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謝柏

明雪川清楚地記得，在李守門犧牲的同時，長春門一眾高層也死傷慘重，一度陷入群龍無首，乃至險些內亂的境地。

在經過一段混亂的時期過後，最終仍是決出了一位真傳弟子繼任掌門之位。

正是這位掌門，終結了長春門的混亂，以極大魄力整合了邊境之地所有的小門派，並在廢墟之中重建了山門，並發現了不老功真卷。

長春門在他的帶領下，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期，也是他最初提出將長春門改為無央宮，取萬壽無央之意。

雖然他最終因舊傷複發而沒能見證無央宮的成立。

但理論上來說，他才是無央宮的創立者。

而長春門這最後一位掌門的名字，就叫做謝柏。

然而這位末代掌門的模樣，卻和明雪川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謝柏並不如他的名字那樣光風霽月，如松如柏。

恰恰相反，朝林不假走過來的男人頭髮稀疏、駝背嚴重，整個脊背拱起成一個幾乎詭異的圓弧，背上崎嶇不平，似乎衣服下的皮膚另有隱疾。

半邊臉上更是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膿包，而另一邊也沒好到哪裡去，皮肉鬆弛，一層層幾乎蓋住了眼睛和嘴角。

這樣畸形的長相，顯得他那雙幾乎看不見的眼睛里，透出來的眼神也似乎格外的陰險、詭譎。

倘若說他年逾古稀，恐怕都會有人相信。

但實際上，謝柏今年才二十四歲。

謝柏身上同樣穿著白底葉紋的普通弟子衣服，前面整理得一絲不苟，但因為身形的極度佝僂，後背的衣服被拉扯著短了一截，露出一小節腰部粗糙帶著紅斑的皮膚。

且他的背後似乎無法顧及，被崎嶇處撐起的布料上滲出不少黃色膿液，洇開淡紅的血跡。

在濃重的草藥味道下，隱約散發著一股難以掩蓋的腐爛惡臭。

謝柏走來時，周圍已經便投來了隱晦的嫌棄目光，甚至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傢伙生得如此醜陋，真是一點也不像修仙之人。」

「就是說，他該不會是什麼魔教派來的卧底吧？」

「也就架虹峰那個廢物會和他來往。」

「隔著老遠我都能聞見那股子臭味，真是比豬食泔水還難聞……」

「別說了，我聽說今年謝柏要晉陞真傳了，萬一被他聽見可不好。」

「哇，不會吧？那豈不是天天要在早課看見他，真是倒胃口……」

真傳弟子做早課時必須坐在前列，且可分享自身修行心得來獲得宗門貢獻。

林不假看向謝柏，老實道：「我昨天練劍，一晚上沒睡覺，看時辰差不多，乾脆就來做早課了。」

他一邊回答，一邊往旁邊挪了挪，給謝柏騰出一個位置來。

謝柏在他旁邊坐下來，打量著他：「難怪，看你一臉疲睏，勤奮雖好，可也要注意休息，須知過猶不及。」

他雖然聲音嘶啞，長相也可怕，但說話時慢吞吞的，倒有幾分儒雅。

謝柏又有些詫異：「不過，你往日不是對劍法沒什麼興趣么？怎麼突然練起劍來？」

「額，就是突然想練了。」

林不假撓了撓頭，心知不能暴露明姑娘的存在，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反正練功練了那麼多年也沒什麼長進，總不是個辦法，不如試試看其他路子，說不定能有所突破呢。」

謝柏點了點頭，笑道：「哈哈，好事啊。」

他有些感慨：「我還擔心你一直這麼死腦筋，沒想到你自己開竅了。」

林不假訕訕一笑，道：「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不管修鍊三個時辰還是五個時辰，對我來說其實區別都不大。」

「只不過，我這樣差的天賦，要是連勤奮修鍊都做不到的話，那就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了。」

林不假嘆了口氣，羨慕地道：「我要是有謝師兄你的天賦就好了。」

謝柏是水木雙靈根，術法一道上天賦極佳，回回都能拿到各峰大比時的術法頭籌。

但因為他的外貌，即使成就再大，似乎也難免被人看低一頭。

謝柏摸了摸自己佝僂的背，扯了扯嘴角：「也就只有你會這麼想了。」

他的背不僅彎曲且鼓起一大塊，坐下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空心的圓。

哪怕他已經用盡全力去挺直脊背，端正自己的儀態，在旁人看來，依舊是猥瑣難看。

謝柏搖搖頭，道：「旁人只看見我的樣子就退避三舍了，哪裡管我什麼天賦。」

林不假連忙轉移話題：「謝師兄都快築基了吧？」

謝柏點了點頭：「嗯，最近正在準備築基丹，等時機成熟、瓶頸鬆動便可閉關突破，我已有九成把握，並非難事。」

他被皮肉擠壓的細長眼睛透出光亮，語氣溫和沉穩。

林不假好奇道：「那可有屬意拜師哪位峰主？」

謝柏一愣，想了想：「聽聞靈鷲峰南宮峰主素來性情高潔，待人平等，擅長以笛音殺敵，一曲碧海潮生聞名遐邇，人稱曲中仙，我有意拜在她門下。」

不對……

明雪川神識透過林不假肩頭的蝴蝶聽見這一句，心頭一動。

不對！歷史上，謝柏沒有拜師靈鷲峰，最後是拜在了掌門一脈的瓊華峰下。

明雪川不清楚這其中的變化究竟是因為什麼，不過據傳聞，當初謝柏作為真傳弟子當選掌門后，恰恰是靈鷲峰一脈最為反對。

不知道其中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過，此刻明雪川心中最好奇的是，林不假居然和謝柏認識，甚至表現得極為相熟！

按理說，李守門的義子，謝柏的朋友，這兩重身份加持，就算林不假此後毫無成就，史書上也不該連一個名字都沒留下來……

除非，他沒等到這兩人出名，就因為某些原因隕落了，或者離開了長春門。

明雪川心裡哼了一聲，以林不假的天賦和性格，還真有這個可能性。

不過嘛，現在有她在。

不管如何，將來的化神期里，必定有林不假一席之地。

等等，說起來，謝柏既然還未成為真傳弟子，那豈不是琅嬛秘境第一次開啟的時候？

明雪川眼睛一眯，從記憶里翻出來了一絲印象。

那魔頭得以掌握三千大道，最重要的基礎，據說正是來自琅嬛秘境之中的一本奇書！

另一邊。

林不假微笑地拱手道：「謝師兄這麼優秀，想必南宮師叔見了必定歡喜，我在這裡就先恭喜了。」

他又想起自己，想起明姑娘的願望：「唉，我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築基。」

謝柏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忽然低聲道：「不假，我近日得了一個消息，有一處上古秘境即將開啟，且僅限築基以下修為之人進入，我想在築基之前搏一把。」

「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帶你一同前往。」

林不假一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