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安室透今天正在打工

第二十七章 安室透今天正在打工

12月23日,平安夜的前一天。

這天琴酒照例醒得很早,他的生物鐘和他一樣一絲不苟。六點多鐘的時候天還沒完全亮,灰濛濛的晨光從窗帘外面緩慢地潛入進來。

琴酒是那種睡覺的時候規規矩矩仰面朝上、躺得死死板板如同躺在棺材裏的傢伙,他睜開眼睛后注視了兩秒鐘天花板,等著腦海里的混沌逐漸褪去。

然後他就注意到梅洛又睡到他身上去了。

自從琴酒努力說服自己把梅洛當成一隻單純無害的貓崽之類的玩意后,他好歹不那麼容易在這小孩忽然湊過來的時候驚醒,然後事情就偶爾會變成這樣: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梅洛窩在他手臂和肩膀之間的那一小塊地方上,睡成一團視覺上比這小孩應有的體積小一圈的球。

琴酒有這麼一種直覺,他覺得如果讓貝爾摩德看見這畫面,她可能會對此大肆嘲笑——或者更糟糕,她可能會把這場面拍下來用郵件群發給組織高層——但是他同樣也知道,梅洛昨天晚上大概到凌晨五點鐘左右才睡着,至少在琴酒中途醒過來的時候,這孩子還跟攤煎餅一樣翻來覆去著;他還記得這小孩因為生物鐘的原因困得要命但是死活睡不着的那副悲慘的樣子。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失眠到這個程度之後白天精神會比較差,作為彌補,他一般選擇早上晚起一點。

如果我們的故事裏有個溫柔又體貼的大人、就比如說毛利蘭那個類型的人的話,她可能會放棄把自己的手臂從小孩的頭顱之下抽出來,就這樣讓對方安然入睡直到自己的手臂發麻。但是可悲的是琴酒並不是這個類型,沒把壓在他胳膊上的人拎起來扔到床的另一邊去就是他最大的讓步。於是他皺着眉頭把自己被梅洛用來當枕頭的手臂抽了出來,小孩在被窩裏像軟體動物一樣蠕動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含含糊糊的嘟囔。

然後這孩子就跟能透過緊閉的眼帘看見畫面一樣,伸出手翻了個身,整個人跟八爪魚一樣扒在了琴酒身上。他用自己的手環住了琴酒的要,把額頭埋進了對方睡衣的衣襟里。

……琴酒從這一刻開始嚴肅地考慮到底為什麼不把對方拎起來扔到床的另一邊去。

應該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小孩還沒有睡得昏天黑地到開始對着別人的衣襟流口水。

「鬆手,」琴酒提醒道,「我要起床了。」

而這小孩要是真有一次能聽話才真的很見鬼,梅洛甚至變本加厲地把自己往琴酒的衣襟里埋了埋,片刻之後他的聲音格外模糊發悶地從琴酒胸口附近傳出來:「不要,我好睏。」

「又沒有說不讓你睡。我要起來了。」琴酒這輩子都沒跟人探討過這種話題,他不太熟練是理所應當的。

「再睡會兒吧。」梅洛的聲音正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可以肯定,他會在十幾秒鐘后再次墜入夢鄉,「……今天沒什麼特別的工作,一會兒帶你去看波本的樂子。」

琴酒:「?」

他好像聽見了幾個很值得人在意的關鍵詞?

波本目前有些一頭霧水。

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要從前天開始說起:前天是梅洛終於去見朗姆的日子,這工作早就寫在了日程表上,只不過因為梅洛上次被綁架的事件而一直沒能成行。總之,朗姆的基地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Boss的那位欽差大臣終於要到了,這全是托朗姆的福,這位神神秘秘的組織二把手不知道為什麼對這次梅洛的到訪重視的不得了,而明明對方只不過是來問問員工福利狀況而已。

……當然,並不是說波本就不希望黑衣組織改善一下員工福利狀況啦,這話讓他一個公安卧底來說可能很奇怪,但是不管怎麼說,在上次他在自己公寓浴室的地漏里掏自己的脫髮的時候,是真的很希望組織能儘快改善一下員工休假安排。

和梅洛的見面沒有什麼好說的,除了對方是個小孩這點有點令波本感覺到驚異之外,這孩子的其他部分看上去還在「正常」的範疇之內。那孩子確實可以被稱之為一個特別少年老成的小孩,但是要是說有什麼特別出挑的智慧或者天才之類,波本確實沒有看出來。

有關梅洛的樁樁件件都是公安那邊迫切想要了解的,降谷零的上司們對這個突然出現在日本的、據說是被Boss親自派來的小孩格外上心,畢竟除此之外,他們目前也確實沒有更多關於Boss的線索了。目前,公安的人都認為這孩子可能是Boss欽定的下一任繼承人,這次來日本是藉機熟悉組織各環節的工作的——這理由確實說得通,因此降谷零也對與這孩子有關的情報非常上心。

因此,他以請對方喝飲料為介面提取了對方的唾液樣本和指紋,指紋倒是很清晰,但是等他把樣本提交給公安后,另一邊傳來消息說唾液樣本被污染得太厲害,沒有什麼檢測價值(這點也在意料之中,波本能把一盒指紋粉藏在辦公室的抽屜里已經算竭盡全力了,在朗姆的基地里確實沒法做到完全符合檢驗流程地提取並且運輸DNA樣本)。再過了十二小時,指紋的檢測結果也傳來了,當然是這枚指紋沒跟指紋庫里的任何一個樣本對上。

波本只能自我安慰說,他實際上並不指望這孩子真的有前科什麼的,想也不可能。但是這個現實還是讓他感覺到有點沮喪。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沒時間思考梅洛的指紋的事情了,因為有一件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朗姆把波本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當然,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雖然組織里很多人(甚至包括琴酒)都沒見過朗姆的真面目,但是波本實際上卻是是見過對方的,這說明他的卧底工作已經逐漸接觸到了這個邪惡的組織的核心,之前的所有辛苦勞作(以及浴室地漏里的那些頭髮)都是值得的。

離譜的是,朗姆一邊處理手上的文件、一邊閑聊一般地下達了對波本的任務,而這任務也並不比寫《哈利·波特》讀後感好到哪裏去。

「波本,」朗姆這樣說,「辦公桌上有一份咖啡廳的宣傳單,你就去這張宣傳單上的地址去應聘——他們正在招聘咖啡師。」

他頓了頓,然後又說:「你的任務是保護這家咖啡廳的老闆,她的名字叫做宮野明美。」

這個時候我們可以說點題外話,也就是關於降谷零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公安是為何要來這個組織卧底的。

簡單地說,他來這個組織卧底的原因之一,是為了尋找自己消失已久的初戀——當然,也只是「初戀」,因為如果有人問降谷零他的戀人是誰,他肯定會回答他的戀人是這個國家。

降谷零是個混血,他小的時候因為這一重身份受到了很多同齡小孩的排斥與嘲笑;在某一次他與嘲笑他的小孩打架之後,被一個黑色頭髮的、比他稍大幾歲的溫柔女孩帶到自家診所療傷,在那裏,他被一個同為混血的溫柔女人安慰和鼓勵了,自此之後這個女人就成為了降谷零的初戀。

……雖然如果讓梅洛說的話,他會說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懂什麼戀愛(並且完全無視自己目前也是個小屁孩的事實)。

總之,通過這個故事我們可以得出兩條結論:

第一:世界真的非常、非常小。因為那位鼓勵了小小的降谷零的女士正是宮野艾蓮娜,而帶着他去診所的那個小女孩則名為宮野志保。

第二:日本男人的性癖果然都是□□。

總之,在有了這個大前提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得知波本聽到「宮野志保」這個名字的時候有多震驚了:他剛進入公安的時候就動用自己手上的資源查過宮野一家,但是只查到宮野艾蓮娜在進入烏丸集團旗下的某個研究所之後音訊全無,這也是他進入組織卧底的主要原因之一。進入組織之後,他也一直試圖了解組織內部的研究所的情報,但是朗姆完全不把研究所相關的事務交給他處理,進入組織卧底許久之後,他除了得知組織研究所實驗室主管雪莉應該是宮野艾蓮娜的女兒宮野志保之外,連對方的面都沒見過一次。

而小時候給他留下了一定印象的宮野明美呢,他甚至都沒聽說過任何一個組織成員提起過這個名字。

但是現在,宮野明美這個名字就這麼被朗姆說了出來,而且甚至和「咖啡廳」這個詞連在一起。

——所以說她的名字為什麼會和「咖啡廳」這個詞連在一起啊!

此時此刻,組織年輕又前途無量的年輕成員波本站在咖啡廳的櫃枱後面,對着一個客人笑眯眯地奉上手磨咖啡一份,實際上正滿腦袋問號。

這個任務本身就安排的很奇怪:波本現在是朗姆信賴的手下,在組織內部以情報靈通、手段強硬和惱人的神秘主義聞名,就連琴酒和貝爾摩德之類的高層都對他有幾分忌憚,他基本上不可能被指派這種保護連代號都沒有的組織成員的任務。

更奇怪的就是朗姆讓他動身之前給他提的幾項要求。

朗姆要求他在上班時間保護宮野明美的安全,但是實際上好像也並沒有什麼人打算暗殺宮野明美。而且光上班時間保護她的安全有什麼用啊,朗姆不打算為她每天另外十六個小時的安全負責嗎?

朗姆的第二個要求是:不準在宮野明美面前暴露自己組織成員的身份,這個倒是可以理解,秘密監視嘛,組織里的人都可喜歡玩這一套了。

第三個要求是:宮野志保有的時候也會來這家咖啡廳喝東西,首先要確保遞給她的任何飲料和食物都是安全的,其次無論如何都不要和她發生任何私人交流。

……波本對這一條產生了許多奇怪的聯想:難不成是實際上有人試圖暗殺雪莉嗎?他的任務看似是保護宮野明美實際上是保護雪莉?因為組織里有內鬼所以不能說出任務的真實目的?

最後一個要求則非常非常怪。

「不準和她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談戀愛,」朗姆板着臉強調道,「Boss親自下的命令,如果你勾引了其中的任何一個,就等著被沉進東京灣里吧。」

波本:「???」

這是哪和哪和哪?

波本一邊泡咖啡一邊陷入沉思,雖然這只是他在這家咖啡廳工作的第二天,但是實際上已經積攢了一輩子那麼多的疑問。正在他神遊天外的時候,圍着藍底小熊花紋圍裙的宮野明美急匆匆奔了過來。

「安室先生!」宮野明美身上帶着一股烤小點心的香味,「店門外面來了好多客人!」

實際上這女孩在波本用「安室透」這個身份來應聘的時候就提到過,「安室先生你好像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這問題是被波本打着哈哈糊弄過去的。畢竟他不能輕易向對方坦白身份,要不然自己是來卧底的事實絕對很快就要暴露。

而現在,波本抬起頭,果然發現小小的咖啡店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滿了,外面甚至已經排起了長隊。

「這是怎麼回事?」波本問道,一個剛開張沒幾天的咖啡廳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口碑就變得這麼好了。

「我問了一個客人,」宮野明美的眉頭都皺起來了,「昨天恰好有個電影在附近取景,一個特別有名的男性電影演員就來這裏點了手磨咖啡,然後把自己喝咖啡的照片發到了網絡社交軟件上……現在外面那些客人都是那個演員的粉絲,是來店裏點明星同款的!安室先生,早上磨的那些咖啡粉肯定不夠用了,我來負責點單,你快去磨咖啡豆吧!」

——畢竟這是加新店,店裏加上老闆本人也只有兩名員工。

波本:「……」

為什麼,宮野明美開的這家咖啡廳,恰好是一家打着「店員親手磨製的手磨咖啡」招牌的店呢?

但是波本還能說什麼呢,波本只能離開了櫃枱,臨走之前絕望地問:「好的,那麼我大概需要磨多少份咖啡?」

「……不知道,」宮野明美憂慮地看着外面的長隊,「大概二百份吧。」

波本:「……」

琴酒站在咖啡廳對面的路邊,透過店面的大面積櫥窗看着店裏的場景。

托梅洛選的絕妙的角度的福,他能很清楚地看見在櫃枱後方大汗淋漓地搖磨豆機手柄的波本。

他半是嫌棄半是狐疑地看了站在他身邊的梅洛一眼:「這就是您說的『樂子』?」

「你不覺得有趣嗎?」梅洛眨眨眼睛,輕快地反問道,「給他安排一個微不足道的任務,給他幾條邏輯不通順的命令,然後他就能自己把這個任務腦補得非常有深意了。我們的降谷警官從不讓人感覺到失望。」

「您好幼稚。」琴酒毫不留情地指出。

「或許是你太無趣了。」梅洛哼笑了一聲,「而且他泡的咖啡真的很好喝,Boss跟你提過歐洲那個研究洗腦的實驗室嗎?要不是他的身份太特殊,真想把他洗腦成一無所知的咖啡機啊。」

琴酒:「……」

梅洛好像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洗腦成〇〇機器」這種句式似乎還是出現在別的劇情里多一些,而琴酒被他天馬行空的發言搞得卡住了幾秒,然後才不太贊同地說:「即便如此,您也不應該安排他接近宮野明美,他很可能順着這條線查到雪莉和研究所上面去。」

「問題就在這裏,他是個相當有效率的間諜,本來就已經馬上要查到研究所那邊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先讓他乾乾這些瑣事分分神,雖然咱們其實不怎麼能拖慢他的效率。」梅洛微微眯起眼睛來,很鎮定地回答道,「但是其實也不用太擔心,那家研究所表面上一切合法,我相信他們拿不到研究所和組織之間有聯繫的直接證據,而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公安的人很難找到理由進去搜查,畢竟這些官方的人馬也還是遵循法制的。另一方面,就算是申請真的發展到那個程度,我們也已經做好了一系列應急預案。」

「預案?」琴酒反問。

「嗯哼,如何在最快的時間內撤走所有核心研究員、如何迅速銷毀所有資料。」梅洛聳聳肩膀,「就好像壁虎一樣,把實際上不太重要的尾巴切斷留給他們,然後在他們的眼皮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我覺得事情並不會發展到那一步的,降谷警官是個聰明人,他不會抓住一座研究所不放,他自然是想要去釣更大的魚的。」

琴酒垂頭看了梅洛一眼,顯然他有了某些預感。

「也就是『我』。」梅洛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琴酒明顯在變遭的臉色,安撫道:「不過沒關係,我相信琴酒你在的話,那些事也不會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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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的育兒與領導力提升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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