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可我的記憶中，我們卻是第一次遇見。」

「嗯……只是一種感覺……」雲平樂撐著額頭，面上有痛苦之色。

師父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她溫養魂魄，她覺得自己快想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自己，我馬上就能……」

「師父，我！」

雲平樂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形一點點虛化！

玄女情緒少有外露的如此厲害的時候，她抓緊了雲平樂的手腕，開始施展穩固魂魄的法術。

一隻巨大的掌印自天上朝玄女拍來，雲平樂也徹底消失了。

玄女並沒有被嚇住，縱身一躍，同樣以掌還擊，狂風怒號，僵持了整整一柱香的時間，那手掌終於翻轉開始緩慢往後撤。

可玄女卻不准它離開了，她收手，下一刻，青極出鞘，她一躍登上了那手掌之中。

手掌立刻要合上，試圖趁機將玄女扼殺於掌中。

玄女的身影徹底隱沒在掌心。

玄女的眼前一片黑暗，卻只覺得出離憤怒，她徒弟就這麼不見了。

她心裏很清楚，這事絕對是這手掌的主人做的，這氣息太過熟悉，是在雲平樂魂魄布下法陣的神。

玄女闔上眼睛，壓抑著憤怒，也不管這手掌的主人聽不聽得到，說道：「你該聽我把話說完的。」

再度睜開眼時，一卷近乎透明的竹簡已漂浮於空中。

玄女周身氣勢一變，那手掌的壓力頓時蕩然無存。

玄女指尖觸及竹簡，竹簡漸漸化為實體，緩緩展開，沉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蠶頭燕尾的金色隸書刻字陸陸續續從竹簡上跳了出來，彷彿擁有生命一般，蹦到玄女的手心。

【主人我找到你了】

「你這算是回味過去？」玄女笑問，語調卻不含一絲笑意，她已經開始佈局。

天書的模樣並非一成不變。

自文字被創造出來起，玄女開始陸陸續續書寫天書，並將自身的力量注入天書之中，天書的模樣幾乎是同時跟着人間變的。

【以免引起猜疑主人我將力量還給你】

共工怒觸不周山後，她擔心自己有一天隕落，自己的那些兵法和法術符籙失傳，因此親自書寫了天書，將自己的法力注入其中，即使自己死去，她的著述也會流傳下去。

天書與玄女心意相通，它立刻明白玄女要做什麼。

【奇門遁甲】

天書的刻字開始瘋狂流轉，亂流之中又隱含道理，推衍天機。

玄女換了一把彎刀，硬生生將那手掌從中砍斷，從它掌心衝出。數十刀砍下，手腕處應聲斷裂。

「異族的神明，這隻手我留下了！」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

奇門遁甲，最初叫「陰符」。天書中最為玄妙，也最為複雜的一門術數，可推演天機，可觀測天文、可測算曆法、可變幻兵法。

她以殘掌推演其主人的身份，最終指向兩個字——瑞族。

西邊某個種族。

瑞族的神明嗎？

待她回到大世界，要把這神明挫骨揚灰！

【主人休息片刻】

「等不及了，我要立刻找到平樂所在。」

【主人方才已測算過一次不可再測】

「快到立秋了。」

雲平樂的生辰便在立秋。

【陰九局六十局】

天書給出的是最基礎的測算，夏至到大雪測算可用陰九局，每五天可為一局，六十個時辰，便可演化六十局。

「不，飛宮法。」

玄女選擇了演化最為複雜的一種方法，飛宮法可以演化五十三萬一千四百四十一種變化局。

「超神、正授、接氣、置閏。」

玄女的面色很快變得蒼白，她再次坐在水邊，雲平樂已不在人間，至於雲平樂所在的地方……

玄女抬頭望向天空，眼波流轉。

天書則湊過來，蹦出幾個字。

【主人方才真是霸氣言語像】

「像什麼？」見天書突然頓住，玄女瞅了它一眼。

【多蹦了一個字】

反正它沒標點符號，斷句怎麼斷都行，天書開始裝傻子。

其實它想說主人剛剛的話好像修仙小說主角發言，想了想還是不敢說。

「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你留在大世界這段時間，可發生了什麼？」玄女也懶得追問。

玄女闔眸打坐，吸收著為數不多的靈力。

天書剛要說什麼，玄女卻提醒道：「把標點符號加上，看你怎麼裝傻。」

隸書當然是沒有標點符號的，句讀也不是難事，不過總歸有標點符號方便些。

【卷宗已找到，只是元兇逃了，不在華夏地界，西王母在等您回去，好一併發作。】

「把原來的劇情告訴我。」玄女點點頭，又催促天書把原本的劇情告訴她。

【此方小世界根植於劇本，發展了這麼久，小世界已經很穩定了。】

【雲平樂開場劇情是剛及笄的少女，回憶里她原本是一個流浪的孤兒，生命垂危之時被她的神秘師父帶走。她從雲城出發，遊歷天下，不斷苦練槍法，精進法術，她最大的志向是盪盡天下不平事。】

【一路上，她降妖除魔，還認識了兩個好朋友，安文珠和柳若淳，一個是家裏橫遭劫難的富商小姐，一個是無名小城的郎中的女兒。】

【她們各有各的志向，卻能一同冒險，一起救人，雲平樂還將自己的修行方法傳授給她們，最後一起修鍊成仙，護佑百姓。】

「是個好故事。」總之符合玄女喜好，「那師父出現過嗎？」

她想起雲平樂先前說自己冥冥之中的感覺。

【沒有，師父只活在台詞里。】

是她自動補全了這個身份?還是有其他原因?玄女思考着這個問題。

「關於扭曲后的事情，有所記載嗎？」

【我演算過，這個世界若沒有您插手，最後走向與人間這幾年興起的劇有些相似。劇情與三觀一言難盡，我很擔心人間百姓天天看這種劇的精神狀態。】

「我倒覺得應該問問導演編劇投資者腦子裏都是什麼，天天拍這種劇，還不如我去聽戲。」玄女搖搖頭，「小世界發展久了，按理來說這部劇也應該拍了很久了，卻突然如此大的變動。」

【老劇拍了新版。】

「……改編不是亂編，改得什麼東西。而且新版這種劇情根本不可能撼動小世界，這個小世界原本已經很穩定了。也不知那瑞族神為什麼要改這裏的劇情。」玄女凝眉，不理解異族神明究竟想幹什麼。

【如今小世界一切都在迅速變幻，已來不及隨時推算後來的事。】

【主人準備前往天界嗎？】

「嗯。」

其實她原本想和雲平樂說，她馬上就能召喚天書了，到時候自然能知曉過去的事情。

誰知道還沒說完話，變故就產生了，不知現在雲平樂到底如何了。

恐怕雲平樂是真的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幕後黑手才會貿然出手，帶走雲平樂，卻也留下了破綻。

她擔心雲平樂同安文珠一樣被同化。

「對了，法器的事情，是你乾的？」

想起那些殘缺的法器，玄女開始「興師問罪」。

【主人不覺得我預測的很准？我做的好吧？】

天書反而開始「邀功請賞」，它覺得自己做的棒極了。

【魔族派人去雲城，我先把八卦盤送來了。知道那魔女的能力，把拂塵送來了。知道您缺個暴力點的法器，就把玄鐵鞭送來了。主人要除鬼，我直接把鬼帝同款送來了。】

其實玄女覺得自己的法器里比玄鐵鞭更強悍的法器還有不少。

「其他的也就算了，那照妖鏡怎麼回事？」玄女挑挑眉，「別告訴我這也在你預料之中。」

【呃……】

天書突然卡殼，試圖矇混過關。

它也沒想到半路會蹦出來個神仙，這完全不在它預測範圍內，更不符合邏輯。

【本來是怕主人看不出來雲城百姓從安城回來之後身上的鬼氣，沒想到主人那麼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

照妖鏡雖名照妖鏡，卻不止能照出妖。

【主人到小世界之後，我們的聯繫便被切斷，我便將法器強行壓制送了進來，以供主人使用。尤其是青極，我將所有法器的力量融入其中，所以青極才能完好無損地進來，其他法器自然都是殘缺的，不過能用就好，能用就好。】

也就是說，她的法器全壞了？玄女開始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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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入口並不好找，玄女休息了一日，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玄女此刻已站在天界與人界的交界入口，與之前清城的海洋的妖界結界相比，天界入口是無形的，且在人界最高峰之上，當真是欲與天比高。

不過她並不準備光明正大的進去，而是開始刻畫用作傳送的法陣。

【主人，你這算不算偷渡?】

天書突然蹦出來個無腦問題。

「什麼偷渡，這叫秘密潛入。」說罷，玄女為自己貼了個隱身符。

「你也回來。」

天書乖乖捲成一卷，被玄女收了起來。

傳送陣成功了，只不過不知道把她送到了什麼地方。

還未睜開眼，玄女便聽見一群人說話的聲音。

「憑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