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要過來聊聊天嗎？」

青年面容溫和，嗓音輕柔，如春風拂面，赤羽日見愣愣地看著他。

少年彷彿被蠱惑了一般朝著青年走去，他踏過木橋，路過蝴蝶紛飛的草叢，最後在青年面前站定。

青年對著他招招手，赤羽日見順從地坐到他旁邊，眼神依舊是直愣愣的，沒有之前的靈動。

青年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髮：「小法則長大了。」

赤羽日見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他的眼珠緩慢地轉動著，然後他突然眨眨眼，勾著唇笑了：「阿玥。」

「嗯。」

青年嘴角含笑地看著他，眼裡滿是包容，彷彿他做什麼都會從中得到原諒：「要歇歇嗎？」

赤羽日見又一眨眼，動作十分熟練且迅速地躺到了青年的腿上，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光潔的下巴和突出的喉結，還有垂落在頸肩的銀白色頭髮。

赤羽日見沒忍住，伸手扯住了那一縷飄來飄去的頭髮，用食指把玩著，動作之熟練，讓青年忍不住側眸看向他。

赤羽日見這才反應過來，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他就聽見青年低聲笑了笑，淡淡的嗓音里滿是欣慰：「小法則交到好朋友了。」

青年將他的頭擺放好，然後伸出手給他按壓：「最近過得怎麼樣呢？」

赤羽日見舒服地閉上了眼，只是食指依舊糾纏著青年的頭髮：「唔……我過得很好哦！」

「我認識了好多好多人，大家都對我很好呢！」

「……有一個喜歡解謎的小偵探超級有趣，還有景光哥和莫斯卡托做的小點心超級超級好吃！」

青年眼裡含著笑，安靜地聽著少年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著自己的經歷。

「……這次的世界意識好笨哦，他都把我打碎了。」

赤羽日見有些委屈，他揪了揪手上纏著的頭髮，「……一點都不像你一樣聰明嘛，就是個只會給我添亂的小屁孩。」

「它會長大的。」頭皮上傳來輕微的刺痛，青年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減弱半分，他只是柔聲安慰著：「小法則以前也很能鬧騰呢，現在也長大了。」

赤羽日見沒說話了，他知道動了動嘴唇，然後又咽下了已經滾到喉間的話。

於是這裡又陷入了一片安靜。

頭上是青年溫熱的指尖，耳邊是輕柔地風聲，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照進來，斑駁地光點在眼前跳動，忽明忽暗。

在清脆的蟬鳴聲中，少年聲音晦澀：「我好想你，阿玥。」

青年伸手蓋在了少年的眼睛上：「會有很多人陪著你的，小法則現在已經不會孤單了，也不再需要了。」

不，他需要。

赤羽日見將這幾個字狠狠地壓在心底，像是小獸的悲歌一般，從喉間吐出了一個「嗯」字。

他的心底湧上難以抑制的悲傷，但悲傷過後卻是淡淡的平靜和釋然。

他知道，這一切都早已經註定，也早已經發生，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也只是他記憶的一角罷了。

「要睡一覺嗎？」

青年也知道，他用另一隻手替少年撥開了臉上的髮絲，輕聲問。

赤羽日見沒有回答，但他已經完全放鬆了身體，他的渾身都被青年身上的氣息包裹著，這是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安全感。

最後再沉溺一次吧。

赤羽日見鬆開了纏著青年頭髮的手，任由自己的意識在一片溫柔之中陷入了黑暗。

在他真正睡著的那一刻，周圍的景象突然一變，森林開始慢慢消退，鳥鳴蟬鳴聲也漸漸遠去，青年的身影逐漸變淡，直至最後消失不見時，他把少年輕輕地放到了一片純白的空間里。

一定要幸福啊，小法則。

……

赤羽日見扶著頭，從地上撐起身子，目光茫茫地掃了一圈那熟悉的白色，然後垂眸，臉上滿是寒霜。

赤羽日見：阿夏，有興趣去默爾索玩幾年嗎？

情報屋：？

情報屋：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赤羽日見：阿夏願意去嗎？

不願意的話就需要他自己動手了。

赤羽日見垂下的眼眸里無波無瀾，臉上的表情更是平靜的很，但那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旦到達那個時間點，就會悉數爆發。

另一邊正在和費奧多爾掰扯人際關係的居川夏忽然停了下來，在那人疑惑地抬起眼看向他的時候，他眼神微眯，看著那雙只有滿滿疑惑神色的眼眸，他冷聲道：「你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原本還乖巧地坐在床上安靜地聽著居川夏掰扯的青年聽見這話，臉上乖巧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之前的神秘微笑，他往背後一靠，眼裡帶笑：「有一會兒了。」

還挺快。

居川夏看著他嘴角那抹熟悉的笑容，面無表情地在頻道里扣了好幾個1。

情報屋：11111111

情報屋：立刻，馬上，快安排！

他轉頭就走。

費奧多爾也沒有攔他，他知道居川夏不會走遠，現在大概是不想看見他吧。

他垂下眼帘，不過目前的情況倒也認證了他之前的一些猜測。

赤羽日見，要麼他就是「書」，要麼他和「書」有這十分密切的關係。

現在看來，還是前者可能性更大一點啊。

在床上思考了好一會兒，費奧多爾這才慢吞吞地披上厚厚的外套，再戴上那頂毛茸茸的帽子，然後才走了出去。

摯友現在在外面幹什麼呢？

他的心底突然劃過一絲淺淺的危機感。

費奧多爾停下腳步，站在門邊，又不自覺地咬起了指甲。

他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推門出去了。

一出去，他就接收到了眾人的注目。

費奧多爾臉上的笑都僵了一秒，他看向人群之中的居川夏，眼底有一抹極淡的不可置信：「……摯友？」

眼前的人他都十分熟悉，畢竟前幾年把他抓進默爾索、在默爾索裡面守著他的，也是這些人，但是，這些人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的行蹤呢。

被人群簇擁著的居川夏對著他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笑：「摯友，我們走吧。」

……

在居川夏同意之後，赤羽日見就十分迅速地安排好了一切，確保在最短的時間內能把費奧多爾再次送回去。

然後他從重複之前沒有被拉進幻境前的動作，這次他沒有再拖沓，而是動作十分乾脆利落，在法則之力出現的下一秒，獄門疆碎了。

武裝偵探社——

被太宰治隨手放在桌子上的獄門疆突然碎裂，眾人都齊齊被嚇了一跳。

江戶川亂步卻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然後道：「馬上就出來了。」

下一秒，房間里一道白光閃過，一個人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赤羽日見一臉寒霜，目光冰冷，他的右手還按在左手的手腕上，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離少年最近的中島敦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太宰治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又興緻勃勃地看著似乎還未回過神、渾身凌厲氣息的少年：「呀，小赤羽，回來啦——」

聽見太宰治熟悉而又欠扁的聲音，少年這才如夢初醒般，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然後渾身的氣息一變，又恢復了之前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看向太宰治，嘴角下意識地想要揚起一個笑，但是下一刻，他就被按進了一個熾熱的懷抱里。

赤羽日見：！

莫斯卡托在眾人還愣在原地的時候就快步上前，趁著少年還未回過神，直接把人按進了自己懷裡。

他把頭搭在少年的肩上，灼熱的氣息噴洒在脖頸上，燙紅了一片。

「莫斯卡托？」

莫斯卡托緊緊地抱著他，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不要離開我，小日見。」

他的聲音喑啞，藏著濃濃的不安。

赤羽日見伸手回抱住他，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歪著頭蹭著莫斯卡托毛茸茸的腦袋：「我不會離開你的，放心啦。」

他搭在莫斯卡托肩上的手正在無聲無息地回收著屬於法則的力量，莫斯卡托感受到了，他沒有其他動作，只是把少年抱的更緊了。

「好難受……」

莫斯卡托的低喃聲在耳邊響起，赤羽日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低聲安慰：「沒事啦沒事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亂步先生，他們……」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有些欲言又止。

雖然……，但是，赤羽好像還是未成年吧？

江戶川亂步也在看著他們，不過他的臉上沒有什麼很驚訝，他只是道：「沒事啦，反正小日見可以處理好的。」

太宰治也沒有過多關注赤羽日見和莫斯卡托直間的感情，他只是掃了一眼角落裡還昏迷不醒的果戈里，然後又看了一眼江戶川亂步，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一件事：「……小赤羽，涉醬呢？」

聞言，正在和莫斯卡托貼貼的赤羽日見一愣，他一臉空白地看向江戶川亂步，卻只見江戶川亂步對著他露出一個十分熟悉的無辜表情，他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他把哥哥給忘了！