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真性
林不假尷尬地一抬頭,就看見那美婦一怔,隨後臉色刷白,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情。
她顫聲道:「這這這這……這可怎麼是好?」
林不假連忙安慰道:「夫人別慌,這鎮宅符籙,我也會畫的!」
佩阿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上卻期期艾艾地道:「可……可這是妾身好不容易才向仙人求來的!」
「這……」
林不假情急之下,把自己之前說的話都吃了。
「那我、我也算是仙人。」
他弱弱地補充道:「要是夫人你覺得仙人就是修仙者的話……」
佩阿夫人這才稍微定了定神,希冀地問道:「那小官人,你會畫能鎮伏蛟龍的符籙嗎?」
林不假一愣:「蛟龍?」
佩阿夫人點了點頭,伸手指向了那片湖泊。
「浣溪村旁的那片湖水,便喚作鎖龍潭,據說從前水下有一條惡蛟作祟。」
「我們村的祖先,每年都要向湖水中進獻童男童女,方能平息它的怒火。」
「直到某天來了一位仙人,將那惡蛟鎮壓在水中,這才換來一時安寧。」
「後來,我們村中的人都要去向仙人求一張鎮宅符籙,便是為了乞求能夠保護家宅平安。」
她怯怯地道:「不知小官人,可有辦法?」
林不假當然沒有辦法。
他才一個小小鍊氣期,哪裡夠資格去鎮壓蛟龍?
但這符籙還有一半在他手上呢……
算起來,壞了也有他一半責任。
林不假頭疼地心想,要不然自己再出去一趟,找明姑娘幫個忙。
她肯定會這樣的符籙!
但忽然,他轉念一想,意識到了一個盲點。
等等,那仙人還在世?
甚至,還在這骷髏幻戲圖當中?!
林不假連忙問道:「你說,你求符籙的那個仙人還在?」
佩阿夫人點了點頭:「小官人何處此前,那仙人自然還在啊。」
「他就在那鎖龍潭外的山中住著。」
莫非,那仙人也是從前誤入骷髏幻戲圖當中的修仙者?
但是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他沒有辦法出去,或者不願意出去,一直待在了這畫中。
林不假眼睛一亮,馬上有了主意:「那我去向他再求一張不就好了!」
佩阿夫人翹起嘴角,遮著半邊臉偷眼看他:「此、此話當真?」
「當真!」
林不假用力點了點頭:「夫人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回。」
他走了兩步,又硬生生拐了回來,悻悻問道:
「請問夫人,這鎖龍潭有沒有什麼禁忌要遵守,比如做什麼會驚動那蛟龍的?」
這小子可真是呆得可愛。
佩阿夫人暗暗發笑,又逞能又慫得很。
也罷,楮先生鐵了心要考驗他,她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希望那死前險些成佛,只將神魂留在畫中的老頭子,如今還有幾分佛心,不至於把這小子教壞……
她柔聲道:「村中捕魚人若是要去湖上,都會乘著竹筏過去,往往不受風雨侵擾。」
「似乎正是那惡蛟與仙人所做的約定,不會侵害竹筏之上的人。」
「如今不是捕魚的季節,小官人可以儘管借用去。」
林不假道了聲謝,走出村子,來到那岸邊。
跳到了那無人照看的竹筏上。
他撐起竹篙,解開竹筏上的繩索,深吸一口氣,朝著那對面的山峰劃去。
既然已經知道這湖泊和山中究竟有什麼,也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再不濟……
他剛才已經試了試,似乎自己是可以隨時脫離這畫中世界的,至少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嘩啦嘩啦……」
竹篙搖動水花。
竹筏緩緩離開岸邊,朝著對岸劃去。
林不假從一開始搖搖晃晃,慢慢地掌握了一些技巧,變得熟練起來。
湖面上的濃重霧氣經久不散,幾乎看不清四周,帶來了些許不安。
隨著距離對面山脈越來越近,林不假睜大了眼睛,難掩震撼的神情。
之前在畫卷之外看到過這一座座山峰連綿起伏,組合成一尊橫卧佛像的模樣。
但實際上,親眼所見的畫面更加震撼心靈。
那高大的山峰表面怪石嶙峋,乍看之下帶著幾分詭譎陰森。
但若是將視線放在了山峰和水面倒影形成的整體之上,就會發現,兩者竟然組成了一整張完全的慈悲佛面。
這佛面有著悲天憫人的神態,看著就令人不由得放鬆下來,心中格外空靈澄澈。
林不假一路神經緊繃,做好了隨時從水裡躥出一條惡蛟的準備。
但意外卻並沒有發生。
他正如那婦人所說,借著竹筏平平安安地抵達了山峰腳下。
林不假大鬆一口氣,躍至平地上,將竹筏綁在了旁邊的一根樹樁上。
一抬頭,就看見那半面佛像的眼睛位置,赫然便是一個漆黑洞窟。
「那裡莫非就是那個仙人的居所?」
林不假眯起眼睛想要看得仔細一些,下個瞬間卻是心中一驚。
那洞窟當中,似乎隱約燃起了一點猩紅火光!
「有人生火?」
看來這位前輩果真在其中!
林不假懷著這樣的想法,大致估算了一個高度。
他拿出了一張符紙,試著給自己畫了一張「捉雲乘足」的符籙。
鍊氣期還不具備騰雲駕霧的本領,連御劍飛行也要到築基期才能有足夠的真氣支持。
頂多是像凡人武者一般提氣縱躍個幾十丈,這就是極限了。
而這符籙,卻可以短暫地讓人身輕如燕。
暫時猶如雙腳下生出輕雲一般,可以達到騰雲駕霧一樣的效果,只是時間十分短暫。
萬幸,在這畫中照樣也是可以用真氣,來施展法術和製作符籙的。
林不假畫了兩張符籙,分別綁在自己的腳踝上。
頓時便感覺自己身體一輕。
嘗試著運氣躍起,不過眼前一花,便躍至了半山腰!
當真可以!
林不假興奮地在山崖石壁間來回借力跳躍,不過幾下,便跳到了那洞窟口上。
他上來時輕鬆自如,再回頭往下看時,卻只覺得下面猶如萬丈深淵一般。
雲霧繚繞,幾乎深不見底!
「怎麼會這麼深?!」
林不假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卻感覺有人伸出手來扶了自己一把!
「誰?!」
林不假魂都快嚇沒了,大喝一聲,猛地回頭。
只見那半隱沒的漆黑陰影之中,站著一個鬚髮皆白、慈眉善目卻滿臉是猙獰疤痕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笑呵呵地看著面前少年,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施主請小心。」
「貧僧真性,久居此山中,待逢有緣人。」
「真性?」
林不假一愣,隨後道:「你就是村民口中的那位鎮壓惡蛟的仙人?」
真性往前一指:「施主說的惡蛟,是不是指這孽畜?」
林不假回頭看去。
整個鎖龍潭上風雲驟變,烏雲蔽日,狂風吹浪。
「轟隆!」
一頭巨大的青鱗蛟龍忽然從水中躥出,上下翻騰,幾乎攪得天翻地覆。
而剛才被林不假綁在岸邊的竹筏,也被輕而易舉地捲走,消失在了浪花當中……
林不假愕然:「我的竹筏!」
這下他可怎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