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不同

和你不同

天內理子歪頭,鮮血自額際彈孔淌下:「你怎麼這個表情?」

血?夏油傑看一眼左右,發現在自己正站在咒術高專地底通往薨星宮的巨大環形台階上,地上滿是塵土,他按住額頭,疲憊不堪地喃喃:「……又是夢嗎。」

「夢?為什麼這麼說……夏油——夏油——喂——怪劉海——」

扎著麻花辮的大眼睛小姑娘叫著,在夏油傑眼前揮了半天手都不見他看自己,腮幫子一鼓,不高興地抱著胳膊扭頭哼了一聲,「算了!反正你和那個墨鏡男一直都這樣,老沒個正經捉弄我。看在你也掉到了這裡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好了!」

天內理子哼罷,視線移向虛空,和什麼對上了視線,於是她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對那邊招手,「大家,這邊這邊!有新人來了!他就是那個說要給我選擇,救我出去,讓我能和親友們多待一會的大哥哥!怎麼樣,很帥吧——他人超好的!」

話音剛落,呼啦一大群穿著染血病號服的小孩突然冒了出來,把夏油傑和小理子一起包圍在正中:

「我記得他!他就是那個我們快死掉的時候,突然出現說要救我們的人!」

「我也記得!大哥哥,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也和我們一樣,要被奪走身體的一部分了嗎?」

「肯定是!既然會來這裡,那就和我們是同類啊!大哥哥,和我們一起玩吧!」

「對了,我沒了心臟,他沒了脾腎,理子姐姐雖然留下了全屍,但她差點沒了整個身體。那大哥哥你呢?你沒了哪部分?」

被掏空了內髒的孩子們嬉笑著,向面色慘白的高大少年伸手:

「咦?大哥哥你自己也不知道嗎?那就讓我們來幫你,幫你想起來自己到底缺了什麼吧!」

他們抓住少年,笑聲如銀鈴般清脆,乾癟瘦小的身體皮肉藕斷絲連外翻,嘴角裂開,四肢腐爛,眼窩凹陷,空洞的胸腔里流淌出腥臭發黑的血水,被海水泡得腫脹發紫的慘白小臉逐漸變得猙獰:

「四肢,眼球,骨髓,內臟。」

「凡是有用的一切都會被割下來取走。」

「好疼啊。身體被切開的感覺好疼。」

「離開福利院的時候,弟弟妹妹都哭得很慘,他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

「但他們還是祝福我,希望新的爸爸媽媽能愛我。」

「可沒過多久他們就和我們一樣也來了這裡。」

「為什麼不讓我們復仇。」

「那些人本來已經放棄了!他們也怕報應!」

「都怪你!要不是你祓除了詛咒,弟弟妹妹就不用來這裡送死!」

「虛偽的傢伙。口口聲聲要保護我們。」

「結果你和那些人一點區別都沒有。」

「你這沒有人性的騙子。」

「一起下地獄吧!劊子手!」

少年瞳孔驟縮。

「不。」他聲音乾澀,「我只是……」

「不是的!不能怪他,他已經儘力了!」天內理子擋在那些孩子前面,努力張開雙臂保護他,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他真的想送我回家,只是他自己差點也死了……那個銀毛怪……五條也差點死了啊!」

「理子姐姐,你被騙了!」孩子們蝕骨的恨意化作了濁惡的淤泥,空洞的眼窩自下而上浮起,熙熙攘攘地擠滿了兩人的膝蓋,「我們生前被切成一塊塊賣掉,死後也逃不掉這樣的命運。他也是分食我們的一員,連我們最後的絕望也要吞食殆盡。讓開!讓我們報復他!」

天內理子:「不行,你們不能這樣!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的!」

空洞的眼窩們流下血淚,尖叫著瞬間湧起了驚濤駭浪,淤泥轉眼淹至腰際:「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話音未落,夏油傑便已帶人翱翔在天際,驅使著咒靈不斷閃避過一次比一次兇險的攻擊,臉色慘白地一擊將所有孩童的屍骸毀滅,隨後他強忍下不適回頭,語氣溫和地問理子:「理子妹妹,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沒呢。謝謝你救了我。」

天內理子模樣的少女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正好奇地提起裙擺左右觀察,便忽有所覺抬眸,見他目光迅速轉冷,而後是顯而易見的防備,她不由笑了,「戒備心很強嘛。」

夏油傑:「你是誰。」

「天內理子」眨眼:「早就告訴過夏油君啦,叫我『白龍』就好!」

夏油傑沉聲:「你不是小白。」

「天內理子」笑:「很遺憾,我就是她。但我不是很喜歡被這麼叫,她也不喜歡。看來她沒告訴你呢!小女孩就是這樣,總是不忍心拒絕自己喜歡的人,即便對方完全沒注意到這點。」

即便把游雲鎖在了學校,也還是沒法擺脫她嗎。夏油傑皺起了眉。

還有這個說法……

「你到底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問。

「天內理子」又笑:「我就是『我』呀。『我』希望這個世界能走向一個好的結局。」

「少故弄玄虛!」情緒被反覆拉扯,少年怒氣在夢中一瞬被放大到了極致,他難掩粗暴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劉海在額前垂落,黑眸冰冷地逼問,「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一次又一次侵入我的夢,還擅自——」

「噓。」

自他人處借來的假象溶解,逐漸顯露出真面目的少女並不反抗,而是在唇畔豎起食指,銀髮隨風飄揚,虛無縹緲的藍眸迷霧般在他眼前消散,「夏油君,看下面。」

夏油傑隨她指示低頭,看到他收為己用的無數咒靈正從他體內滲出,在數百米處的高空下化出了詛咒誕生的原型——

那是無數張日夜恐懼詛咒怨恨的人臉。

它們魚一樣嗶嗶啵啵張嘴,一會咒罵,一會哀求,刺耳的雜音匯成了令人瘋狂的洪流,在無邊無際的漆黑海面上旋轉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只消注視短短一瞬,靈魂便要因此扭曲——

「很驚人吧!數百萬人的負面情緒全都混在同一個人夢裡,我也是第一次見呢!正常人早就瘋了,而你還在不停往裡面加料。夏油君,你……有受丨虐傾向?」

原本消失在夏油傑眼前的少女重新閃現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往下望去:「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心理醫生看不出你有問題。你裝歸你裝,像你這種裝得一點問題都沒,但實際上病得非常嚴重的人,他應該沒少見才對啊。」

夏油傑:「………………我沒病。」

「那這個是什麼?」指漩渦。

夏油傑按額頭:「是術式對應的心象風景,是天生的。閑聊到此為止。你到底是怎麼跟過來的……」

「跟過來的不是我,是那孩子。」藍眸望向漩渦,「天生啊。真是錯漏百出。」

夏油傑:「什麼意思。」

藍眸轉而望他:「就是那種東西不可能是天生的意思。」

夏油傑:「那種東西?」

「你所吃下的一切。」

在他身側咫尺之隔的少女說著,虛無的藍眸像一面鏡子,纖毫畢現地倒映出了少年眼中沉下心思考的每一縷痕迹,「什麼都能吃下,也就意味著什麼都可以。那種人我認識一個,是個孩子一樣只管發明的瘋狂科學家。他沉浸在科學的世界里探索未知,人類的一切倫理道德在他眼裡都沒有意義。夏油君,你是那種人嗎?」

夏油傑:「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少女清了清嗓子,突然笑嘻嘻地拍他肩膀:「放下劍,成為我的妻子吧!」

夏油傑:「???」

然後他無語地看著拍他肩膀的手收回摸了摸下巴,表情嫌棄地嘆了口氣:「……說完就感覺不是很想要了。哎。果然,距離產生美。還是說這就是金皮卡台詞的魔力,說出來就會失去興趣嗎!」

夏油傑:「??????」

眸色虛無的少女眨眼,像是才注意到這裡還有個完全不明所以的人那樣,笑著對他解釋:「抱歉抱歉,忘了告訴夏油君了。金皮卡是我的病人。『放下劍,然後成為我的妻子』,是他追求我老婆的經典台詞。當然,他失敗啦!」

夏油傑抽了抽嘴角:「……哈啊?」

然後他就被灌了一耳朵王的故事。

……和小伏黑惠聽的版本一模一樣!

什麼傳說中不列顛的亞瑟王其實是個身負紅龍之血的美麗少女,苦練武藝十五年就是為了拯救家鄉;

什麼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直衝在戰場最前線,被所有人憧憬也被所有人愛慕,甚至還有人因愛生恨;

什麼王和姐姐摩根有一個本人完全不知情的私生女,拒絕承認對方是因為做王壓力太大她不想那孩子痛苦;

什麼王后格尼薇兒和圓桌首席騎士蘭斯洛特柏拉圖式戀愛,王對此完全理解接受支持甚至還幫那兩人打掩護;

什麼蘭斯洛特對綠了王卻被輕易原諒這點完全無法接受,甚至千年之後還在為此發瘋,追著昔日的王瘋狂毆打;

啊對了!還有……

「和你不同,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墮落或者憎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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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們都是C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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