到他人的同情又有什麼用?她要把權力抓在手上。

現在曲芮已經成功了一大半,顧家那些生意表面上還是聽顧義祥的,事實上所要做的決策,底下早就已經有了章程,顧義祥最大的作用就是提供他的私人印章。

而他印章上所蓋的,都是曲芮授意的交易。

對方雖然跟顧玠說過,讓他不必插手家中的事,但順手推動一下還是可以的。

他回來顧府這麼久,明知前面還有周明言這麼一個敵人,不可能毫無作為。事實上在帶徐連去定製衣服的那天,顧玠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

周明言最大的依仗,是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背景。

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尤其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

顧玠原本是打算跟那家裁縫店做一筆交易,而後牽扯到周明言,並且計劃在范培之出現以前,完成得差不多了。

一直沒有行動,是在聯繫周家方面需要費些周折。而范培之的出現,無疑給了這個計劃一個最大的便利。

已經是第四個世界了,任務者的自我意識會隨著他的「醒來」越來越強。因此顧玠十分斷定,以對方的心性,必然會對范培之的辦事不利予以報復。

對方想要收服誰,一定是會將那個人打壓到最低的。顧玠只要在范培之到達最低的時候走過去,朝他遞出一個橄欖枝,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了。

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周明言會比他們出國之前還要早跟范培之一起離開洪方鎮。

電影院就在戲院隔壁,跟咖啡館一樣,來往的摩登人士非常多。兩人剛下車,就聽到一聲笑。

「顧先生跟徐先生今個興緻好,也來看電影的嗎?」回頭一看,原來是胡小姐正挽著一名男伴,同他們打招呼。

雙方也算得上是打過牌的交情了,顧玠點了個頭。

「紂先生送了我兩張票,今天有時間,就來看看電影。」

「紂先生跟這裡的經理是老熟人啦,有電影票也很應該。」

胡小姐一開口,就是對紂繁的事情很了解。應該說常來紂家玩的人對於對方都很熟知,了解他在某些地方很有幾分手段。

可惜紂繁這手段是對著男人使的,胡小姐只能跟對方當一個普通朋友。

紂繁在為人處事上確實很妥當,他送這兩張電影票的本意是要為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致歉,自己也就沒有巴巴地跟上來打擾。可他事先又跟這裡的茶房說好了,務必好好招待顧玠。

因此兩人一進去,茶房那邊就送來了不少糖果。其中有一樣,正是其儀早上沒有買到的摩爾登糖。

這樣的待遇在電影院是很少見的,徐連接過糖果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不過除此之外,也並無什麼出格的,電影又開始了,大家就漸漸將注意力放到了上面。

倒是胡小姐在後面看到,很是深思了一番。

同行的那位男伴明顯也是知道紂繁風格的,跟她小聲討論了幾句。胡小姐就將前晚在紂繁家裡發生的事情跟他大致說了一遍,最後話題就拐到了周明言身上。

電影這種稀罕的東西已經出現有好幾年了,常來的人對此早就很不以為意。

可對於徐連來說,無疑新奇極了。電影里新出現一個人,他就要看看顧玠,電影里說一句話,他又要再看看顧玠。

「怎麼了?」

徐連的臉在黑暗的環境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顧玠能感覺到他的興奮勁。他的手一直被對方牢牢拉著,一有什麼動靜就會抓緊幾分。

好、神、奇。

顧玠的手掌心被徐連一筆一劃寫出了這三個字,他還用了一個嘆號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常來看。」

電影院一個月並不會有特別多新的電影,通常都是把一部電影重複播放,娛樂匱乏的年代,還是有很多人會買賬。

對於徐連來說,不要說一個月重複看一部電影,就是讓他小半年重複看一部電影,都是很新奇的事情。

顧玠的手掌上並沒有被寫字了,不過他的食指被徐連握著晃了晃。

意思是說好。

電影講述的是一對於困難中結識的男女,兩個人在一起度過了一段非常安寧的日子,然而就在彼此確定下心意的前夕,戰爭突然爆發,而他們也被迫分離。

主人公吃了很多苦頭,並且遭到了種種生活上的不幸,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又遇到了一位好心的男子。兩個人結交沒多久,就確定下了婚姻關係,可惜婚後的生活並不如人意,男人漸漸迷戀上了抽大煙,置家庭於不顧。

主人公在考慮很久以後,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婚。電影的結尾,是她買了一張船票,踏上了遠赴他國的旅程。她由甲板回到船艙里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一道十分耳熟的聲音,後面跟了一個三歲小孩子在喊,爸爸。

電影到這裡就戛然而止,留給了人無限的遐想空間。

有人猜測說話的男子就是主人公青年時期遇到的人,且跟對方一樣,也已經結婚了。有人猜測也許那個小孩子並不是在喊對方爸爸,很有可能對方是在跟自己的友人聊天,而那名友人才是小孩子的爸爸。還有人猜測那道聲音只是主人公的一個幻覺,又或者是巧合。

總之不管猜測是什麼,等主人公繼續往前走,也就知道了。

電影放完以後,徐連整個心神都放在了結尾上。

少爺,你說她還能找到他嗎?

「如果你希望的話,那麼她就能,不希望的話,她就不能。電影拍出這樣的結局,就是把想象空間交給觀眾的。」

我有點希望她能,又有點不希望她能。

希望是因為徐連覺得主人公還沒有跟對方各自說出自己的心意,卻在感情最美好的時候分別了。不希望的原因,恰恰就是希望的原因。

既然是美好,那麼不如永遠留在記憶裡面,用不著再去破壞了。而且兩個人分別了這麼多年,彼此肯定都已經做了許多改變,無論是時間還是心境,都已經回不去了。

可是在這裡面又有一種僥倖,僥倖兩個人心底也許都還在等待著彼此,就算是多年後再相遇,他們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那麼互相以新的面貌再重新認識,不正是另一種羅曼蒂克嗎?

徐連說著,又跟顧玠表起白來了。

他完全地被電影影響,認為有話就要當場說出來,不能一直延後。

於是才齣電影院,顧玠就看到他比上了這兩天新學來的辭彙。仗著別人也看不懂,就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用了出來。

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昨晚纏著讓我教你,就是為了比給我看?」

儘管徐連的脖子都紅了,但他還是一點不矜持地點點頭。

「那麼,我的喜歡也跟小連是一樣的。」

兩個人在這裡站著說了會悄悄話,胡小姐跟男伴也相繼走了出來,顧玠餘光遠遠就看到了對方。

她是要去赴約的,所以身上也就穿得很漂亮。大概是知曉了顧玠跟徐連現在是紂繁的好朋友,胡德鳳跟他們親近了許多。

外面路燈亮了,看完電影后散會兒步,也是很好的體驗,又湊巧順路,於是四個人就一起走了一段。

胡小姐先前還跟男伴說起周明言,這會兒也就繼續講了下去。

「我跟王太太最後出門,她說往後還是不要隨便帶一些來路不明的朋友比較好。像我們知根知底的,也放心。」

這是很瞧不起周明言的意思,胡小姐說了,眼神里還表現出了一種輕蔑來。

「范老闆也是很有名的人了,這回竟然搞出了這種錯誤。」

「現今這種世道,人心都是很壞的。范老闆也許是蒙了欺騙,才叫人哄住了。」

「其實我這裡倒是有一樁生意想要跟范老闆談,只是前天我跟他之間也發生了一點摩擦,就有些不大方便跟他直接提起來。」

前天的摩擦,其實在胡小姐看來,那是非常不值得在意的。

不過她覺得顧玠是這樣一位儒雅有涵養的知識分子,多考慮些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她當即就展開了一個笑容。

「這個好辦,你要做什麼生意,我可以與你調和,回頭就說是我的主意,全了你們雙方的面子。就是到時候顧先生要賺了錢,可千萬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

「這是自然,那麼回家以後,我就好好地計劃起來,再打電話跟你商量。如果做成了的話,我一定請胡小姐吃飯。」

兩個人商定過後,就在一個十字路口自然地分別了。

徐連並沒有對顧玠要跟范培之做生意的事情表現出疑惑來,他對顧玠幾乎到了一種盲目的程度。總之,少爺做事情,一定都是有他的理由的,如果沒有理由,那是少爺做的,也就都不奇怪。

如果顧玠知道徐連腦子裡的想法的話,一定會哭笑不得。

顧玠回家后並沒有像他跟胡德鳳說的那樣,立刻就計劃起來了,他還要等范培之那邊的情況。

在此之前,他每日里的工作就是教導徐連,再帶對方出去多結識些朋友。

周明言讓人送來過幾回帖子,對方想要拜訪他,以便澄清那晚的狀況。

可惜拜帖送來以後,皆石沉大海。周明言明白顧玠是不願意見他,當即又將怒意發泄到了范培之身上。

范培之當晚回家后輾轉反側良久,還真給他想出了一點端倪。

如果說在紂家出了失敗,那麼最有可能是紂繁發現了這件事。可他跟紂繁認識要比對方跟顧玠認識在前,沒道理紂繁會幫顧玠,而不幫他。

不等范培之將事情想明白,周明言那頭的教訓就已經有了效果。

先是他已經做順手了的生意突然有了阻礙,貨扣在了碼頭,一直拿不下去,就耽誤了交易的時間,失信於人。再是他手裡可調動的資金全部都投入到了新的風口上,一時拿不出更多現鈔,賠償了以後,就陷入了一個資金短缺的尷尬境地里。最後是幾筆他跑了不少路,已經談妥了的生意,不知道為什麼紛紛改口,不再跟他合作了。

這下子可把范培之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還管什麼戒指不戒指的事情。

他一連兩個月都不在洪方鎮,到處奔波,企圖把麻煩擺平。誰知這裡面的麻煩跟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

周明言要給范培之教訓,當然不會讓他真的走投無路,可這是建立在別人不會趁他病要他命的情況下。

顧玠早就在范培之那邊遇到麻煩后,就將對方的情況散布了出去。洪方鎮想要賺錢的商人不只范培之一個,利益就那麼一塊,少一個人,自己的腰包自然就更鼓。

胡小姐聽說范培之已經很久沒有回來,在外面偶然遇到顧玠的時候,還勸他不要再跟范培之做生意了。

「如今我們都知道他要垮了,你這時候還同他做生意,啟不相當於做慈善?」

顧玠聽了,只是微微笑了笑,並沒有多說話。

等到范培之從外地回來,他仍舊是託了胡小姐當中間人。這種事情,將來要真虧本,也是不會牽連到胡小姐身上來的,所以她樂得做這個好人。

當天下午,她就去把事情辦妥了,顧玠重重地謝了她一番。

與此同時,顧玠也讓人向范培之透露出他這段時間的遭遇全跟周明言脫不了關係。可他想要繼續做生意賺錢,還是得依靠對方背後的力量,得到周家的支持,這筆錢才更賺得大。

范培之抱著怨恨又沒辦法得罪的心態,兩個月來第一次登了周明言的門。

他先是一番誠懇地道歉,並說這段時間自己忙於生意,沒空來找他。范培之特意穿了回洪方鎮那身因為太瘦了已經不太合體的西服,頭髮也是亂蓬著的,看上去非常狼狽。

而後他又將自己先前零碎的猜測說了出來,表示這件事或許是紂繁從中干擾了。至於對方這麼做的目的,他暫時沒有想明白。

周明言看到他這身狼狽的樣子,那是狠狠耍了一個威風,消了心底的怒氣。

聽到范培之後面的話,當即冷笑了一聲。

「你不知道他為了什麼,我知道。」

「周少爺,這話怎麼講?」

范培之有意請教,周明言卻沒有多說。

「行了,你今天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我是希望周少爺能夠高抬貴手,二來,我那筆生意……」

「只要你老實給我辦事,好處自然少不了你。」

周明言深知收服人的道理,給了鞭子以後,自然要再給一顆甜棗,同時也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當了范培之的面就又打了個電話。

周家私底下的時候也是會做一些生意的,通過周明言這麼一吩咐,范培之立即就跟那邊連上了線。

他今天過來主要就是為了自己的生意,現在得到了這樣的好消息,也就無所謂紂繁跟顧玠之間的事情了。謝過周明言后,當即就去辦理自己的事情。

雖然是有了新的生意,但是舊的生意也不能忘了。新生意有周家保駕護航,真要虧,也虧不了許多,范培之已經暢想到坐在家裡數錢的場景了,連往回走的背影都透著快活。

范培之忙著生意,後來隱約聽聞周明言某次外出碰到紂繁的時候,不知什麼緣故,給了對方一個很大的難堪。

當時還有許多人在場,饒是紂繁也有些下不來台。

之前給徐連定做的衣服跟鞋子這段時間都陸續送了過來,做的時候顧玠就打過招呼,要比量出來的尺寸大些,現在對方長了些肉,穿上去剛剛好。

不過徐連的衣服很夠穿,新衣服都被他折得整整齊齊收起來了。跟顧玠的行李箱放在一塊。

距離半年之期還有三個月,這三個月內,發生了很多件事。

第一件就是顧義祥在外面跟新的女朋友看話劇時,不小心發生了意外,被一輛汽車撞到了。有人打電話到家裡的時候,顧義祥正在醫院裡搶救,曲芮是一路哭著過去的,得知顧義祥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更是哭得肝腸寸斷。跟顧義祥認識的友人看到顧太太這樣,也都非常同情,聽到顧太太說她要振作起來,擔負起顧家的生意時,也都表示將來會給予支持。

曲芮在醫院陪了顧義祥一天,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無論是外界的人,還是醫院的人,都認為這位太太相當的了不起,先生在外面做出那樣的事情,她不但不怨恨,反而在對方發生了這種慘禍后,還不離不棄。

面對這些人或憐憫,或敬佩的目光,曲芮沒有絲毫扭捏。只是一轉身回到家,她就立刻吩咐了傭人打來一盆水洗臉,晚飯的時候更是十分開胃地多吃了幾個菜。要不是怕太招搖了,估計曲芮還打算放一放音樂聽聽。

顧玠是清楚內情的,他知道顧義祥的意外必定有曲芮的手筆在。

少爺,先生會不會死?

「不會,因為母親不讓他死。」曲芮怎麼可能那麼便宜地放過顧義祥。

少爺,我以後也會很愛你的。

「我好像沒有教過小連,每天都說甜言蜜語,別人會覺得你是個不靠譜的壞男人。」

我不是壞男人。

徐連立刻很著急地解釋起來,但他就算知道了大眾心裡會有這樣一個認知,面對顧玠的時候,也還是不能改變原本的態度。

這個世界的徐連比起以往的世界,對於要跟顧玠表達愛意這一點會格外執著一些。似乎不能說話,反而讓他的表達欲更多了。

徐連要學的東西已經學得差不多了,顧玠現在開始教他洋文。不過之前在教國學的時候,顧玠發現對方在文字上面很有靈氣。

他讓徐連嘗試著自己寫了個故事出來,對方寫的第一個故事是以他自己為原型,講述一個小啞巴好運氣地被少爺撿回了家。

看得出來,各方面都很稚嫩,但顧玠覺得,假以時日,是能成氣候的。

因此在教洋文的時候,顧玠著重培養起徐連在這方面的敏銳度。

眼下看他說得認真,顧玠忍不住笑了一下。

少爺,笑話我。

「我沒有笑話你,只是我看見你,心中覺得高興。」

這並不是誆騙徐連的話,顧玠不論什麼時候看到徐連,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可他的實話卻讓徐連抬不起頭了,也顧不上再跟他說什麼新的甜言蜜語,一個人攥著筆在白紙上不停地寫著東西。

顧玠最後給他檢查今天的學習成果時,看到徐連在上面用洋文寫了一句我愛你。

洪方鎮發生的第二件大事,莫過於范培之跟周家合作以後,身價大漲,一掃不久前的頹靡,變為各種顯貴場所經常出入的名流。

至於周明言跟王太太之間的糾葛,漸漸地也不再有人提起來了。他還在這裡結交了不少好友,可惜對於心中真正想要結交的人,始終沒有辦法。

第三件事是跟第二件事連在一起的,范培之才過了半個月風光的日子,有周家支持的那筆生意就開始出問題了。

顧玠仍舊是從胡小姐那裡聽說的,在胡小姐那邊,他跟范培之之間的合作早就結束了,因此百無禁忌。

「這次牽連得太大了,據說他們背地裡走私煙土,我們都知道這不新鮮,可讓人查到了,就捅了大簍子。不要說范先生,就是那位周家,也倒了霉,將來恐怕,嘖嘖……」

范培之跟周家的下場,其中雖然有顧玠的手筆,但更多的是他們自己貪得無厭。

周家想賺更多錢,甚至挪用了公款。只是錢還沒有賺到手,就已經東窗事發了。

隔天新聞上的頭條就是關於這件事,一時間,破產的破產,倒台的倒台。

范培之跟周明言自然討不了好,他們前段時間在洪方鎮風光太過,事情一出,連夜收拾了包裹逃走了,怕的就是債主會找上門。其實不光是債主們,他們在洪方鎮無形間也得罪過一些人,王太太一直記得戒指的事情,因此新聞一出來,她第一個就去找了麻煩。

顧玠不會給周明言喘氣的時間,是以對方的逃亡之旅並不好過。

范培之出問題以後,受到牽連的其實還有顧家,不過影響並不大,並且從某種意義上,幫了曲芮更好地站穩了腳跟。

跟范培之的合作是顧義祥還沒進醫院之前完成的,偏偏就是這樁生意出了意外,也連累了不少夥計。若非曲芮當機立斷,恐怕還要損失更多。

不過當前的這些損失,換來曲芮長久的安定,也是值得的。

在動身前一個月,顧玠把要解決的麻煩都已經解決妥當了。

顧義祥住院以後,曲芮開始是每天都會過去,每次來的時候,還都會跟顧義祥說著家裡發生的事情。旁人並不會細聽,哪裡知道曲芮講的都是什麼現在的顧家已經全部是她的了,錢也全都在她的手上掌握著,就算顧義祥現在醒過來,也要不回去了,至於那位養在公館里的趙小姐,也已經被她打發走了,對方聽說顧義祥醒不過來,還高興地笑出了聲。當然,曲芮在跟顧義祥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是帶著笑意的,然而表現在面孔上,又是非常溫婉的。

過了沒幾天,曲芮就變成隔三四天再來一趟了。大家也能理解,畢竟顧義祥人醒不過來,家裡還需要她支撐。

到了現在,曲芮是有時間才會難得來一趟。但對於其他人而言,更加能理解了,這麼大的家業,曲芮沒有變心還能記得起顧義祥就非常好了。顧義祥真要是醒過來指責曲芮,大家也不會贊成,尤其是他的那些工人,現在各個都認曲芮是老闆。

值得一提的是,現在大家提起曲芮,已經不大會叫她顧太太了,而是以曲女士代稱。

范培之出了事離開后,洪方鎮很是人心惶惶了一段時間,紂繁家裡也冷清了幾日。

不過沒過幾天,又恢復成了原狀,顧玠後來又帶著徐連過去玩了幾回。

夏天快接近尾聲的時候,顧玠將他們出國的船票提前買好了。這個時節多雨,顧玠回來沒看到徐連,得知對方自己到街上去買東西了,他現在已經很可以一個人行動了,顧玠倒沒有不放心的地方,不過下雨了總擔心徐連身上會淋濕。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超過一個小時,就開始變小了。徐連是頂著几絲細雨回家的,他的頭髮被雨打潮了,外套也是如此。

顧玠先是看到了徐連,再是看到了被徐連緊緊護在懷裡的那盆梔子花。

夏天的梔子花開得非常漂亮,徐連買的是開出來花盤小的那種,別有一番精緻。雨跟泥土混合的氣息里,當徐連走近的時候,梔子花的香味霸道地充斥在了人的鼻間。

顧玠看到徐連獻寶一樣地將那株梔子花捧到了他面前,手語明明已經很精通了,還是表現出了一些笨拙來。

少爺,生日快樂。

今天是原主的生日,曲芮一大早就讓人給他煮了長壽麵,顧玠並沒有忘。不過他沒有想到,徐連特地出門,就是為了給他買禮物。

他把準備好的手巾搭在了徐連的頭上,讓他把雨水擦乾淨,而後接過了那盆花。

但徐連並不著急擦頭髮,他還從口袋裡又拿出了一樣東西。

是兩個剛出爐的小雞蛋糕,徐連是等在人家店裡看著對方做的,拿了兩個最滾燙的放在了口袋裡面。放到顧玠手裡的時候,還留著熱氣。

要趁熱吃,好吃。

徐連沒有吃過雞蛋糕,但店主是這麼跟他說的,於是他就原封不動地又告訴了顧玠。

「我們一起吃。」

顧玠分了一個給徐連,兩個熱乎乎的雞蛋糕從嘴巴里吃進去,甜味也一直在心裡打轉。

徐連的凍瘡早就好了,手上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他的模樣看上去也跟以前大不相同,要是那些欺負過他的人再見到徐連的話,根本就認不出來。

而這樣健康的徐連,是顧玠一手養出來的。

「小連記得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嗎?」

不記得了。

「那以後我的生日就是小連的生日,好不好?」

好。

徐連喜歡跟顧玠共享一切東西。

晚上,曲芮得知以後徐連的生日也定在這一天,特意讓廚房給對方也煮了一碗長壽麵。

她之前還希望顧玠能娶一位太太,這段時間看下來,知道是不能的了。左右顧義祥現在已經醒不過來了,顧家的香火有沒有人繼承,跟她有什麼關係?所以她現在也就打消了主意,對待徐連,像對待另一個孩子一樣。

吃過長壽麵,顧玠本來準備繼續教徐連洋文,可對方進了屋子以後,一直有些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意思。

少爺,我今天過生日的話,是不是可以有一個要求?

徐連想,一般逢年過節這種特殊的日子,提出一個要求總是不會被當作過分的,所以他也就問起了顧玠。

得到確切的回答以後,他先是高興地笑了笑,然後一個勁地把人拉到了床邊。

之前曲芮給他準備了好幾套裡面穿的衣服,顧玠說要談戀愛后,他就沒有再穿過了。

但是今天,徐連又重新穿上了,而且他還特意送到裁縫店改良過尺寸。貼身穿著,既不大,也不小,反而能把身體修飾得更加漂亮。

在昏黃的電燈光里,顧玠看到徐連在比劃著。

那,我們現在可以那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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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那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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