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處

接下來幾天，林不假都沉浸在了全身心的學習當中。

每日不是練習劍法，就是泡在長春門藏書的煙海閣當中，大量閱覽各種有關符籙和陣法相關的書籍。

林不假感覺自己就像一塊正泡在水裡的海綿，以最快的速度吸收接觸到的一切。

他本來就是非常容易專註一件事的性格，而現在有明雪川從旁教導，提供各種高屋建瓴的意見，更是思路暢通，事半功倍。

而對這些知識的學習，也與先天的經脈條件無關，並不會因為他修為低微，就對他關上大門。

因此他在這兩道上的進展神速，堪稱一日千里。

而對林不假來說，明姑娘帶來的，簡直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以前只顧著修鍊，卻沒發現，原來這些雜學，不僅不枯燥，竟然還如此有趣！

當然，還有和另一個人共同生活的體驗，同樣也是前所未有。

……

「明姑娘，此處應該作何解？」

林不假指著書籍上頭的其中一句話，疑惑地發問。

明雪川已經麻木了，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旁邊一堆已經做滿了註解的各種書。

這樣的場景已經發生了很多次。

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林不假孜孜不倦的程度超乎想象，明雪川甚至感覺自己是不是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開關。

不過，林不假越好學，對她而言就越是有利。

反而是好事啊！

明雪川調整了一下心態，言簡意賅地解答了這個疑問。

林不假恍然大悟，又興緻勃勃地指向了下一個問題所在：「那這裡呢？明姑娘，你可真是博學多聞，什麼都懂！」

明雪川：「……」

少女有點心虛。

誰能知道，她仗著自己的天賦，其實曾經是無央宮最不好好學習的弟子呢？

尤其是理論方面，很多東西，她都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只能生硬地把師父曾經給出的解釋，直接說給林不假聽。

然而這些她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理論，林不假竟然也能自己舉一反三，直接想明白！

明雪川心中忍不住想。

若非林不假被天賦所限，實力註定不高，說不定他也能憑藉符籙或陣法上的造詣，在歷史上有一席之地！

可這樣又如何，許許多多如他這樣的人，都曾因大道的斷滅而徹底崩潰……少女眼神一黯。

大道三千，每一條都已經被那魔頭走到了盡頭。

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未解之謎。

但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她會阻止一切。

明雪川心中愈發堅定，開口解答了林不假的疑惑。

……

「明姑娘，我做了飯，要一起來吃嗎？」

正在打坐的少女睜開眼睛，看向門外探頭進來的林不假。

同時飄進來的，還有一陣帶著油煙味的勾人飯菜香。

明雪川下意識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氣，放在膝蓋上的食指動了動，然後……沒有動。

「明姑娘？」

林不假有些疑惑。

「我已辟穀，餐風飲露即可，無需再進食五穀。」

清冷出塵的白衣少女如是說。

林不假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哦了一聲，關上門離去。

明雪川盯著門板半天，矜持地收回了視線，那股好聞的陌生煙火氣卻始終圍繞在鼻尖。

「咕咕咕……」

聽見一陣異動，少女頓時警覺起來，半晌，才低頭看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忘了……自己的傷勢還沒恢復，辟穀的狀態也不完全。

明雪川下意識地鼓了股腮幫子。

她餓了。

可林不假已經走了。

……

隔天，林不假髮現自己昨天留下來當早飯的剩菜不見了。

詢問明姑娘時，只得到了一句硬邦邦的不知道。

林不假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奇怪啊。

……

「明姑娘，關於劍法，我有一點疑問。」

林不假看著手中已經缺了很多口子的長劍，真誠地道：「你用掌門佩劍，我用精鐵長劍，這是否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公平？」

明雪川用一葉菩提挽了個劍花，十分嚴肅地道：「難道真等到鬥法的時候，你也和敵人談公平？」

林不假：「……」

雖然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是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明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難道我有哪裡得罪她了嗎？

明雪川卻沒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提劍擺出架勢，一點寒芒即出！

林不假連忙招架。

「鐺！鐺！鐺！」

「咔嚓……」

不過數招之後，林不假手中的劍上裂紋已經清晰可見，他額頭也冒出了冷汗，急急後退。

持劍少女一襲白紗縹緲，動靜之間，宛若流風之回雪，美得不可思議。

但只要站在她對面，便能感受到那種可怖的殺意和壓力。

「我現在連真氣都沒有動用，換而言之，這是連凡人都能做到的程度。」

「如果對手只要拿上一把稍微趁手的兵器，你就打不過了，那還要你修習劍法做什麼？」

明雪川嬌斥道：「唯有以劍法勝過一切，那才稱得上是真正明白了何為劍！」

林不假咬牙，繼續施展陰之劍，然而還是越來越吃力。

「鐺！」

最後一擊落下，林不假手中的劍斷成兩截飛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八次失敗。

他不甘地默念。

而在對面，明雪川垂眸看了一眼地面。

兩人之間，原本平整的土地上遍布劍痕，宛如經歷了狂風暴雨的摧殘。

而越是接近明雪川的位置，那些劍痕就越是深。

——從第一百二十次斷劍之後，林不假每次的最後一劍，都足以瞬間斬殺一個鍊氣後期。

但在明雪川看來，甚至沒到差強人意的地步。

……

「明姑娘……那盆靈草，不能這麼澆水的。」

少女舉著茶壺的手微微一抖，險些把整壺水都倒下去。

她抬起頭，就看見林不假拿來了一個小瓶子，裡面只裝了不到一指甲蓋那麼高的水。

「絳珠草，只能用付出真情的眼淚澆灌。」

林不假解釋道。

明雪川愣了愣，對此嗤之以鼻：「不管是凡人的眼淚，還是仙人的眼淚，歸根結底，不過是一些鹽水罷了，真情與否，能有什麼區別？」

少女抬起下巴，假裝高冷而不屑的樣子，然後偷偷把手裡的茶壺藏到了身後。

林不假一愣，反駁道：「可是那麼多靈草，只有這一株我養活了。」

「那你有沒有試過單純用一樣濃度的鹽水去澆灌？」

「額……沒有。」

「你手裡的真情眼淚花了多少靈石？」

「十枚……」

「若是只用鹽水呢？」

「……」

鹽水哪裡用得著用靈石去買，一枚銅板就夠買一大壺了。

真相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林不假看了看手裡的瓶子，又看了看那搖曳的靈草。

無言望天，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原來都是商人的陷阱啊！

只顧鬱悶的他沒有看見，明雪川那張清冷的小臉上，一閃而逝的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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