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溫柔花滿樓(28)
窗外日光高掛。
竹枝枝一清醒,就跳了起來。
完了完了,今天沒有早起鍛煉。
自打她懂事之後,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的晚覺。
可惜晚覺沒有讓她感到舒暢,反而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
喝酒果然會誤事,以後能不沾,還是不沾的好。
少女暗想。
她嘆了一口氣,還是做了一整套的負重訓練,才出門去。
陸小鳳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啊!
這丫頭還讓不讓人活了。
已經早早起來,「看」了半本書的花滿樓,輕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他出門去,和少女在樓梯口相遇。
「花神!」竹枝枝看到花滿樓,眼睛就更加亮了。
「枝枝。」花滿樓笑著回應。
兩個人極其愉快,並且胃口極好地吃完一頓早飯。
剛吃完早飯,少女就托著腮幫子在思索事情。
「怎麼了?」花滿樓問道,「我看你似乎有些心事。」
竹枝枝點頭,道:「霍休雖然已經伏誅,可上官飛燕還流落在外,我怕她對花神不利。」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花滿樓問道。
少女似乎很篤定,上官飛燕一定會傷害他。
可是,上官飛燕不過是沖著舊時金鵬王朝的財富去,現在霍休被捕,財富都要上繳國庫,上官飛燕怎麼會來找他麻煩?
霍休要是將上官飛燕的事情招了,對方怕是要有大麻煩。
在這種時候,她逃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來找他麻煩呢?
青年有些不解。
他臉上的疑惑,竹枝枝看得明白。
只是少女沒辦法解釋,上官飛燕是一個怎麼樣不擇手段的人。
這個女人必定不會死心。
她說不準還在暗中策劃著,要怎麼樣來騙他們家花神,助她翻身。
反派一心搞事業,是典型的不到黃河心不死。
少女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
「不用替我擔心。」花滿樓伸手,遲疑了一下,還是落在了少女的頭上,安撫似的,拍了拍。
少女的高馬尾順滑柔軟,像松鼠尾巴似的一大蓬,想必梳起髮髻來,會很好看。
「我盡量。」竹枝枝苦著臉道。
她怎麼可能放心反派。
可他們都猜錯了。
上官飛燕既沒有忙著逃命,也沒有想著再去騙花滿樓。
花滿樓雖然好騙,可他畢竟也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就算心腸再軟,也是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忽悠的。
那豈不是顯得她上官飛燕像個天真的傻子。
可上官飛燕從不是天真的人。
她更加不是傻子。
然而。
陸小鳳卻覺得,她做了一件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上官飛燕讓蕭秋雨將竹枝枝給抓了。
「什麼?」陸小鳳原本還和周公下著棋,聽到花滿樓的話,他瞬間清醒過來。
浪子翻了個身,看著一臉焦急的花滿樓,還是不敢相信。
「你說那丫頭被蕭秋雨擄走了?」陸小鳳蹙眉道。
花滿樓點頭,將手中的紙條交給陸小鳳,道:「你看看便知。」
陸小鳳將紙條展開,念道:「枝枝在手,更上層樓,層樓有月,花鳳齊全,頂峰相見,枝枝得現。」
紙條最下方,畫了一隻在飛的燕子。
很明顯,這就是上官飛燕讓蕭秋雨留下的。
「上官飛燕想約我們在頂峰一見。」花滿樓道。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咬牙道:「那丫頭看著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怎麼這回就中了蕭秋雨的計,難不成他那計謀,很是高明?」
「非也。」花滿樓也嘆了一口氣,「他的計謀非但不高明,還很拙劣。」
彼時,他們吃完早飯,外出消食。
陰暗窄巷之中,忽然出現了蕭秋雨的身影。
蕭秋雨是上官飛燕身邊的人,見到他,和見到上官飛燕也沒什麼區別。
他們雖然也疑心有計,但因噎廢食並不是他們會做的事情。
少女和他,當即就追了上去。
蕭秋雨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蹤影。
他在窄巷穿梭的速度更快了。
少女和他追上去的速度,也更快了。
他們就那樣,在窄巷裡追逐起來。
蕭秋雨的輕功,比不得花滿樓的輕盈,也比不上少女身形的輕巧迅疾。
很快,他就被追上了。
「那枝枝姑娘是怎麼樣被抓的?」陸小鳳忍不住道。
蕭秋雨身手雖然很好,但也絕對不至於一個人就能對付花滿樓和竹枝枝。
花滿樓嘆了一口氣:「因為我們想不到,蕭秋雨居然能對一個孩子下手。」
他們追逐的地方,本就是城中老百姓居住的小巷。
小巷裡面非但有老人坐在門邊納涼,還有很多稚子追逐遊戲。
「你當時離那孩童很遠?枝枝姑娘離那孩童很近?」陸小鳳問道,「莫不是那丫頭在救孩子的時候,被點穴了?」
「就算如此……」陸小鳳還是不懂,「你的流雲飛袖要是施展開來,蕭秋雨也不至於能從你手底下將人搶走。」
更何況,花滿樓還學會了他的靈犀一指。
不是他自誇。
就蕭秋雨一個人,想要在靈犀一指和流雲飛袖之下佔半點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花滿樓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向來樂觀,鮮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可現在,他不得不苦笑。
「都不是。」花滿樓道,「是那孩童。」
蕭秋雨出手的那一霎那,花滿樓便腳尖點起,飛掠過去,用靈犀一指接下了蕭秋雨的鉤子。
竹枝枝飛彈過去,將孩童抱起,保護起來。
他們雖什麼也沒說,但卻像是心意相通一般,在對方有動作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只不過,他們怎麼樣也沒想到,那孩童並不是孩童。
那只是個侏儒。
還是個嘴裡含著迷煙管子的侏儒。
少女身手雖然了得,卻沒有百毒不侵的體質。
當面衝過來的迷煙讓她瞬間軟了手腳,倒在地上。
花滿樓聽到聲音的時候,便摒住了呼吸。
只可惜,即便如此,他也吸入了一點迷煙,整個人變得昏沉。
蕭秋雨便趁著這個機會,將他打暈。
等他醒來,身上便多了這麼樣一張紙條。
陸小鳳聽完花滿樓的話,不需要青年再多說,已然明白後續發生的事情。
浪子看了一眼窗外。
日輪還在半空中高掛著,不過是午時。
「走,先去頂峰看看。」陸小鳳道。
花滿樓點頭。
他已經快要坐不住了。
頂峰不是一座山峰。
它是一座樓。
一座坐落在懸崖邊上,面朝大山,背靠長河的樓閣。
這裡有著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最濃烈的酒,最豪爽的賭局,以及最美艷的女人。
頂峰閣是男人的歡樂場,也是消金窟。
進來這裡的人,最少也要帶夠一千兩銀票,才敢抬頭挺胸地邁進去。
頂峰閣也是霍休的產業之一。
霍休雖被抓捕,頂峰樓卻還在經營著。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似乎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的倒下,總不會影響別的事情運轉。
花滿樓和陸小鳳快馬加鞭地去到頂峰閣,日輪也不過偏轉了一點點。
距離月色升起,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花滿樓雖然心焦,但他也只能等著。
「你知道我一著急的時候,就會想要做什麼嗎?」陸小鳳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道。
花滿樓道:「做什麼?」
陸小鳳道:「我一著急,就會餓。你會不會餓?」
花滿樓輕笑了一聲,道:「會。」
他已明白了陸小鳳的意思。
上官飛燕這麼樣做,無非就是想要他們著急。
著急的人,便會亂。
亂的人,便容易做錯選擇。
所以他們不能著急。
因此,他們點了一桌好菜,兩壇好酒,叫了一個穿著西域服飾的美人,在一旁彈琵琶。
——琵琶彈奏的,是民間樂坊最歡快的曲子。
此時此刻,上官飛燕也在頂峰閣。
在一個花滿樓和陸小鳳絕對找不過來的地方。
竹枝枝已經被她用水潑醒。
「你倒是好大的面子。」上官飛燕握著手中的軟鞭,冷笑道,「我們不過剛把你弄過來,還不到半個時辰,花滿樓和陸小鳳居然已經找過來了。」
花滿樓昏迷的時間,最起碼也要一刻鐘。
也就是說,對方在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在趕路。
要是花滿樓和陸小鳳當初對她的事情,有這樣的效率,她的計劃還至於失敗?!
上官飛燕一想到,就生氣得不行。
少女剛醒來,雖清醒了,可頭卻還是有點暈。
她沒聽清楚上官飛燕的話,有些暈乎地甩了甩自己的頭。
馬尾和碎發上的水珠四濺,打在上官飛燕臉上。
「啊——」上官飛燕捂著自己的眼睛。
剛才的水珠,甩進了她的眼睛里。
「你居然敢!」上官飛燕怒不可遏,飛燕針已經被她握在指尖。
她想要全甩過去,將少女紮成刺蝟,讓她受盡毒藥的痛苦而亡,以報自己計劃被對方三番四次打亂的仇!
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
可絕不是現在!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將飛燕針收了起來。
啪——
上官飛燕轉而一巴掌打在少女的臉上。
啪!啪!
又是兩巴掌。
竹枝枝嘴角沁出血來。
上官飛燕下手,半點不留情,少女白皙清透的臉,已經開始紅腫。
「這三巴掌,就當作你三次破壞我計劃的一點小懲戒。」上官飛燕打完巴掌之後,就離少女遠遠的。
——這女人古怪的很,靠近她會變得不幸。
竹枝枝抬起眼眸來,看著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冷笑著,和她對視。
「你消氣沒有?」少女這麼樣說道。
她的一雙眼睛里,沒有半點被打的憤怒,極其平靜,甚至還有點迷糊。
「什麼?」上官飛燕警惕看她。
這女人,又要搞什麼花樣?
竹枝枝仰起頭,靠在身後的柱子上。
她一動,身上精鋼打造出來的鎖鏈,就嘩啦啦作響。
——煩死了。
——醉酒後勁還沒散,又中了迷煙,現在還被打臉。
——頭好暈。
少女閉上了眼眸,說道:「我想吃飯,我餓了。」
上官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