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四更）

煙霧月正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而她沉默的時候，身旁的狐狸也不置一言。

忽然，兩人同時出聲。

「這個凱希......」

「這個藥劑......」

話說到一半，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煙霧月搶先回答：「凱希怎麼了？」

狐狸欲言又止，半響道：「我認識。」

「你認識？」她雙眸微睜。

她有一種直覺，自己死的時候，那個同樣自殺、佈滿陣法、信仰靈魂新神教派的勒斯，跟着這位凱希，有着密切的聯繫。

「嗯，他曾經是精靈一族的長老。」狐狸低聲。

煙霧月從他這句話的語氣中感知到什麼。

她想，或許這隻狐狸不止是認識這位凱希，他們關係也許還比較熟悉？

兩人各懷心思，再次沉默。

這種古怪的靜默蔓延的瞬間，遠處一直盯着他們的「動物」們，已經蠢蠢欲動起來。

幾乎是在趁他們愣神的片刻，他們撲了過來，撲向他們身邊的黑色箱子！

「砰砰砰！」

也是同時，很不巧的，後面又傳來怪物的聲音。

那幾個「人」忽然沖了出來，包括煙霧月之前用刀砍的那位，他渾身沾滿了粘稠的血，但之前破碎的地方卻像是被什麼連接起來了，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個被縫合起來的「人」。

光是幻覺就是這樣，或許真實的場景更加扭曲噁心。

煙霧月注意到在這些「人」中，也有一個體型較小的存在，比起成年體，他更像一個孩子，一個滿嘴利齒的孩子。

她忽然想到日記里的內容。

那個幾天生出的怪物孩子。

內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那幾個衝出來的人身上還帶着火焰，但他們看起來好像並不懼這種火焰，手中拿着長刀就朝他們沖了過來！

他們咧嘴笑起來，露出鋸齒般的牙齒，發出怪物一般的「赫赫」聲后，有人喊道：「把這群膽大包天的動物給殺了！」

他們速度飛快，之前被煙霧月砍斷的那個「人」怨恨地看着她，直接拿刀劈了過來！

「咻！！」

煙霧月側身躲過。

她轉頭看去，發現狐狸那邊也不好過，對方手中拿着裝着藥劑的箱子，吸引了無數「動物」的注意，儘管能從這個角度看出他身手不錯，但撲上來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群——

某一刻，靈犀一般，煙霧月沖他吼道：「箱子給我！」

百忙之中的狐狸，投落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之所以拿着箱子，是因為這會成為眾矢之的。

略微一頓，也沒多做猶豫，他直接將箱子扔了過去！

無數人目光追隨者著空中飄過的箱子，眼底迸發出渴望的神情，無數動物躍起，而煙霧月直接一跳，將箱子踢向前方的怪物！

動物們奔涌而去——

此刻火力已經被吸引，狐狸站在安全的角落，看着前方爭奪的場景。

有一兩個「動物」搶到藥劑后，直接灌入口中，然他們身形發生變化，逐漸恢復成人形的狀態。

看到這一幕後，狐狸並未露出多驚訝的神情。

他之前就有準備，因此額外拿出了兩瓶藥劑。

既然，證實了是有效的。

那其他的，給他們也無妨。

看到煙霧月過來，他扔給她一瓶，然後自己打開一瓶，正要飲下——

「砰。」

忽然，手中的藥劑被扔飛了。

眼前的人魚，或者說是小白兔，出手了。

因為此時此刻，他並未設防。

直到眼睜睜地看到藥劑在草坪中滾了一圈，液體傾倒。

他的眼神變了。

煙霧月注意到了。

一點殺氣從他眼眸中掠過。

為了避免誤會，她連忙解釋：「你不是看了日記么，那個人說，凱希最後留下的藥劑，他全部吃了，怎麼可能還有剩餘？」

說着，她將自己手中的藥劑也傾倒了下去。

那綠色的液體浸染土地，很快地面便傳來一陣惡臭。

狐狸忽然意識到什麼。

煙霧月：「這東西既非致幻劑的解藥，也非黑霧病的解藥，都說了，那東西無色無味......」

很顯然日記的主人一開始服用藥劑后，是正常的。

而凱希所說的黑霧病解藥的副作用，很明顯就是產生幻覺。

黃昏遊戲總不會讓他們都死在黑霧病下，在他們進入秘境前，也許水或者食物里便添加了黑霧病的解藥。

所以他們在這裏看自己，以及別人，是動物。

日記主人的愛人是怪物。

他並沒有殺錯人。

先不說對方死而復生這一點，哪有正常人幾天能生個孩子還能爬的。

只是最後，日記主人也變成怪物了。

清醒痛苦孤獨的活着，和變成怪物活在幻夢中，究竟哪個更好？

煙霧月看向遠處那些，喝下未知液體的「動物」們。

他們變成「人」了。

可惜，他們也成了怪物的一員......

不過她倒是有些意外，狐狸這個看起來聰明的，竟然沒反應過來？

狐狸這時候已經明白了。

其實他只看了日記的一部分，而因為凱希這兩個字的出現，他所有的注意力被其吸引，倒忘記琢磨藥劑的事。

凱希此人，是他進入極光監獄的原因。

那是陪伴他成長的長輩。

最後卻死得不明不白。

他進入的原因，為的就是贏得最後那件，關於靈魂新神教派的權杖。

......

沉默片刻后，他說：「謝謝。」

煙霧月：「不必，你沒害過我。」

狐狸看着她，眼底忽然掠過有些微妙的光。

而前方那些變成人的動物忽然慘叫起來。

此刻守在電視屏幕中的人，則看到了更為扭曲的一幕。

他們看到那群囚犯飲下藥劑后，身上逐漸長出了奇奇怪怪觸手，緊接着，那五官瞬間凹陷下去，血肉重組......

他們變成了純粹的、被黑霧病感染的怪物。

節目解說員塞西爾有點遺憾解釋：「可惜了，早在他們進入秘境前，我們便在他們的水中放入了黑霧病的解藥，畢竟我們怎麼會讓我們的囚犯平白無故送死呢？也許會產生一些小幻覺，這也會在他們脫離黑霧病感染區后，由我們的專門人員為他們治療。至於他們喝的藥劑，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他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個屏幕中。

「誒，我們的煙霧月選手竟然發現了這一點么，這還挺讓人驚訝......」

無數人切換到了煙霧月的頻道中。

黃昏遊戲論壇又蓋了數層高樓。

大部分都是類似於「吹爆這隻小人魚」、「這次煙霧月表現還挺不錯」的主題帖。

其中有一個「有人發現這次秘境地點，是幾十年前的精靈長老凱希死去的地方么」這樣的帖子，由於回複數寥寥，逐漸淹沉下去。

......

戰鬥並沒有結束。

在那群人也變成怪物后，場面逐漸失控起來。

他們似乎陷入了狂暴狀態，開始無差別攻擊身邊的人，而這群沒有喝下藥劑，本就傷痕纍纍的人被怪物傷害后，還得迎來之前變成怪物的獄友攻擊。

在一道道元素的衝撞下，那些鮮血肢體四散開來，而瀕臨絕境的戰鬥下，很多人也看到了眼前出現的觸手，分不清楚是幻境還是現實......

煙霧月此時的狀態也有些狼狽。

畢竟敵人的數量太多了，狀態又極不穩定。儘管這些日子跟白啾學了很多，但畢竟，時間還是太短。

此刻的她臉色蒼白，整個身體幾乎都沾染了血，有的是別人的，有的是自己的，呼吸紊亂，氣息微弱。

她看向前方。

再這樣的場景中，唯一遊刃有餘的，便是那隻狐狸。

那隻狐狸柔順的毛被長風吹起，手中的元素之力不斷湧出，有一瞬間她幾乎在狐狸身上，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這種幻境和現實交織的感受，讓她明白自己此刻的狀態也很不妙。

失血過多，有點眩暈。

怪物是殺不死的。

這場戰鬥只有無窮無盡下去。

儘管面上沒有表露，但她幾乎要撐不住了。

狐狸忽然看向她。

然後，煙霧月便感覺自己身邊起了一陣風，一道旋風般的影子掠來。

她看到狐狸忽然來到她身邊，然後，將她往外一推——

「......你！？」她不明所以。

而眼前的狐狸，露出了某種奇異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其實我之前撒了個謊，早在尋找鑰匙的時候，我就發現出口了。」

「看在剛剛你幫我的份上，這次，我幫你。」

這時從他身下，忽然升起的，是一種金色的陣法紋路，然後這種力量，逐漸包裹了眼前的煙霧月......

她感覺自己似乎被一股力量推著往前，而那群怪物觸及到她的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隔開了。

他微笑：「你救了我一次，我救了你一次，這次我們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