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銀陸瑛17

存銀陸瑛17

中秋過後沒多久就降溫,天氣涼下來,風大雨多。

月底跟陸瑛吃過飯以後,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一天比一天冷。

存銀再給陸瑛寫信,順帶把剩下一隻面具叫人送去時,就免不了擔憂,怕月中時下雨,好好的計劃泡湯了。

怕什麼就來什麼。

即使陸瑛說了,雨天一樣可以出去,存銀也心有顧慮,萬一淋了雨,衣服都黏在身上,實在不像樣。

跟陸瑛說了兩次,要是下雨就不出去,結果到了日子,還真下雨。

這天陸瑛如約來找他,他不出城,就在京都里找個地方待會兒也不錯。

存銀有陣子沒聽書了,兩人商量幾句,決定去茶樓。

風大,打傘不頂用,出門就上馬車,今天陸瑛也坐馬車。

這是存銀頭一次跟陸瑛在這麼狹小封閉的空間里待着,路若不平,都能顛著兩人肩膀搖著碰一下。

他上車后很拘束,感覺自己呼吸都能噴到陸瑛身上,手腳更是不敢動彈。

陸瑛倒是隨意,坐哪兒都懶懶散散的,往後頭的靠墊上一歪,人斜著坐,上身離存銀遠了,腿卻更近了。

存銀踢過他,眼睛不敢看他的腿。可窗戶都是封著的,怕雨水飄進來,前面的帘子也不開。車廂內的光線偏暗,車壁上也沒什麼好看的,只有四角掛着的香袋讓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瞧,沒一會兒就眼暈。

陸瑛格外安靜,上來沒怎麼講話。

存銀知道他是不怕雨聲吵的,也沒閑情聽雨,即使沒回頭,也能猜准陸瑛肯定在盯着他看。

就是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沒笑話他拘謹,也不講看香袋不如看他的話。

這種安靜氣氛,存銀鮮少經歷,有幾次試圖找話題聊,都在要開口的時候,被新冒出來的各種念頭打消。

越沉默,就越膠着。存銀額上冒汗,心口有點悶。

他先打破了僵局,努力平靜,語調里也有染了潮氣的委屈,「你怎麼不理我?」

軟乎乎裏帶一點黏,每個字都像是被眼淚泡過一樣,綿綿直入心底。

陸瑛一坐正,就跟存銀並排挨着。

距離陡然拉近,存銀表情空了一瞬,回神時,臉上也有紅意攀爬,各處都在表示他的臉皮還是薄。

陸瑛說沒有不理他,「我看你不自在,還說要你當我不在了。」

這話說得太不吉利了,存銀先瞪他懟他,「你怎麼這樣講話?」

說完又有委屈佔了上風,「你知道我不自在,你還盯着我看。」

陸瑛輕笑,「我能自己躲遠點,還能不看你啊?」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道理,他居然還會倒打一耙,「我見你都沒看我一眼,還以為你今天不想理我的。」

存銀第一反應是陸瑛很沒道理,但嘴巴沒陸瑛快,他還在驚訝陸瑛的臉皮時,陸瑛先給他丟了一個問題,「你今天怎麼不理我?」

存銀沒立刻反應過來,懵懵的說沒有,「我就是有點緊張……」

話說一半,他發現這是他問陸瑛的問題,二話不說就把陸瑛推開了,「你不說就算了,你還欺負我!」

馬車內空間有限,他努力推,陸瑛還是在他身側,笑一笑,都跟耳語般,近得存銀光聽個聲音,都紅了耳朵。

一下被弄得臉紅耳熱,深秋入冬的季節,他都覺著燥。

陸瑛跟他說,「下馬車我再跟你講。」

存銀不同意。不知怎麼養出來的倔脾氣,明知道堅持下去,自己也會被影響,還是要剛硬著來。

他現在就要聽,「我看你不會說什麼好話,到了外面我就更不好聽了。」

陸瑛叫他算了,「我看你都要悶熟了。」

存銀紅著臉跟耳朵,側頭時,露出的一截脖頸都是透著一層薄紅,頂不住皮膚不會講話,任由嘴巴胡謅,「我沒有,我很好,我有點冷。」

陸瑛算著路程,隔着帘子提聲問了一句,車夫說前頭拐彎就到了,他就跟存銀說:「你看這地方好不好?我抱着你親幾下都沒人知道。」

存銀還是害羞的,但他被激發出了神奇的吵架技能。

怒氣比其他情緒都要兇猛,能快速佔據高地,讓他一擊即中:「你又不會真的做這種事,怎麼總說這話招惹我?」

陸瑛看他生氣,很老實的回話:「我過個嘴癮。」

吵架這種事,需要參賽雙方配合著來,你添柴我澆油,讓這火焰燒得更高更旺。

一方不配合,這柴干燒着就沒勁,火苗被風吹着左右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滅了。

存銀也沒有要跟他吵架的意思,就是聽見那話,有被調戲的羞惱。

他在一陣沉默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回應。

「原來你才是紙做的。」

被說是紙做的,陸瑛還挺開心的。

到地方他先下車,接存銀下后,就接過車夫手裏的傘,舉著給存銀遮雨時,要往他身上擠,這會兒可大膽多了,明明沒有親密條件了,行為反而更自然隨性,說話語氣欠欠的,「我是紙做的,我不能見水淋雨,你跟我擠擠。」

存銀有點兒嫌棄,臉上笑意卻慢慢擴大。

他發現陸瑛一直表現得遊刃有餘,就是表面功夫。

表面功夫怕什麼,他也會啊!

他還在這個發現里,獲得了巨大的自信與安全感。

也許談笑間,不經意的挨挨碰碰里,他依然會害羞臉紅,但他至少知道底線在哪裏,能以此推斷陸瑛的話有幾分真。

不覺得被騙,在「情趣」的理解上,更精進了幾分。

到位置坐下后,存銀跟陸瑛講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剛才不親我真是可惜了,回去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陸瑛剛叫人拿本子來點單,挑個想聽的書,給銀子讓說書先生換。

人沒叫來,先聽存銀一句調戲,他愣了愣,轉而失笑,「你別說,我會當真的。」

存銀最擅長把人的威脅當做嘴硬,這種技能只對親近的人有用,全然沒有在外的機敏勁兒,骨子裏的天真傻氣保留着,偶爾拉出來遛遛,等他吃了虧,再縮回翹起的尾巴,消停一陣后,下回還敢。

這是沒見面之前,陸瑛在信件里就感覺到了的性格。像一團溫柔的火焰,明亮有熱度,又不會灼傷人,風吹不滅,雨澆不息。

陸瑛很喜歡他這點,往深了試探時,會一點點朝前推進,在存銀的注視下,光明正大的邁步。等存銀注意到陸瑛已經離他很近時,會重新定一個安全距離——因為在這裏,他還是安全的。

茶樓在存銀看來,就是一個很適合大膽說話的地方。

旁人很難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卻因為有許多雙眼睛看着,不能做其他。

他今天像一個初到戰場的先鋒,刺探敵情后,發現敵軍外強中乾,所以趁虛而入,高歌猛進。

完全沒想到這會是誘敵深入的計策,只等進到腹地,發現中計時,才發現自己孤立無援,只能任人宰割。

後悔都晚了,求饒還得看對方主帥的心情。

存銀髮現問題時,是到點回家后,他牽着陸瑛手,出了茶樓被冷風吹得一激靈,仰頭看天上的雨下得更大,感覺心都要涼透了。

這是大腦立刻接上的偏矯情的想像,實際上他心如擂鼓。

車夫穿着蓑衣,給他們撐傘,陸瑛先一步走到傘內。

存銀看他倆還牽在一起的手都覺得燙了,問出了一個明知不可能,還是想試探一下的問題:「你要跟我一塊兒坐馬車嗎?」

陸瑛說可以不坐。

存銀聽着刷啦啦的雨聲,上車后沒鬆手,算是無聲邀請。

兩隻紙老虎排排坐,臉皮厚的贏。

存銀聰明,擅長總結,知道陸瑛也是會看臉色和氣氛的,這會兒肯定會高強度逗他。

就是大嫂說的「復盤」,會把他在茶樓里講的話,一句句的數。

他哪裏有臉皮聽。

所以存銀主動示弱投降。

他將陸瑛說的「抱着親」拆成了兩個條件,在親和抱里,選擇了前者。

因為中秋節時,陸瑛親過他手背。

他莫名的,想要解鎖一個新內容。

在家裏時,他會經常抱大嫂,抱圓圓。

難受時、情緒激動時,也會抱大哥。

不知道跟陸瑛一起,會有什麼不同。

妥協以後,他發現陸瑛真的是紙老虎。

說了可以抱一下,也只被揉了揉腦袋。

陸瑛說給他記着。

存銀是不虛的。

他一直被哥嫂帶着,哥嫂感情好,他見過恩愛夫夫的婚後日常。

名正言順時,做什麼都可以。

他猜陸瑛是要等成親,這筆賬他就沒當真。

等到九月底,天晴,他們去獵場后,存銀就發現他錯了。

陸瑛在這兒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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