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聖王
玉門關外，一眼望去皆是漫漫黃沙，蘇銘斜倚在城牆上，靜靜地凝視着無邊沙海。
城中，不知何處響起了幽怨凄婉的羌笛之聲。
「孩子，在想什麼呢？」
身後，卸下鎧甲的祖父向他走來。
「爺爺，我……是不是做得太過了？」蘇銘眺望着地平線，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迷茫。
祖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捻著垂到胸前的白鬍子，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人，要為自己所做的決定承擔相應的代價。在他們對你揮刀的那一刻，所謂的親情，已經化為烏有了。」
「我知道，可是，殺死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終究有些難以接受。」蘇銘搖了搖頭，又轉頭看向死氣沉沉的沙漠。
「哈哈，我蘇唐的孫兒長大嘍。那些不忍對敵人痛下殺手的人，也只不過是婦人之仁罷了。是非分明，善惡有度，心懷天下，才是真正的仁。」老爺子笑道，「身居高位，在必要時刻，更應該殺伐果斷。」
「我明白……」蘇銘說完，回頭朝老將軍笑了笑，「爺爺，城牆上風大，您老先去休息吧。」
「得了吧，以我的實力，吹這點風能怎麼樣。」話雖這麼說，老爺子還是依言離開了此處。
他這孫兒，需要一點點時間。
不遠處的藏兵洞內，王泊在看到昔日的老對手后，起身一拜，笑道：「蘇老將軍別來無恙？」
「老夫倒是無恙，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王爺，世事無常啊。」蘇唐回禮，與王泊同席坐下。
「自大食王遞交降書起，我軍斥候就再也沒有打探到王爺的消息了。」蘇唐說着，朝王泊敬了一杯。
「唉，老將軍折煞我了，我已不是大食的王爺了。」王泊低頭嘆息道。
蘇唐皺了皺眉，疑惑道：「王爺可否願意告知老夫，大食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王泊幽幽一嘆，開始說起那段痛苦的回憶。
誰也不會想到，多年的老對手，有一天居然可以同席而坐，共商大計。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三天。
幾日裏，蘇銘他們也沒閑着。不知是何緣故，華夏守護陣法的覆蓋範圍只能到達玉門關。這也意味着在出關不遠后，妖族便可以隨意地施展自己的本領。
經過推理，他們得出了一個不太樂觀的結論——妖族大概率會藉助大食的軍隊進攻大夏。
為保險起見，蘇銘派人在陣法交界處作下標記。同時警告全軍不得越過此線殺敵。
很不幸，標記之地距離玉門關最近的一處只有三十里！
這個距離看似不遠，但雙方數十萬軍隊於此對壘，實在難以施展拳腳。
這樣一來，必要時刻，只有堅壁清野一條路可以選擇了。
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如山般的壓力。
眼下最根本的解決方案自然是提高大夏境內修士的整體修為，但世間已有千年未曾聽聞有人衝破坐忘達到聖境了。修行環境大變，這條路就目前來看絕對行不通。
另外一種方式倒稍簡單些，人族再出一位聖皇！
還是受這修行大環境的影響，這個方法估計也懸。
若有選擇，蘇銘也不想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這些事關係到了自己的生死，更關係到了華夏這片古老土地的存亡。
他們作為修士，不得不當先面對妖族。要不然，難道讓那些連靈氣都沒見過的普通老百姓拿着鋤頭去和妖族拚命？
辭別祖父，蘇銘卻並不急着回京城。
他打算去瞧一瞧哪所謂的死亡山脈，當然，他就是純粹看一眼，那鬼地方進去絕對是送死。
飛躍陰山之時，一陣潺潺如流水便輕靈的琴聲傳入兩人耳中。
蘇銘難以置信地看向王泊，一時間，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在高速飛行時，耳邊能聽見的聲音大概率只有咆哮的風聲，如果聽到別的那絕對不正常。
王泊也皺起了眉，看向蘇銘，停了下來。
「有高人。」蘇銘低聲說道，朝王泊點了點頭，兩人朝下方飛去。
此人的境界深不可測，若真想留下他們，他們絕對跑不掉。既然如此，倒不如會會這位高人。
「晚輩蘇銘，見過前輩。」
「晚輩王泊，見過前輩。」
蘇銘兩人也看不到人在哪，而且對於這種存在，用神念探查顯然極其不禮貌。只好對着整座山躬身行禮。
「蘇銘？王泊？嗯，我知道了，上來吧。」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響起，忽遠忽近。
在兩人身前出現了一座彩虹橋，直通山巔。
在橋的盡頭，虛空震蕩，伴着悠悠琴音，一道紫衣身影浮現。
「聖王？！」氣海之中，一直待在零食堆里的雷靈感受到這股氣息，驚呼一聲。
紫衣聖王停止撫琴，一伸手，兩個蒲團憑空出現，示意蘇銘兩人坐下。
聖王看了蘇銘許久，最後搖頭笑了笑，道：「小傢伙倒是得了一份天大的機緣。我放眼未來，在你的身上看到了無窮變數，或許你可以……」
他話還未說完，幾道雷霆便徑直斬下！
蘇銘仰頭看時，天空中未曾出現一片雲彩，這是……晴天霹靂？！
「罷了罷了，大道不允，天機不可言啊。」紫衣聖王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前輩，您找我來此所為何事？」蘇銘等了半天也不見聖王有下文，忍不住問道。
「凡間之事，我已知曉。內憂不止，外患不斷，倒是辛苦你了。」紫衣聖王說着，輕輕一揮手，兩個酒杯穩穩飛到身前。
「這是……」
紫衣聖王見蘇銘遲疑了幾秒，不禁笑道：「喝吧，好東西，以我的修為還會害你們不成？」
蘇銘尷尬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杯中的液體似烈酒，卻要甜上許多，順喉嚨下去，連帶着整個胃部都是火辣辣的感覺。
但片刻后，蘇銘臉色一變，胃裏翻江倒海，似有數團靈氣在裏面橫衝直撞。
「別愣著了，老夫釀的靈藥酒，大補。」看到蘇銘和王泊難受的樣子，聖王忍不住笑道。
兩人聞言，忙盤腿坐下，開始吸收藥力。
蘇銘被葯中所蘊含的能量嚇了一跳，藉著藥力，他居然突破到了見獨境界後期！
蘇銘不得不承認——這波血賺！
當蘇銘睜開眼，剛向聖王道過謝，突然感覺生后一股恐怖的氣息爆發。
回頭看時，王泊身上縈繞着微弱的閃光，坐忘境界的氣息展露。
「破鏡了？！」蘇銘眨了眨眼，偷瞄了一眼紫衣聖王，這就是超凡的手段嗎？
王泊坐起身，認真地朝聖王拜了拜，向蘇銘點頭致意后沖向遠方。
雷劫降臨。
紫衣聖王在虛空中刻下數個字元，竟將王泊渡劫的那方空間徹底隔絕開來。
「孩子，別胡思亂想了。」紫衣聖王不知何時來身到了蘇銘身後。
「前輩…」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的存在，本來便是作為必要關頭的後手，有些事情，我不能說。」紫衣聖王苦笑道。
「世間之事，自有定數，到時候，你自會明白。」
蘇銘點了點頭，人的眼界總會受到自身所處階層的限制，看不到更高層面的東西。
既然聖王不說，自有他們的考量，蘇銘雖看不懂，但聖王的考慮，他無需懷疑，肯定比自己想的更為長遠。
「公子，渡劫完畢。」
蘇銘還想說些什麼，只聽耳邊王泊的聲音響起。
「啥？這麼快？」蘇銘難以置信地看向王泊，渡劫還能速通？
王泊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說道：「對啊，坐忘之劫只六道雷霆，安然挺過便是渡劫成功，就這六道雷還能拖多長時間？」
蘇銘兩手抱在胸前，摸了摸鼻子，自語道：「只有六道嗎？為什麼……」
「算了。」蘇銘搖了搖頭，雷劫又不是人能控制的，想太多只是徒增煩惱。
「咳咳。」紫衣聖王咳嗽了兩聲，將蘇銘的思緒拉了回來。
「哦，抱歉，蘇銘再此謝過前輩。」
「你們的積澱已經足以破鏡，我的藥酒只是起個激發作用。王泊的坐忘境界可不是單純累積靈氣便可突破的，是這些日子的經歷，使得他的心境有了突破。」紫衣聖王笑了笑，指了指遠處那片終日籠罩着灰霧的林子，「你們應該很清楚那裏面有什麼，人族，太缺高階修士了。」
蘇銘漠然，這一事實，讓人無可奈何。
「世間靈氣枯竭七百餘年，想來也該到靈氣恢復的時機了。」紫衣聖王遙望着遠方，輕語道。
蘇銘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前輩這是何意……」
紫衣聖王的神色突然嚴肅起來，說道：「蘇銘！你們的皓月學宮將來會有大用。在若干年後，靈氣會開始迴流，人族會迎來一個修行大世。」
蘇銘眨了眨眼，默默看向聖王：「前輩，您不會是想說讓我頂過這段過渡時期吧？」
「你猜猜。」
蘇銘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猜不是。」
「回答錯誤。」
蘇銘哭喪著臉，一臉的不情願：「聖王啊，我還小，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我頂不了。」
「不不不，頂不了也得頂。」聖王倒是頗為看好蘇銘，「再說了，神雷之靈都在你身上，那可是五雷中的殺伐之雷，你還能指望誰替掉你不成？」
蘇銘無言，嘀咕道：「也不是不行，不過……前輩能不能給點小小的幫助？」
這句話倒是逗樂了聖王，這傢伙，還真會順桿爬，這個時候還想着撈點好處。
聖王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這小傢伙，倒也有趣。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還真有東西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