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葉，土
「你好孩子，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把把都押對的？」優雅的中年男子落落大方半蹲下來，聲音溫和問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歪了歪頭，旁邊的男子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趕緊回答，他才慢慢開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鮮少說話，他的聲音沙啞又低：「我剛才說過，只要聽就行了。」
說的簡單，但想做到這一點要不就是經過嚴加訓練的，要不就是天賦異稟的，而眼前的少年，顯然是天賦異稟的那位。
從進來起，他便注意到了眼前的少年，神情冷漠完全不像這個年齡，再被人丟到賭局裏也絲毫不慌，觀察規則后迅速作出反應，出色的反應力與計算力。
「少年，是否願意加入夢想賭場？」他笑意盈盈，對着少年伸出手。
少年視線落在那隻手上，只是很淡的問了句：「可以參加賭局？」
「當然，還會有更多有趣的事。」
聽到這話，少年眼神動容，緩緩把布著凍瘡的手放在男人手上。
男人笑意更深，看向少年旁邊不敢抬頭的男子輕輕道：「這是你的父親？」
少年還沒有回答，男子就急忙抬頭回應，語氣急促：「是是是，要不是我，這孩子都不知道死在哪裏了！」
「要跟父親道別嗎？」他低頭對少年說，似乎少年說什麼，他都會滿足一樣。
少年搖了搖頭，除了剛才那一瞬動容，平時的他就像是沒有知覺自我意識的人偶。
男人沒有再說，給了旁邊荷官一個眼神，就領着少年慢悠悠去樓上。
在走上第三層時，男人直視前方含着笑意道：「我叫亨利，算是這個賭場的管理者，從今日起，你就在我這邊學習了，對了，你叫什麼？」
少年頓了一下，輕輕回答：「不知道，我是被父親撿回來的，失去了記憶，而他也從來沒有叫過我名字。」
亨利低頭瞥了一眼少年，在說這些話時，少年面色不變，似乎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對於自己名義上「父親」的輕視，也沒有絲毫悲傷。
三層很大，有一半是帶着門的房間，另一邊是給達官顯貴們的高級賭場，那群人是不屑與那些底層民眾一起玩的。
走到最裏面的那間，亨利推開門，裏面是很寬敞的辦公室，裝修簡約大方，而沙發上已經坐着個男人，他翻看着手中的書籍，注意到門開，才慢悠悠抬起頭。
與亨利的風格不同，這個男人鬍子拉碴，長相卻是溫柔的那一類，氣質嚴肅認真，圓潤的藍色眼眸直直看着來人，放下手中書籍，站直身超他們走來。
「太慢了，」在看清楚旁邊的少年，他同樣半蹲下來，語氣平淡認真，「你好少年，我叫查希爾，是夢想賭場的負責人之一。」
少年眨巴眼睛，點頭算是回應，見男人沒有起身，才擠出一句：「你好。」
聽到這，查希爾才站起來，他身姿挺拔端正，如今像是走程序般，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休息室裏面有換洗的衣服，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吧，還有這個，」亨利指了指另一邊的門，手心攤開，一個類似硬幣的黑色圓狀物，那是人類不可缺少的「啟」少年看起來太瘦弱了，需要好好養養啊。
少年接過「啟」握緊手幾秒，再次攤開，手中已沒有東西，而吸收了的少年，面色明顯好了很多。
「是用這種方式吸收的嗎？」夏油傑喃喃一聲，他沒有看出任何動靜，說明吸收這個「啟」就是真的吸收入體內，提供養分之類的。
在這個賭場幾天，只知道這種物質在這個世界中，對於人類就像是氧氣般不可缺少，一旦過於缺失，便會器官衰竭致死，速度極快，一個最少半分鐘便會死去。
與氧氣不同的，大概就是它是有限的，主要資源掌控在貴金區的手中，而這個世界評判標準，大概就是擁有「啟」的多少吧。
但這裏的人像是達成什麼約定，鮮少談論「啟」，哪怕就連貨幣都是「啟」，通常就是想亨利手中的硬幣狀出現，顏色越黑濃度越高，分為灰，棕，栗，黑。
哪怕是瘋狂的賭徒們也不願多加討論，導致他們也不知道其他情報。
少年很聽話，在吸收完畢后，便走向休息室，沒有反駁也沒有感謝。
而亨利和查希爾坐在沙發上，亨利說起少年沒有名字的事。
查希爾摩挲手指上的銀戒，蹙眉說道：「大概是跟那群人搞出的『玫瑰計劃』有關吧。」
玫瑰計劃，貴金區心血來潮提起的方案，據說只是因為一位管理者的千金，在偶然見到石礫區撿垃圾吃的孩子，心生憐憫，就與幾位大小姐聯合提出了這項計劃。
只要石礫區有一個孩子擁有撫養他的人，就能得到貴金區發放的栗啟一枚，對於連棕啟都少有的石礫區來說，這跟天上掉餡餅沒有區別。
這麼一個粗糙又簡陋的計劃竟真的在石礫區開展，有人強行掠奪街上的孩子，有人去偷去搶去生，總之只要有孩子就跟餓極的狗嗅見肉般蜂擁而上。
那那時的石礫區彷彿都瘋了般，沉迷於獲得啟的喜悅中，沒有人在乎那些孩子之後的生活，甚至有在領完啟之後，就把孩子打死，省下口糧的事。
還有不少木葉區的人與石礫區勾結，拐賣的事頻頻發生，只是為了那點分成。
玫瑰計劃，每一位孩子都是新生的玫瑰。
這是計劃的口號，也確實做到街上不再有流浪的孩子，他們像是牲畜般被圈養起來，沒有名字只有編號，拿來換取價值，直到壓榨完，才會給予永遠的自由。
貴金區的大小姐怎麼會想到這方面呢，又或是想到卻也不在乎罷了，畢竟在貴金區的人看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與「同情心」就是那些孩子的價值吧。
而那些讓人瘋狂的啟，也不過是他們揮揮手隨意丟出的東西而已。
這個計劃在當時很是火爆，跟貴金區加了不少好感。也正因為這樣，貴金區更加奮力於這項計劃中。
如果最後不是木葉區的人出面交涉，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局。
亨利無奈嘆口氣，用奇怪的語調說着：「那真是為驕縱的大小姐。」
查希爾沒有回應，其實他們交涉的很輕鬆，滿足自己的大小姐已經對這件事沒有興趣，見到有台階下，就隨口停下這個計劃，結束這次的亂局。
「那個孩子，天賦很好。」查希爾點了下面前桌子上的某個按鈕，投影界面出現，上面是少年觀察局面，贏下賭局的場面。
「說不定，他會是新的火炬呢？」亨利笑意加深，手杖點了點地，語氣深沉，「不過嘛，我可不是很會教孩子，交給你了。」
他看向查希爾手中的書，雖然標題很小，但眼力很好的他，就看到書上的《養兒指南》幾個大字。難怪會摸人家頭，是從書上看的啊。
查希爾眉頭一緊，就聽亨利扶額哼唧著：「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頭很痛，難道是因為工作太多了嗎，哎呀呀，是不是要去看看醫師。」
這招顯然很見效，查希爾抿唇，然後嘆了口氣：「行，名字你取。」
亨利臉色一僵，見查希爾沒得商量的態度，只能答應。
取名字啊.....就像是負擔起一個人的所有一樣，真是艱難又值得期待的事。
「不過，是不是已經過去很久了？」亨利看向休息室，遲疑說道，那孩子怎麼洗這麼久。
查希爾站起身，加快腳步走進休息室，就看到暈倒在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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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少年再次睜開眼時，是一片空白的天花板，他轉過頭，查希爾已經叫來醫生，一臉嚴肅看着床上的少年。
「餓了就要說，這不是本能嗎？」查希爾聲音低沉認真，少年是餓暈加上身體太虛，一下吸收啟，身體一時撐不住暈的。
「抱歉，我不懂。」少年想要坐起身，卻被查希爾按住，查希爾語氣無奈，「算了，你先躺着休息，剩下的以後再說。」
少年被查希爾用被子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顆腦袋來，他眨巴眼睛，用那雙還帶着點懵懂的琥珀色雙眸望着查希爾。
查希爾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髮，一向嚴肅的聲音柔和幾分：「你已經被我們收養，算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會善待你，所以，希望你有什麼需求，也跟我們說。」
「什麼都可以嗎？」少年聲音很輕，還帶着點虛弱感。
「當然不是什麼都可以，但我們會聽，只要是合理的需求，我們都會答應。」查希爾認真回答，沒有隨意敷衍。
門被打開，亨利笑着走進來，還是用他那獨特的奇怪語調說着：「哎呀，看起來你們相處的很好。」
他坐在查希爾旁邊，看着被裹成粽子的少年，嘴角一抽，複雜看了一眼查希爾。
「少年，有些話還是要跟你說清楚的，你知道自己以後要幹什麼嗎？」
少年試圖脫離現在的粽子狀態，卻不想查希爾包的太過嚴實，最後還是放棄掙扎。
在聽到亨利的話，少年抬起頭，聲音平淡：「你們想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亨利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就聽少年繼續說：「你們很有趣，明明是賭場的負責人，卻有個不該存在的善心，是要做什麼大事嗎？」
「我不在意是什麼事，但如果是你們，我會幫忙的，我很聰明，可以盡情利用我。」
這還是少年第一次說這麼長的話，他並沒有太多的見識認知，他只是被撿來關起來的孩子之一，憑藉自己的腦袋，才能偶爾閱讀到一些書籍。
他不喜歡也不討厭這個世界，或者說他對所有事物都是這種態度，所以他想要有趣的事或人，哪怕能讓我感知到一點情緒，也是好的。
床邊的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最後是查希爾輕輕拍了下少年的腦袋，再次認真說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不客氣了。」
他們看得出少年的情感缺失，以及對於知識的缺少，但沒關係，既然決定培養少年，那麼他們會一點點給予他的。
在石礫區的影響不可泯滅，但他們兩個可以給少年更多更豐富的影響教育。
「那麼，你有想要的名字嗎？」亨利笑眯眯問到，似乎不在意剛才少年的話語。
少年頓了頓，才慢慢說：「你們決定就好。」
亨利歪頭思索著，好一會才長嘆口氣：「完全想不出呢。」
「清燭，就這個吧。」查希爾突然出聲道。
亨利看向查希爾，眼神專註認真，他看出查希爾的肯定，低眸不知道思考什麼，過了好一會，才又揚起溫和笑容。
「那就這個吧，要是不喜歡可以換哦。」
「謝謝。」少年沒有反駁，直接答應下這個名字，他其實挺喜歡的。
亨利看了他幾秒，隨後輕笑道：「那以後就多多指教，清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