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

會面

今天是達達利亞與他的新老師見面的第一天。

在此之前,萊爾維亞曾叮囑過他,可以不用叫斯卡拉姆齊老師。他雖然一向很聽萊爾維亞的話,也難免對這件事情有點在意,畢竟萊爾維亞先生一直對他的禮儀教育抓得很緊。

除了斯卡拉姆齊,萊爾維亞還為他聘請了一位負責教導他基礎知識的老師。當然,如果還想學點其他什麼——比如音樂、或者音樂什麼的——都可以向那位老師提出申請。

他的課程排布由沃瓦爾決定,萊爾維亞忙着處理公務,大概沒時間為他處理這種事情。

大致來說,今天上午他會和斯卡拉姆齊待在一塊。為了照顧他渴望武藝的心,萊爾維亞讓人打通莊園二樓的幾個房間,翻修成了寬敞的練習室。

而今天下午,他的時間屬於新來的老師。不知道為什麼,萊爾維亞先生並沒有讓他去見一見對方,似乎剛打了個照面就直接敲定了,備課的這幾天,達達利亞也沒有在宅子裏見到他。

按下心中對另一位新老師的好奇,達達利亞在規定的上課時間推開了訓練室的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斯卡拉姆齊並不裏面。嶄新的訓練室空蕩蕩的,達達利亞懷疑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到了該上課的時間了。

這個人是……偷懶了嗎……上班第一天就曠工是不被允許的吧!

他扶著門框糾結地站在門口,在心中猶豫要不要去問問沃瓦爾。

但是問了的話,斯卡拉姆齊先生的工作會不會丟了啊。大人丟了工作就會吃不起飯……

他想了想斯卡拉姆齊戴着大帽子獨自一人蹲在下着大雨的街邊的樣子,感覺那實在太過凄慘,決定再等他一會兒。

也許是宅子太大,走丟了。畢竟不擅長認路的人也很多。

但是這一等,就是近一刻鐘。這邊一般沒什麼人來,走廊里安靜得落針可聞,小孩靠着門框,很有大人樣地嘆了一口氣。

救不了你了,斯卡拉姆齊先生——

在他表現出離去意願時,側邊的視野慢慢飄進來一截輕盈的帘子。這片帘子的質感很好,透光性好、紗質上乘,上頭印着他不認識的漂亮花紋。

最重要的是,這片帘子,他感覺有點熟悉。

沒等達達利亞多思考,那帘子在一片死寂的空氣里慢慢向前,飄進了他的視野里。像是斷線重接,一些被安逸氛圍蒙蔽的異常之處開始顯現出來,伴隨着毛骨悚然之感傳達至達達利亞的腦海里。

比如,他身後好像沒有風的流動了。

又比如,他身後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他慢慢抬頭,視野正上是斯卡拉姆齊俯身放大的臉。

達達利亞悚然一驚。

訓練室的地方屬於背陰處,光線沒有平常他活動的地方好。尤其是斯卡拉姆齊還戴着那個奇怪的大帽子,本來只有七成的光線被篩走了四成,大半張臉都隱在黑暗裏。

他的臉都快貼到自己頭頂了。因為距離過近,他原本清秀的五官被視線扭曲變形,兩隻眼瞳嵌在五官模糊扭曲的臉上,像兩個冰冷空洞、殺意滿盈的漩渦。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注視了自己不知道多久,帽簾從身後垂至達達利亞身前,創造了一個並不牢固、但異常冰冷壓抑的空間。

這不亞於恐怖片的出場方式嚇了達達利亞一大跳。他聽見自己的胸腔中因為短暫驚嚇出現的激烈心跳聲,腦袋空白了一瞬,頭皮在斯卡拉姆齊堪稱死亡前夕的注視之中猛地炸開。

在頭腦短暫空白的時候,身體本能接管了他的行動。

散兵向後傾身躲過他一記凌厲的手刀,趁著這個機會,達達利亞已然離開他的鉗制範圍,身體下壓擺出攻擊架勢,一雙眼睛冷得像冰,臉上帶着被捉弄的惱怒。

對於自己成功嚇到這個背後偷偷議論他的小鬼,散兵感到由衷的快樂。他扶著門框,非常得意地笑了兩聲——他只笑了兩聲,因為達達利亞的攻擊立刻過來了。

雖然他的動作在散兵眼中很慢、很慢,但為了不被他的拳頭砸到臉,他還是停止嘲笑,向後躲了躲。

自己的嘲笑行為被人打斷,這讓散兵感到有點兒惱火。他的神色陰沉下來,低聲罵了一句「臭小鬼」,屈起手指,就要給他一個從天而降的正義腦瓜崩,打算讓他一上午都鬧騰不起來。

很顯然,他沒什麼教人的興趣。

愚人眾教給他的新兵蛋子,他向來是哪兒危險往哪兒扔,反正他們自己練成了就能活着回來了,回不來的廢物死在那兒和死在以後的任務中沒什麼區別。

這個小鬼和他手底下的人不一樣,背着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是想想就讓他感到煩躁的程度,尤其現在還跟個蚱蜢一樣在自己眼前蹦來蹦去,實在煩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攻擊被躲開了。

即使他沒怎麼認真,但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的速度,被一個小鬼躲開了。

在察覺到攻擊落空時,散兵迅速停住手,微微眯起眼睛。緊接着,他閃電一般欺身向前,單手捏住小孩纖細的脖頸,將他剛落地尚且不穩的重心一舉擊碎,毫不留情地壓倒在地面。

達達利亞臉色一白,神態卻沒了剛才的惱怒。他被散兵攥著命門,後腦勺抵著堅硬冰冷的地板,因為碰撞傳來悶疼,卻反而咧開嘴笑了。

「好強……」

他有點不可置信般地出聲誇讚,深藍的眼睛裏是再純粹不過的、對力量的憧憬與渴望。對於自己也許就要被殺掉這件事他毫不害怕,甚至因為刺激,整個腦子都血氣上涌,情緒詭異地興奮起來。

散兵被這樣的眼神盯着,神色慢慢發生了一點變化。達達利亞瞥見他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想起來,斯卡拉姆齊現在的樣子,同之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個令人如沐春風的好人,這次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形容這種不一樣呢……

達達利亞盯着他紫水晶一般的眼瞳,腦袋裏沸騰的戰意冷卻了一點,開始漫無邊際地思索形容詞。

但很快,窒息感慢慢圍了上來。散兵雖然攥着他的脖子,卻也只是施力把他壓制住而已,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現在脖子上的手掌開始慢慢收緊了。

橙發孩子轉動視線,看見散兵陰沉着臉俯身,柔軟的聲線像淬了毒一般陰冷,蛇一般滑過耳廓:「你在發獃?」

他眨了一下眼睛。

想到了。

是陰晴不定。

*

當達達利亞的眼睛盯住散兵時,他首先感覺到的是煩躁。

又來了,這種眼神。

某些自以為是的弱者就是這樣。自以為是地渴求力量,等自己真正將力量與獲得力量應付的代價擺到對方面前時,沒有一個不是落荒而逃。

螻蟻永遠都是螻蟻,最好的結局就是不打擾別人,安靜地找個角落死掉。

像這樣在人前蹦蹦跳跳的……

搞得他心情不太好,失手掐死也不能算是他的錯,反正皮耶羅說,只是不能對希里亞爾特下手。

散兵輕描淡寫地想。

隨着他的手越收越緊,手底下的孩子面上露出一點窒息的痛苦。可怪異之處在於,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掙扎的動作都沒有,反倒只用一雙死物一般的藍色眼睛注視着自己,裏頭空落又乾淨,像是人偶的眼睛。

某個詞語浮現在散兵腦海里時,他頓了頓動作,慢慢收了力氣,但為防小鬼起來后突然發難阻礙他提問,他還是沒鬆手。

他半跪在達達利亞身邊,帽簾與周邊懸掛的紅繩垂在地面,末端齊整的紫色短髮掃過眼尾,一雙白皙的手鐵鉗一般鎖住達達利亞的喉嚨,限制對方的行動。

「為什麼不跑?」

他輕飄飄地發問了。

扼緊咽喉的力氣突然消失,達達利亞不受控制地深呼吸一下,隨後立刻被嗆住了。咳嗽讓他因為年幼而弧度圓潤的眼尾有些發紅,但他撐著一口斷斷續續的氣,依然回答道:「你、咳……你不會、咳咳……殺我。」

散兵沉默著打量着他,眼神像是刀子。

「你很自信。自信的緣由是?」

他點評道。因為一些新奇的發現,他的語氣浮上一點興味。

一旦他心情好一點,身上的攻擊性就被收了起來,如果不是此刻掐著達達利亞脖子的動作,兩人的語氣簡直就像鄰家哥哥與好弟弟的交談。

不等達達利亞開口,散兵先出聲了。他一隻手搭在屈起的那邊膝蓋上,撐著臉,笑眯眯地道:「你認為你是特別的是嗎?」

「——深淵的小鬼。」

他看着小孩因被識破心思而顯得有些錯愕的神色,頗為得意地哼哼兩聲。對手底下人正在蓄力的、來自另一個力量體系的攻擊並未察覺,紫色短髮的少年繼續潑風涼話,語調東纏西繞,其中帶着滿滿的惡意:「你的萊爾維亞先生知道這件事嗎?他將你從深淵撿回來的?還是他壓根什麼也不知道?」

達達利亞柔軟的橙色短髮散落在地面,盯着散兵笑盈盈的臉,心無旁騖地繼續蓄力。

雖然師父說要少用……當下的第一要務是要把他掀開,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怎麼交手呢?

深淵的力量在他身上凝聚,不詳的核心開始逸散出氣息。當一股力量凝聚到極致時,感受到它的人的認知總會發生一些變化——散兵突兀地止住話頭,神色變得有點怪異。

達達利亞抿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但在散兵真正發力、達達利亞的攻擊發出之前的一刻,門口的鎖扣發出被轉動的「咔噠」聲,訓練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道翠綠的人影出現在門口,帶來室外白凈清透的光。訓練室內近乎凝滯的空氣霎時間流動起來,將其中劍拔弩張的氛圍一掃而空,達達利亞與散兵同時望向門口,聽見那人年輕悅耳、彷彿吟唱詩歌一般的語調。

「哎呀哎呀,不要打架嘛。」他吸了吸鼻子,語氣像輕快溫和的流風,「我可是聞到這裏有好東西哦?」

背着光,達達利亞看見了懸在他腰間的、風屬性的神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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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決不讓你吃下這口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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