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高

春高

第十七章

赤葦京治和馬渕澪約的見面是為了合同的事。

漫畫可能沒有動漫製作分工那麼詳細,但是前置的準備工作同樣一點不會少。特別是合作,像劇情、人設、色彩還是需要多次討論過後才能定奪。

因此,聯合的企劃再小,孵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由於赤葦京治之前牽線的緣故,他就不得不加入其中,再充當一個媒介的作用。

赤葦京治沒有亂看,走進客廳有禮有節地坐下。稍垂眼眸,茶几上的紙條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於情於理,他都不會存有偷看的意圖,但白紙黑字分外分明,難以抵抗地被大腦自動識別了內容。

【我家裡有事先回去了,做了早飯記得吃哦。】

其實沒什麼問題,內容平淡得符合任何家庭成員的口吻。甚至馬渕澪這個年紀有什麼交往對象都再正常不過了。

但莫名令赤葦京治頓在原地幾秒沒有動彈的,是那個署名。

Suga.

人在留言的時候,為什麼會喜歡署名呢?明明在很多情況下是不需要身份識別的。

如果沒有看到這個名字,赤葦京治不會聯想到菅原孝支;又或者說,如果剛剛沒有遇到菅原孝支,他也不會只因為這個名字就聯想到他。

方才偶遇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菅原孝支來的方向,和他在某幾個瞬間奇怪的反應,像是古怪的細節都有了答案,讓赤葦京治想不聯繫都不行。

赤葦京治不自覺地蜷曲手指,指節處彎成直角的形狀,抵住了唇上壓著,陷入了沉思。

馬渕澪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臉深沉糾結的赤葦京治。她挑了挑眉,踢踏著拖鞋走近,「赤葦君,為什麼要在大早上cos柯南?」

窗外陽光更加明朗,但赤葦京治卻覺得思緒像一團漿糊。他面上仍是沒什麼情緒,但說出的話是三思過後的試探,「馬渕前輩,桌子上有一張紙條。」

馬渕澪正準備回房間洗漱,聞言遲疑地探過身,揀起那張不知道從哪裡撕下來的便利貼。

哪怕是隔著口罩,赤葦京治都能感受到那雙顯現在外的眼眸逐漸宛延了弧度,凝結起的笑意如點點星辰跳躍般。

「是馬渕前輩的男朋友嗎?」

畢竟坐在這裡只要長了眼就能看清內容,赤葦京治便坦然地問出了口。

馬渕澪懶散地將身體整個往後靠了靠,沒有第一時間作答。她把紙條捏起懸在空中,另一隻手抬指彈了彈,望向赤葦京治的目光閃過一絲狡黠。

「你覺得呢?」

赤葦京治:「……」

我不要我覺得,我要你覺得。

大概感覺是對方不想回答,赤葦京治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八卦的人,既然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也就決定放棄。

「抱歉。那麼,馬渕前輩請先看一下合同?」

赤葦京治從包里掏出了文件夾和電腦,抬了抬眼鏡,迅速沉浸到公事公辦的氛圍里。

話畢,他掀眸與人正面對視,冷靜的心態卻在對方戲謔的目光里忪怔了一下。

馬渕澪手撐著臉,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被那視線所經掠過的地方,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有點令人坐立不安的疼,但更多的是發癢。

——總歸不是那麼舒服。

馬渕前輩,怎麼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

赤葦京治收了收顎,不自覺地略微調整了坐姿,眉間處淺淡蹙起,「怎麼了嗎?我有哪裡、不對勁?」

「沒有。」馬渕澪輕笑了一聲,收回了手坐正,眼眸重新流淌著溫柔的光澤,「赤葦君為什麼不繼續問了?」

啊……?

赤葦京治張了張嘴,遲疑地試探道,「我以為前輩不想說?」

「沒有。」

馬渕澪又一次否認,她頭髮披散著,雖然不算優雅,但比雜亂地扎著要好些。

她十指相合,貼著的手指分開又攏上,笑彎起的雙眸有如少女般的嬌韻,「是朋友,還沒有交往。」

眼前人如果不是戴著口罩,毫無遮掩的模樣一定與熱戀里的女孩很有相似感。

赤葦京治不是聽不懂言下之意,他就是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明明和上一次見面時的造型差不多,都戴著口罩,但此時的馬渕澪又和上一次見面完全判若兩人。

一定要說,就是眼神不同了。

顯而易見,在工作聯絡之外的時間間隔里,馬渕澪身上發生了煥然一新的變化,這甚至可能還是她會答應這次企劃的原因。

疑惑卡在喉嚨,只差一點點就脫口而出。

Suga是不是、Sugawara?

但,赤葦京治沒有機會開口。

因為馬渕澪在下一秒打斷了他,「等一下,我先去洗漱,不好意思。」

能保持到現在已經是馬渕澪的極限了,她沒注意到赤葦京治欲言又止的神情,轉身走進了房間里。

房門關閉的「啪嗒」聲異常清脆,赤葦京治只能獨自坐在這過分空蕩的客廳里。

無可避免地,他略微打量起了四周,如果說裝修風格能夠體現一個人品味,那麼書櫃里的擺設就是多少能暴露屋主的喜好才對。

但是,現在上面除了插著假花的花瓶外什麼都沒有。

按照這樣仔細再看的話,房子里的公共區域真的毫無「多餘」。

赤葦京治有點懷疑,馬渕澪注重隱私的程度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那他確實不應該詢問出聲,免得多有冒犯。

等馬渕澪收拾好出來的時候,赤葦京治已經面色如常地處理著文件了。

雖然臉頰未施粉黛,但鬢角略微的濕潤讓馬渕澪添了幾分居家的親切。

她別過髮絲到耳後,接過文件粗略地看了一眼,啟唇輕聲問道,「抱歉,我先看一下。赤葦君介意我帶個律師嗎?她應該馬上就到了,是我的朋友所以不用拘謹。」

赤葦京治只是略微吃驚了一下,便頷首道好。

兩人先就條款的細節商討了一下,馬渕澪指著一條細則疑惑地問,「這個,雙方的助手可以互相藉助……寫在合約上是不是有點多餘?我並沒有助手。」

「關於這個,」赤葦京治解釋,「野崎君認為你的弟弟對周圍的觀察很敏銳,所以希望你能夠請他作為助手。」

馬渕澪:「……」

連她弟弟都不放過嗎?

赤葦京治隱晦道,「其實根據前輩你的信息,他已經在昨晚私下接觸過馬渕君了,但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野崎君還說他在馬渕君身上感受到了『會長大人』的靈感……」

赤葦京治自己說著都覺得有點無語,掩飾性地垂了下眉,「當然,如果馬渕前輩你不願意的話,我會勸他的。」

「會長?女主角?洸嗎?」馬渕澪挑了挑眉。

她一時間不知道先從哪裡開始吐槽。

是應該說野崎梅太郎那驚人的行動力,還是說他這毫無緣由的靈感。

馬渕洸那樣的形象,難道不是應該很像家境突變的副會長男主角嗎?

「野崎君說,雖然傲嬌的是副會長,但是他本質還是陽光不屈的。反而是會長大人看似金玉其外,其實是迴避型人格,很孤獨、很優柔,她的惡語相向都只是為了掩飾內心柔軟的保護色。」

赤葦京治顯然來前做過很多功課,甚至對於野崎梅太郎敏銳的想法都在第一時間得知了。

馬渕澪一直都知道她這個不算直系後輩的後輩,是個十分認真且具有潛力的人,不然她也記不住他。

馬渕澪沉默地注視著他,赤葦京治坦然地迎視。神色平靜,闡述客觀。但馬渕澪就是感覺,他是在說服她。

好像只要說動了她去招攬馬渕洸,那麼她就無法再置身事外。

她得承認,她答應「暗戀」企劃的一部分原因是身邊人的影響,一部分原因是野崎君打動了她,而剩下的就都是一時興起。

馬渕澪早就忘了純粹的創作是什麼感覺了。她如今的劇本和設計也大多是為了適應市場,薛定諤的真實感,可能打動了很多人,但打動不了她自己。

野崎梅太郎可能只是單純的素材參考,是對靈感原型的執著。

但赤葦京治顯然想得更多,他大概隱約感受到了馬渕澪特地讓馬渕洸作為「觀察員」的用意,便借用這一點來綁緊她,提高她的重視程度,壓榨她的創作峰值。

而馬渕洸的事,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是馬渕澪的心事,她是很希望表弟能夠多和同齡人接觸的。

「洸他現在的性格不太好,野崎君找他當原型應該不會配合的。」馬渕澪是真的有點動搖,她想了想,「我的話,他也不一定會聽的。」

赤葦京治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不,馬渕君會聽前輩的話的。」

如果說原本還在猶豫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這句話后馬渕澪就能確定赤葦京治是故意的。

果然,他其實是個比外表難搞的多的男人。無害都是假的,沒有編輯真的那麼好說話!

馬渕澪在內心感慨了一下,也同樣笑了,「赤葦君怎麼確定?」

「我相信馬渕前輩比我更了解你的弟弟。」赤葦京治扶了下眼鏡,「但是缺少了一些溝通的契機,是嗎?馬渕前輩,或許你知道青春期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馬渕澪沉吟了一會兒,「存在感。」

「是的,很一針見血。」

赤葦京治點頭,「但更具體地說,是價值,還有歸屬感。我想,這個時候是很迷茫的,靈魂居無定所的感覺,只要多做一些創造價值的事就能緩解很多。」

赤葦京治把話說得很藝術,但通俗的意思就是,讓閑得發慌的少年們湊在一起多干點事就沒時間想東想西了。

馬渕澪聽懂了,她忍俊不禁,「赤葦君,你看得好清楚,你的青春期也是這麼過來的?」

「倒也沒有。」赤葦京治謙虛,「但是我高中參加了排球部,起碼把很多精力都消耗在球場了。」

排球部?又是排球部?

馬渕澪若有所思,「咱們國家的社團文化還是不錯的。」

「是啊。馬渕前輩以前也很專註社團活動嗎?」

「不啊,我以前是歸家黨。」馬渕澪笑了笑,半開玩笑般眨眨眼,「不過我學生時代的氛圍確實很特殊,如果赤葦君對『硬派』有什麼需要取材的地方,我可能可以幫上忙哦。」

赤葦京治翻文件的手停頓了一瞬。

「硬派」這個詞一向用於以千葉派為標誌的有原則、有團體的不良組織。

校園鬥爭的時代至今,仍有很多不良少年把「硬派」視為最強的一代。

這就像是青少年們為了反抗成年社會的固有規則,保衛自己尊嚴的一種「堅持」。

最近就像文藝復興一樣,紛紛揚揚重新興起了很多「硬派」的不良少年漫畫題材。

赤葦京治沒有多想,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應道,「好的,謝謝馬渕前輩。」

兩人又公事公辦地商討了一下,門鈴便響了起來。

馬渕澪去開了門,來人除了她洗漱時約的吉田雫,還有抱著嬰兒的高挑男人。

吉田春的狼尾發又長了不少,乾脆留成了鯔魚頭。他輕輕抓起了寶寶圓潤的小手上下晃動,笑嘻嘻地打招呼,「喲嚯,寶寶快說早上好。」

剛滿月不久的小嬰兒還沒有完全長開,眼皮就如同沒睡醒般半闔著,轉動著的瞳子如黑葡萄般一般,茫然而新奇。

寶寶安靜地隨不靠譜的爸爸擺動,還毫無興緻地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嘴巴。

馬渕澪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往客廳處瞥了一眼,把三人迎了進來,壓低的聲音有點難以置信,「怎麼把小寶寶也帶過來了?」

她說著心疼地看了一眼孩子,語氣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天這麼冷都要凍壞了,是吧,寶貝?」

吉田雫無奈,「寶寶很早就醒了,阿春說乾脆帶孩子來多見見乾媽。」

馬渕澪白了一眼,輕聲吐槽,「就是為了顯擺吧。」

吉田春抱著孩子上下墊了一下,哼哼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馬渕澪給兩人找了拖鞋,急忙忙地將客廳里的溫度提高了好幾度。

兩人其實都不是第一次來了,但室內的擺設仍然和上次的一模一樣,自然得分離開來。

吉田雫和赤葦京治互相認識了一下,後者對於多出來的一大一小接受良好,三人便很快地進入到了談公事的狀態。

「澪,你還沒吃早飯嗎?」不知道什麼時候踱步到廚房的吉田春從玻璃門內探出身,「你不吃的話,我能吃嗎?」

馬渕澪:「……」

當著外人的面,吉田春不好罵人,她歉意地轉頭,「抱歉啊,澪。」

馬渕澪嘆了口氣,她後悔為什麼嫌麻煩沒有把卧室和書房分離開來,導致現在談公事都只能在客廳里。

不過吉田春這一喊,也讓她突然恍悟菅原孝支做的早飯她居然還沒吃。

懊悔地扶了扶額,馬渕澪看了眼時間,問,「我都忘了。八點半了,你們吃早飯了嗎?」

吉田雫搖頭,「還沒有。」

吉田春遙遙回喊,「我也沒有!只給寶寶餵了輔食!」

吉田雫忍了又忍,朝著廚房的方向低吼,「阿春!不要叫那麼大聲!」

被人前教訓的吉田春委屈地縮回了腦袋,對著懵懂的小寶寶悄聲嘟囔,「明明是雫叫的更大聲,對吧?」

為了避免事後的家庭大戰,馬渕澪轉頭問赤葦京治,「赤葦君,你呢?」

赤葦京治不僅吃了,甚至都感覺開始消化了。但他看著這有點尷尬的氛圍,還有最後一點沒有談攏的合同,謹慎地回答,「我也沒有。」

在場的除了他,都沒吃早飯。這個時候回答吃了,好像……很不合群?

馬渕澪順勢起身,拍板道,「那我們吃飯吧。」

吉田春當然是最高興的那個,他把孩子放在胸前的嬰兒背帶上,將恆溫櫃里的食物一盤一盤地端出,驚嘆了好幾聲,「澪,你居然學會做飯了?」

馬渕澪在盛粥,她在赤葦京治來的時候便看過了,但保溫的粥過了一個小時后在最上面凝結起了一小層。她用飯鏟子攪了攪,更為軟爛的米和配料徹底黏合在了一起,又稠又香,讓人看了食慾大漲。

吉田雫倒是很冷靜,「肯定是別人做的,她煎個雞蛋都能把鍋炸了。而且這麼多東西,你覺得她一個人能吃完?」

「有那麼誇張嗎?」馬渕澪皺眉,不滿道,「親愛的,你以前還說我煮的泡麵很好吃呢。」

吉田雫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律師面前注意言辭,你那個行為叫做泡。不過那個泡麵確實挺好吃的。」

吉田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赤葦京治:「……」所以到底是誰做的?你們為什麼忽略了這個問題?

那個不知名的Suga朋友做的量實在有點大,四個人分剛剛好。

吃人嘴短,赤葦京治也沒有繼續探究的慾望,只是在幾人聊天的時候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吉田雫舀了一小勺子喂寶寶,神色淡淡,「所以,昨晚?」

吉田春下意識扔掉了筷子,敲擊實瓷桌面「啪嗒」一響,雙手又快又准地捂住了小寶寶的耳朵。

馬渕澪:「……阿春,你想打架嗎。沒有的事。而且小雫,你能不能考慮一下赤葦君的感受?」

被點名的赤葦京治冷噤,下意識道,「不,請不要在意我。」

馬渕澪不知所云地瞥了他一眼,聳了聳肩,「好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不可以給彼此留一點空間?」

吉田春維持動作一動不動,表情驚恐,「所以,真的?」

馬渕澪冷笑,「小雫,如果我讓你喪夫,你會把我送進監獄嗎?」

「不會。」吉田雫冷淡地擺手,「我會給你掃尾,還會給你辯護。」

吉田春不敢置信地扭頭,「……老婆?!」

赤葦京治:「……」那他呢?是做假證還是被做掉?

沒想到連赤葦京治都這麼自然地加入進來,馬渕澪無奈失笑。

她把劉海捋到腦後,緩緩道,「說真的,什麼也沒有。比起關心這個,你們有接觸過哪塊宜居的居民地嗎?」

聞言的赤葦京治才恍然,馬渕澪現在這個公寓這麼整潔可能還是因為她有了別的打算。

現長久居住在東京的職業編輯想了想,「其實宮城縣的地震挺頻繁的,宜居城市還是東京和大阪,優選樓盤更多。」

話音落下,發現幾人都在看自己,赤葦京治不確定道,「是我說的有問題嗎?」

「沒有。」吉田雫說,「不過我想澪問的就是宮城縣內的吧。」

馬渕澪笑著點頭,「是啊,我是打算買定居的房子,不做投資用,日本的房地產實在是讓人沒辦法信任。」

「這樣啊。」赤葦京治垂眸思索,「那仙台市是不錯的選擇,我有親人在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有需要的話可以介紹給前輩。」

馬渕澪笑意加深,眼眸都亮了亮,「那就麻煩你了。赤葦君,你還要多來點粥嗎?」

赤葦京治看著笑容心裡咯嗒了一下,移過視線看吉田雫也是平靜帶笑的神情,有種自己中了圈套的錯覺。

但吉田春所在的水谷事務所在宮城縣內還是很有名的,客戶遍布各行各業,應該也完全不需要從他身上探出什麼人脈……吧?

事實上,馬渕澪確實是為了報復赤葦京治方才合同里的小計謀,吉田雫和她深有默契,一個眼神就知道她的打算。

買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既然多一個人願意幫忙,馬渕澪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因為兩個在各自領域事業有成的女人強強聯合下,合同的條例最大程度地爭取到了馬渕澪想要的利益。

赤葦京治哪怕來時準備妥當,離開的時候神色也難掩疲憊。

至於吉田一家三口,馬渕澪是逼迫吉田春把碗筷都收拾完畢后才把人放走的。

忙碌完畢以後已經是將近十點鐘的時候了,馬渕澪終於能夠悠閑地縮在沙發上打開手機。

她在期間只見縫插針地給菅原孝支發送了感謝的簡訊,但回復還沒有看。

點開后,內容倒是比紙條上的簡潔要豐富多了。

【阿菅老師:

早安,有做個好夢嗎?

早上是和我媽一起去拜訪了婆婆,她精神依舊很好,還和我討論了很多關於上野千鶴子老師的《父權制與資本主義》。[/貓貓驚恐]

幸好我看過這本書,不然要是答不上來一定會被誤會的吧![/貓貓舉白旗]

以及,早飯味道怎麼樣?本來一不小心做多了有點苦惱,能有朋友一起來吃真是太好了!希望他們也會喜歡!】

馬渕澪抑制不住笑聲,開始措辭回復。

【MIO:

忘記說早安了,希望現在說不算太晚。

不用擔心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因為我有時候也跟不上她的思維。其實她最喜歡的是《戀人們的森林》,這麼說你應該能夠理解一點她在惡作劇你哈哈哈。

早飯味道很好~讓一直認定我是廚房殺手的朋友們都讚不絕口~?!開玩笑的、其實是一直在誇你。

昨晚沒有做夢,因為很安心。

期待下午的見面。】

***

收到簡訊迴音的時候,菅原孝支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因為是和菅母一起,他現在要回的是從小住的家。

雖然他自我感覺很遜,但顯然他媽對於他剛才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兒子。」菅母坐在後座,往前探了探身,「你什麼時候能追到小澪啊?我和那孩子感覺上一次見還是在……」

似乎感覺「葬禮」兩個字有點晦氣,菅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菅原孝支無奈,「媽你為什麼這麼急啊?還有,你和別人可不要說這樣的話。」

「我不是只在家裡這麼說嗎?」

菅母鬱悶地靠回坐墊,「你說為什麼呢?你弟弟早就結婚了,連大地那孩子都有戀愛長跑的女朋友,你其他學弟學長我就不說了。」

「以前是時候沒到。」菅原孝支穩穩噹噹地握著方向盤,溫和道,「順其自然吧。」

菅母噎了噎,抬指壓了壓發疼的額角,「你以為我關心的是你的婚姻大事嗎?我只是想多個女兒而已!所以說兒子就是兒子,完全不懂老母親的心!」

菅原孝支:「???」

把車停進家裡的車庫,菅原孝支才得空打開手機。

他在看到馬渕澪的回復后,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點了下屏幕又打了些字。

「哥,你笑的好惡。」

菅原孝支嚇得下意識地把手機壓在胸口,轉頭就見和自己眉目有些相似的青年手插著兜站在他身後,赫然就是自家弟弟。

路過的菅母隨口道,「你哥遲來的思春期,多多見諒吧。」

「遲來了十年嗎?」

菅弟聳了聳肩,表情揶揄,在菅原孝支惱羞成怒前伸手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示意他不多嘴了。

只是菅原孝支還是沒放過他,一個手刀劈在他的腰間,把從老母親那承受的尷尬一塊發泄,「你這傢伙現在終於懂了我以前看你的感受了吧!」

午飯是在家裡吃的,馬渕澪給菅原孝支mail說中午也要去趟堂哥家裡吃飯,下午直接在展會中心碰面就好。

這樣一來,菅原孝支就是和澤村大地還有道宮結一塊去的體育館。

三人都是高中同屆不同班的老朋友了,打趣起來也更自然。

道宮結做過一段時間的藤球選手,拍起肩來的力道比高中那會更讓人難以承受。

「菅原,你這傢伙終於開竅了啊。」她笑著眨眨眼,「什麼時候能四人約會啊~?」

菅原孝支倒吸一口冷氣,「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和大地能夠快點結——啊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被重擊的菅原孝支忍痛扭頭,就見澤村大地的笑容突然變得很恐怖,腦子應急地響起警報,他趕忙打了個哈哈,「快了快了,話說你們位置在哪?」

「大地!阿菅!道宮!」

「學長學姐們——!」

話音落下,不遠處就有一堆人小跑過來。

菅原孝支只知道大家都有在群里說期待這一次的比賽,但他沒想到連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都過來了。

這麼一看,當年重新打入全國大賽的大家一個不落的全來了,他失笑道,「喂喂,你們原來都這麼閑嗎?」

也不能說是閑,只能說是剛好撞上概率極小的情況。

這麼多年以來的烏野高中排球部已經發展到了全國強豪的水平,在這次出線賽里受到的關注只多不少,可觀性極高。

但再早幾年的話,大家因為上學和事業的原因滿世界地跑,而現在不是進入到人生的穩定階段,就是剛好處於休整期。

——總之,除了已經開始南半球環遊旅行的西谷夕不在以外,大家都湊了個全。

這幾年的排球發展又有了新的高峰,人來人往的春高觀賽者都多了不少。

大抵是連學校社團都在漸趨完善,可以看到很多不同服裝的演奏隊、啦啦隊,盛況和當年連應援都湊不起幾個人的凄涼對比慘烈。

打了聲招呼,當年的一年級又轉身去找他們領隊時期的一二年級後輩去了。

田中龍之介和田中潔子準備和他們一起進場。

見菅原孝支準備留在原地,田中龍之介擠眉弄眼地撞了下菅原孝支的肩,「喲,阿菅學長,等人呢?」

菅原孝支瞥他一眼,沒好氣,「對啊,怎樣?」

田中龍之介噎了噎,「學長,你不可愛了!本來還想和你說我在我姐那裡問到的、關於澪姐的事呢!」

「呵呵。」菅原孝支扯了扯嘴角,頭也沒抬地回消息,「我自己會用眼看,用嘴問。」

得到如此冷漠的回復,田中龍之介深感打擊,他見老婆正和道宮潔聊天,就委屈地問澤村大地,「大地學長,阿菅學長怎麼回事啊?」

剛剛恐嚇過菅原孝支的澤村大地聳肩,「我怎麼知道。」

其實按照月島螢的脾氣,他實在有點受不了這麼多年過去依舊精力旺盛的笨蛋二人組。

順帶地,他也有點受不了自從被主將壓力壓迫到變(腹)態(黑)后,就再也變不回去的山口忠。

在山口忠的呼喚里,他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看到一個熟人,去打個招呼。」

沒錯,他寧願去和以前仙台Blogos的隊友京谷賢太郎打招呼。

這次的出線賽是爆冷的烏野高中VS青葉城西,爆冷的是後者。

青葉城西在全能的及川徹畢業以後便只能維持縣內四強的水平,就像中了詛咒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被攔在全國大賽的門檻外邊。

而這一次,又是久違的一步之遙。

聽說這一屆的青葉城西的隊員配置強到超越巔峰時期,月島螢毫不意外能夠看到熟悉的身影。

京谷賢太郎的身邊都是以前青葉城西的隊友,但讓月島螢印象深刻的除了現在是國家隊教練的岩泉一,還有一個就是加入阿根廷聯賽的及川徹。

「啊,這不是小狂犬你的隊友嘛。」及川徹也戴著黑框眼鏡,笑眯眯地指了指月島螢。

還是一如既往的嘰嘰喳喳,月島螢漫不經心地想著,嘴上卻道,「日安,及川前輩、岩泉前輩。」

京谷賢太郎沒有以前那麼狂躁,嚼著口香糖對他點了點頭。

月島螢也回了個頷首。

說到底,他只是為了逃避吵鬧才過來的,哪怕等會會被抓回去,只享受片刻的安靜也好。

青葉城西的另外幾人還在插科打諢,月島螢的思緒也在漂浮,和京谷賢太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實質上兩人只是互相蹦出幾個簡單的音節。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京谷賢太郎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他的眼角總是鋒利地蹙起,好像沒有一刻是感到高興的。

但此時的他表情空白到堪稱驚恐,又茫然又糾結,就像因為纏線而死機的機器一般。

月島螢皺眉,「你怎麼了?」

顯然,京谷賢太郎的動靜也吸引到了旁邊的幾人。

岩泉一驚訝地看著他,「怎麼回事?見鬼了?」

幾人下意識朝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能在摩肩接踵的熙攘人群里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黑髮身影。

月島螢倒有感覺有那麼一絲熟悉,而剩下的人只覺得那烏髮絲滑柔順得像髮廊海報。

及川徹若有所思,打趣道,「小狂犬你不會是一見鍾情了吧?」

這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京谷賢太郎扭曲著表情終於喃喃自語說了句什麼話。

及川徹湊耳近聽,「什麼?」

音量猛地提高,這次幾人都聽清了,「那個可怕的女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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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對象是菅原孝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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