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陰之劍

六氣者，陰、陽、風、雨、晦、明，乃是說的天地氣候的六種變化。

以觀天地之變，納入自身劍法，已近乎道矣。

光是聽見這劍法的名字，明雪川就已經知道必定不凡。

不過劍法不凡歸不凡，在不同人的手上能用出幾分力量就不好說了。

明雪川在旁邊站定，以探究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持劍少年。

林不假還是第一次在除了義父以外的人面前演示劍招，心裡難免有些緊張。

手心都出了汗，握劍的力道大了幾分。

義父從前還誇過我學得不錯，應該、應該不算太差……

林不假吸了口氣，目光沉凝，全神貫注。

緊盯著面前的桌子上的茶杯，運轉全身真氣。

倏然拔劍，一劍揮出！

「噌——叮！」

一葉菩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綠虹，剎那間停在了杯子側面。

僅僅是以劍鋒碰到了茶杯外側杯壁，發出了一聲脆響。

「唰！」

林不假收劍，有點尷尬地看著完好無損的杯子。

「額，好像有點失誤了……」

這一幕，似乎像是沒把劍法使出來。

明雪川卻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而是依舊神情嚴肅地看著那茶杯。

大約過了數息之後，茶杯才發出了「咔嚓」一聲。

隨後，從剛才劍鋒與杯壁相觸碰的地方，緩緩裂開了一道縫隙。

這縫隙橫向貫穿了整個茶杯，將其一分為二！

明雪川上前將茶杯的上半部分輕輕拿起來，看著剩下半個茶杯口子上，那一圈無比平滑的連接處，眼神微變。

林不假湊上來，把劍還給明雪川。

他喘了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剛才用力太大了，原本這一招，應該不能讓劍身碰到目標的。」

他太緊張了，沒有控制住力道。

也就沒能展現出這一劍真正的精髓。

明雪川轉動著手裡的半個杯子，看見在剛才劍鋒觸及的地方，果然有多餘的幾道裂縫。

她此時一轉動，裂隙擴大，茶杯就喀拉喀拉變成碎片往下掉。

這樣一來，倒像是用劍把茶杯給砸裂的一樣。

但明雪川看見了，在劍還沒有碰見杯壁時，茶杯就已經裂開了。

劍招之高妙，就算是由僅僅鍊氣四層的林不假施展出來也可以看出。

若是放在凡人江湖當中，也已經是頂級劍客的水平。

可以想象出來，假如是一位劍道有成的人物來用出這一劍，該是怎樣的風采。

劍未至，人已死。

悄無聲息間奪人性命。

林不假見到茶杯碎成渣的一幕，更加尷尬。

他解釋道：

「我義父教我時說，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陰為形，陽為神。」

「這一劍，斬斷的是形神之間的聯繫。」

「因此最高境界，是一劍既出，形神已散，而外表不變，我還只學了個皮毛。」

林不假頓了頓，小聲補充道：

「不過義父說，就算是皮毛，我也已經學的很不錯了。」

明雪川雖不擅長劍道，卻也是懂劍道的人，收劍看向林不假。

「對於一個鍊氣期而言，你這樣的劍法確實已經算是不錯了。」

林不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她繼續道：

「但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卻遠遠不止是鍊氣期，你也絕不能再以鍊氣期為目標。」

「我也不會像你義父一樣寬容地鼓勵你，安慰你。」

明雪川面無表情，毫不留情地冷聲道：

「所以我要說，你的劍法很爛！」

「別說入門，就連凡人都可以輕易達到，這樣水平的劍法，你拿什麼去和其他修仙者斗？」

在明雪川的認知當中，無央宮中便有不少弟子是凡人以武入道，這種水平的劍法比比皆是。

相比之下，林不假這個水平，確實只能說平平無奇了。

林不假失落地哦了一聲，撓了撓頭。

對上少女的目光時，他忽然明白過來，連忙道：

「我可以學！請明姑娘教我劍法！」

明雪川搖了搖頭。

「劍法貴精不貴多，更何況我不善劍道，教不了你劍法。」

林不假一愣。

「那怎麼辦……」

明雪川道：「我教你劍意。」

「劍意？」

「沒錯，劍意，便是劍之於你的意蘊，你之於劍的本心。」

明雪川烏黑的眼眸清澈透亮，看向林不假。

「劍，對於你來說，是什麼？」

「當你想明白這一點，你才算是真正入門了。」

林不假似懂非懂地喃喃：「劍，對於我來說……」

明雪川帶他走到了屋外空地上，想了想，道：

「我見過很多劍道天才，有的人認為劍是殺器，因此殺戮無數。」

「有的人認為劍是工具，因此集劍成痴。」

「有的人認為劍是自己，因此斷情絕愛……」

「劍意，即為劍之道，劍之魂。」

「你在揮劍時的所想所念，便決定了你的劍之所向。」

「因此，你只有想出劍意，才算入門。」

林不假看著自己的佩劍，眼神迷茫。

「可是，明姑娘，這種東西，怎麼能說想就想啊？」

明雪川的目光充滿了看朽木的怒其不爭，理所當然地道：

「都說了，你只要想明白一件事，就是劍對你來說代表著什麼，不就自然而然就想明白了嗎？」

林不假汗顏：「是、是這樣的嗎？」

他有點暈了。

這怎麼好像和他以前聽說的，還有義父當時說的不太一樣啊？

劍意原來不是很厲害的一種東西，而是只要想一下就能想明白的嗎？

明雪川皺了皺眉，不滿地道：

「我自己便是這樣的，我所見的修習劍道之人，都是這樣的，難不成還有假？」

林不假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心道自己現在要是說自己不行，豈不是顯得太露怯了？

於是他咬咬牙道：「好吧，那我試試看！」

明雪川點點頭，眼神忽然變得沉凝起來。

她仰頭看向無垠的浩瀚夜空，聲音變得有些飄忽。

「然而，此間修劍道者數不勝數，但我此生所見過的，劍法最高之人，卻只有一個。」

林不假好奇道：「誰？」

明雪川面若冰霜，冷冷地道：「那魔頭！」

她伸手指向那片夜空，道：「當年他率領魔門大舉進攻五界天，發動滅世之戰。」

「第一個目標便是整體實力最弱，最不擅長戰法的長樂天。」

「我師父並中天洞淵星主等大能者，原本欲聯合其餘界天進行支援……」

卻不想那魔頭端坐高天，僅投來目光一瞥。

信手便以星河凝聚一柄萬丈長劍，懸於中天之上。

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話：

「今日眾位若踏出一步，我便滅你一界。」

一時群雄震怖，竟無敢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